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颤颤巍巍指了方向。 赵元白扔下他就奔去,马奴瘫软在了地上。 眼前只有这小小的、残破的屋子,他突然不敢进去。 浑身湿透,伤口又开始疼,儿时烧毁的蚂蚁窝来报复他了,沿着他伤口钻了进去。 天际闪过一道惨白的电光,照亮刹那废旧的屋门,赵元白擦伤未愈的手按上门去,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角落里摆着一张窄小的床,破破旧旧的小床上躺着他要找的人。 可是、可是又不像人了。 安安静静、毫无血色地躺在那里,明明是躺在床上,为什么要有一副棺材里的模样。 赵元白一步步上前去,要问个明白。 床上的人被惊动,惊惧地睁开眼。 赵元白心如刀剐,步步上前抱住她:“青蘅,我来了,我回来了。” 可青蘅推他,浑身颤抖着要缩进被窝里去。 赵元白不肯,青蘅竟发了疯一样挣扎。 衣衫掉了些,他看见她颈上红痕,看见斑驳痕迹。 他问谁打她了,谁敢打她。 眼泪已经落下,他还在骗自己,只是被打了。 青蘅突然发狠咬他,咬得渗出血来,腥浓咸臭——她抬眸,仇恨地盯着他。 赵元白眼泪一直掉,却仍看清青蘅仇恨的眼。 他唇瓣冷颤,好半晌说不出任何话来。 直到他捂住那双眼,才哽咽问她发生了什么。 青蘅松开嘴,唇上口腔满是血腥。 她蓦然笑起来。 她笑着拉过他的手,抚自己的身躯。 抚过山峦、平谷、低洼,一向渴望的赵云白却畏惧了,挣脱了青蘅。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乎要昏厥过去,整个人跪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敢看青蘅,抓住胸前衣衫似已无法承受。 心痛啊? 青蘅冷冷地打量他。 她笑了下,在这场闹剧里有一瞬的出神。 可这戏还得唱下去。 她捧起他的脸:“哭什么。” “少爷,外面的雨在替你我哭,你就不要掉泪了。” 她笑:“乖,笑啊,你该祝贺我。” “既然太爷纳了我,少爷,你是不是——”说到这里她似看到这世上最好笑的事,凄厉古怪地笑了两声,“啊,原来少爷该叫我祖母啊。” 太好玩了。 赵元白连哭都忘了,整个人冷颤在那里。 湿淋淋的发,青蘅耐心地替他捋到耳后:“赵元白,你不要做出心疼模样,从始至终,我只是赵府的贱婢。” “你要我,我就不得不跟你;太爷要,哪怕他老得快死了,我也只能被绑在床上。”她轻声说,“丫鬟不喜欢,可一个丫鬟的不喜欢又值几斤几两。” 她轻轻笑:“没关系。” “太爷发了话,青蘅以后是整个赵宅的家妓,人尽可夫——少爷,你要试试青蘅的滋味吗,除了太爷,还没有别的人来碰。他们不敢,都等着您开荤呢。” 青蘅引诱着他,她轻贱地脱自己衣衫,要他的手抚上来。 可赵元白只能看见她那双仇恨的眼。 赵元白制止,将衣衫阖上去。 抱住她。 “别怕,别怕。”赵元白声音嘶哑,“谁也不能欺负你了,信我,再信我一回好不好。” “青蘅,我会给你个交代。”赵元白突地也笑起来,凄厉得仿佛扯破了脸皮,“所有欠你债的,我都一、一、讨、回。” “债消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我们结成一对夫妻,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了。” 分开? 青蘅微怔,他与她从来就没有在一起过,谈何分开。 赵元白让她等他,就等到天明。 等天亮了,他会带着他的交代来见她。 等赵元白彻底消失在视野,骓奴才从屋外走进来。 一直盯着地牢情况的骓奴,及时报信。 而后出小屋,给青蘅取药材熬药。 他端着治病的汤药走来。 青蘅问他:“我是不是太狠毒了。” 骓奴蹲下来给她喂药,摇摇头。 不等骓奴安慰,青蘅就平和地笑了下:“蝼蚁尚且偷生,老太爷不死,我不得安宁。” 她端过药碗一饮而尽。 腹部的疼密密麻麻,连绵不断。 她拉着他上了床。 在欢乐之中,她会亲昵地叫他夫君。 骓奴知晓自己此刻不过抚慰之用,却也沉迷在那一句句夫君里。 她抓伤他的背,抚慰她的疼,她渴望这世界都跟她一样痛楚,却又轻柔地抚过伤口,问他疼么。 骓奴不答疼不疼,只低头吻在她眉心,唤了她一声“妻”。 青蘅的口腔里还残留着赵元白的血,眉心却染上骓奴的温度。 她错觉自己真成了银娃宕妇,家伎窑娼,这小小的破破烂烂的床,便是她生意的娼寮。 可欢快里,她挣脱这尘世的束缚,觉得自己分明是帝王,左拥右揽又如何。 她都没叫千万人因她一道命令断了头。 简直菩萨心肠。 夜雨更急了,电闪雷鸣,青蘅欢乐地希望风雨再大些。 掩盖她的欢快、她的痛苦,她心中的狠毒与柔和。 她甚至想,若是现在赵元白突然闯入。 她就将他杀了。 用这双无力的手,绞断赵元白的脊梁。 她会好好擦干他淋湿的头发。 在夜色里劝他安眠。 等天亮,再给他寻个坟墓,虚虚喝盏交杯酒,一卷草席埋下。 到了最极致的欢乐场,骓奴却看见青蘅落下泪来。 是他弄疼了她,还是另外的人。 骓奴迫她专心,迫她欢笑,迫她擦去泪水与他沉浸。 她再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了,与骓奴堕入无边的海。
