他本准备玩腻了就毒死柳氏,再给儿子找几个妻妾来。 谁知那柳氏竟怀了身孕。 是他的。 他知道,是他的。 他喜不自胜,老天何等优待他,又给他送了个儿子来。 柳氏死了,二儿有了,简直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 明面上他从不叫元白孙,只三儿三儿地叫,不是三儿,是他的儿子啊。 是他的得意之处,是老天的恩赐,是他杀了那么多人堆起的血肉才造就的一个儿。 他怎么舍得亲手杀了他。 赵元白笑而泪流:“怎么不动手。” 老太爷看着他:“儿啊,回头吧。 “把青蘅杀了,我再给你娶几房妻妾,汤城的美人我都给你掳来,我的财富我的珍宝全都给你,回头,不要被妖精蛊惑了,我们才是一家人,我、你、你大哥二哥,我们才是血脉相连——” 老太爷瞪大了眼,剧烈的疼席卷。 他低头看,一把匕首插进了他胸膛。 赵元白推开了他,捡起掉落的刀。 老太爷踉跄倒在地上。 问他为什么。 赵元白轻声说:“本来,本来我没那么想杀你,犹疑着把你手脚废了,关在一个无人知道的地方,找些丫鬟小厮照顾你,等着你老死。” “可是,”赵元白神情乖巧,“可是你不仅玷污了我的妻子,还玷污我娘。” “是,她死了,死在产床上,我发誓不要子嗣,为了青蘅也因为她——” “都说她因我而死,我把她害死,大哥恨我,二哥躲我,都当我瘟神呐。连父亲也讨厌我。” “我恨,我杀蚂蚁,杀锦鲤,杀我能杀的——可原来,这种种源头都是你。” “我恨她,恨父亲,恨你,恨大哥二哥,恨这赵家。我只要一个青蘅,可你为什么就不能满足我呢。” “祖父,她不是柳氏,不叫贱人呐,我在牌位上看见她名字——柳栖砚!死了的柳栖砚。” 那把匕首没能把老太爷扎死当场,血流着,他粗喘着气,嗬嗬嗬地挣扎。 赵元白捡起刀,要再送老太爷一程。 “您最疼我了,临死前,我也叫你疼一疼。”他流着泪笑,笑得真挚、笑得乖巧…… 恍惚间,老太爷在他的面上看见了柳氏模样。 是啊,三儿是最像柳氏的那一个。 是她来索命了吗? 是,一定是她上了三儿的身,三儿是他的儿,绝不会如此待他。 都是冤魂作祟! 不甘呐——他有万贯家财,什么道士请不来—— 迟了。 迟了。 风雨交加,雷声大作。 房门被官兵踹开,赵元白以为是有人报了官,老太爷还没死呢,他举起刀,砍下—— 却被人击中手腕,刀落地。 老太爷苟延残喘。 赵元白被压在地上,卢良走了进来。 他打量着这情景,见老太爷竟快死了,这怎么行,他唤兵士急请军医来,吊住这人的命。 没有千刀万剐之前,务必让他活着。 赵元白并不慌乱,汤城的顶头上司只是赵家的狗,许是哪个小兵不长眼管起赵家的事了。 可随即,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卢良蹲坐下来,仔细打量他的脸。 “好像……好像的一张脸。” 本地的小兵堆着笑,给卢良介绍这是何人,卢良的面色转冷:“原来就是你,那个杂种。” 卢良站了起来,叫人先押下去。 赵元白质问那本地小兵,竟敢闯进赵宅。 小兵下意识讨好,被官兵推了一把立马正容道:“王爷亲赴汤城,绞灭尔等祸害……” 赵元白已听不进去,心里只道,青蘅,青蘅还在那破屋里。 她会吓着的。 他说要她等到天亮,等天亮了他给她交代。 他不能被关进去,不能就这样死去。 赵元白挣扎起来,几个官兵涌上去一齐制服,将他押了下去。 卢良捡起掉落的刀,垂目看眼前的仇人。 “多可笑,竟是你的亲儿抢先一步。赵老太爷,您可得多活些时日,”卢良笑,“把大雍刑罚尝遍了再告诉我,滋味如何。” 仇人近在咫尺,他终于能够报仇,不能急。 需得千刀万烙,方能祭奠栖砚半分。 他不急。 却忍不住上前,斩断老太爷几根手指。 老太爷惊惧欲厥,剧痛却无法出声,只嗬嗬嗬的,跟个畜生似的。 卢良大笑。 原来跟宰猪一样容易。 只可怜猪,竟跟这恶鬼一般待遇。 栖砚,你看见了吗……只是头恶畜而已,别怕。 以前卢良愚笨,总不知道栖砚的心思。 非要栖砚挑明了,他才明白不是单相思。 他才敢稍稍露出心意,不再害怕冒犯到她。 他摘来鲜花,买来玉簪…… 后来,后来栖砚嫁进赵家。 后来,栖砚离开了。 后来,丫鬟拼死告知他实情。 一个蠢笨的人,报不了血海的仇。 再后来,卢良变得好聪明,好聪明。 只是栖砚再不会知道了。 赵家的祠堂。 屋外雷电照亮柳栖砚的牌位。 狂风起,牌位坠,竟碎了一地。 她不需要赵家的供奉。 她自由了。 破屋。 青蘅趴在骓奴的怀中蜷在被窝里。 她说:“真是好大的一场雨。” 这样大,竟给她错觉,仿佛整个汤城都将被这场雨荡涤一清。 血色、污.秽、冤孽…… 顺着雨水埋入大地。 尘封。
第15章 瑾王 汤城变了天。 盘踞汤城多年的地头蛇在这场夜雨里被天降的雷霆击碎。罪证确凿,判决赵家的老太爷五马分尸,二少爷得了个腰斩的死法,追捕外逃的赵元桢,汤城其余依附作恶的人各有罪罚。 至于赵元白,卢良替他求了情。 “念在他大义灭亲的份上,”卢良说这话时颇有些说不出的恨意与留念,扭曲出低沉的笑意,“不如,王爷判他个宫刑,让他后半生伺候贵人们赎罪。” 瑾王沉思了会儿,拍了下卢良的肩:“依你,不过,弑亲者如毒蛇,卢良,你虽替他求情,可也要当心他反咬你一口。” 卢良多谢了王爷好意,行礼退了出去。 老太爷还在地牢里呢,不先划个千百刀,怎能让他轻轻松松五马分尸死掉。 瑾王虽答应了卢良,却不信那赵元白是大义灭亲。他叫来几个人去调查这桩事。 赵家如此境况,丫鬟仆从大夫们失了主心骨,面对查问大都胆战心惊老实回答,不到半日,案卷就呈上了王爷桌头。 青蘅这个名第一次出现在王爷眼前。 按照一些丫鬟小厮的口述,这竟是个惹得赵家大乱的妖精。 也有些丫鬟忍不住替青蘅辩解,说她也是不得已。 其人到底如何—— 王爷沉思之时,伺候的贴身仆人步默道:“王爷,昨日官兵搜查之时,闯入一破屋之中。” 瑾王抬眸,示意他说下去。 步默继续道:“官兵们进了那破屋,俱失神。一女子靠在男子胸膛,衣衫不整,微微惊慌,回眸看时,官兵们竟忍不住放下武器,纷纷退出破屋。 “直到那女子穿戴齐整,下了床榻,出破屋道谢,官兵们才敢缓缓进破屋捡回兵器。 “那女子说,她是这府里的丫鬟,配了马奴为夫,并不知晓赵家所犯之事。 “当场,便有许多官兵献媚道:何必配马奴,愿娶她为妻。 “女子谢过好意,行了一礼,随即回破屋里去了。 “官兵们黯然失神,打听路过小厮屋内女子姓名—— “青蘅。 “这案卷上的人,便是她。” 瑾王听罢:“不像活人,倒像个妖魔。” 依据案卷上各人口述,瑾王大致拼凑出真相来。 这样一个心狠的女子,怎会甘心嫁马奴,若非他来此地,想必等赵元白手刃至亲,她便要做这赵家的女主人。 瑾王望着天色,起了玩心。 “把那女子与马奴,关到赵元白的牢里去。” 就让他来试一试,这女子的真心。 步默应是,出门传递王爷命令。 可只过了小半个钟头,丫鬟与马奴还未进囚牢,瑾王手下的大将便赶来求情。 “王爷,”将军道,“臣有个不情之请。” 瑾王纳闷,让他说。 将军道:“臣二十多岁的人了,仍未成婚,可今日,臣遇到了想要厮守一生的人——” 瑾王叫他打住。 “不必说了,”他笑,“是那个让官兵心甘情愿放下兵器的青蘅?” 将军红着脸点头。 他本是去羁押二者的,却陷入了不忍之中。 只是一个苦命的丫鬟,又能犯下什么罪来,那牢笼凄苦,她面色苍白分明病情未愈,怎能到那牢里去。 “我打听到了,”将军道,“那老太爷给她灌了绝育的烈药,要她做这赵宅的家妓。马奴救了她,她心甘情愿嫁他为妻。” 王爷道:“既有丈夫,又如何能嫁给你。” 将军叹气:“我愿与马奴公平竞争,佳人病弱,不忍心她过奴仆生活。” “你啊,倒怜香惜玉起来,可惜其人,未必是香是玉,只怕是红粉骷髅,祸世殃民。”王爷将桌上卷轴甩给将军,叫他细看了再答。 将军粗粗扫过,不以为意:“哪怕是她撺掇赵元白杀那罪大恶极的老太爷,又有何错,报仇而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几日便报,比君子强。” “至于赵家几个少爷争抢之事,”将军瞿献道,“分明是好色登徒子之罪,她何错之有。” 将军瞿献心知,王爷不喜这样的美人。 先皇在世时,独宠一贵妃。 贵妃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竟直接下毒,欲毒死皇后、太子与殿下。 皇后因此病逝、太子吃得少自此病弱,殿下那日不在躲过一劫。 罪证确凿,可先皇依旧包庇了她。 更欲废了太子,改立她不到一岁的孩子。 皇后忠仆寻机报仇,杀了贵妃与其子。 先皇怒急攻心,不过几日便随贵妃而去。 太子才得以登基为帝。 有这段往事在,瑾王殿下一向不喜心狠的貌美女子。 可这世上的心狠女子,并不都如那贵妃心性。 怎能用贵妃身上学到的教训,教训到其余女子身上。 瞿献道:“还请王爷给臣、给那女子一个机会。” 瑾王笑道:“好啊。” “不过,既然是赐婚,不能只单问你的意见,来人,将那女子与马奴押到本王这来。”瑾王笑意变淡,“让本王好好问问,那女子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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