第14章 这债该还了 赵元白闯进了老太爷的院子。 拿着把刀,刀身滴着雨水,和他发梢的雨一齐坠在走廊。 周围的仆从惊呼着,喧闹声吵醒了入睡的老太爷。 踢一脚,脚边的丫鬟惊醒,赶紧爬起来伺候老太爷穿衣。 老太爷白日忧心着二孙子的断腿能不能愈合,夜间无心与丫鬟作乐,只叫她暖脚。 门被推开了。 老太爷刚想怒斥,看见是三儿,脸色微微转好,骂道:“你怎么出——” 话断在喉咙,他看见了赵元白手中的刀。 脸色骤变,一脚踢开丫鬟,从床上起来,惊而斥道:“你这是作甚?!大半夜不好好在地牢里养伤,提着把刀到祖父房里来,怎么,你是伤你二哥还不够,要提刀杀祖父?” 赵元白瞥了眼丫鬟,丫鬟慌乱地逃走,连外衣都来不及披。 赵元白将门关上,将窗合拢。 “我不想祖父的血,溅到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赵元白轻声呢喃,“打扫起来太麻烦了。” “祖父,”赵元白持刀面对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感谢您养育,现在,三儿需要您为三儿再做最后一件事。” 他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用祖父的命,偿还我妻的债。” 老太爷踉跄后退,倒在床榻上,勉力坐起,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来人——” 赵元白疾步上前,刀抵到老太爷的脖子上,老太爷哑了声。 赵元白不解:“祖父,您从小就惯着我,要什么给什么,我长大了,只想要个青蘅而已,你为什么非要夺走她?侮辱她,践踏她?” “我告诫过您了,我说我会杀人的,前头二哥才断了腿,您就是不长记性,非得逼着我如此。我也累,”赵元白笑,“收拾您的尸体多麻烦啊。” 刀没拿稳,划出道血丝来。 老太爷一瞬间冻得心寒。 他问他:“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杀你的祖父,是吗,三儿?” 赵元白听了只是笑:“不是你教我的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剐一条鱼,和剐自己的祖父又有何不同。” “我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你拥有那么多,可偏偏要抢走我的妻子,祖父,您是不是很得意?”赵元白将刀勒得紧了些,祖父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也有被杀的那一天呢。 持刀的人,是他或不是他,重要吗? 重要的是,祖父挡着他的路了。 “说了多少次,我要娶青蘅为妻,可祖父偏偏要她做家妓。你老了,可青蘅那么年轻,如果一定要死一个,还是祖父去死比较好,老了老了,本就该死了,非得多活这么几年,何必?” 老太爷气得直颤,刀又在前,多划出些伤口来他一下子不敢动了。 他道:“三儿,三儿,你先把刀放下来,祖父跟你慢慢讲,慢慢讲。”他眼睛惊而狰狞。 赵元白不肯放刀:“既辱我妻,还谈什么祖父不祖父。” 他问他有何遗言:“说说,我会慢慢听的。” 老太爷慌诧之中抓住一丝线索,忙道:“祖父没有碰那丫头,那就是个妖精,祖父知道你喜欢,怎么会夺走你的爱物—— “三儿,你万万不能被那贱人蛊惑,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嘘——”赵元白示意老太爷闭嘴,他笑,“狡辩什么,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什么德性。” 他叹了一声:“既然如此,祖父,请您上路吧。” 他攥紧刀。 老太爷只觉荒唐,他道:“别急,你要听遗言是吗,我告诉你。” “三儿,你从来就不是我孙子,你是——”说到这,老太爷面露凶狠,死死地盯着自己疼爱十多年的儿子,他的亲子怎么会糊涂到如此地步啊,被个女人糊弄至此,杀亲弑父,蠢呐! 老太爷笑着看他:“我、我是你的父亲。” “你在柳氏的肚子里时,我就期待你了,我想着我要怎样把你培养大,怎样把我的家业都交给你。”老太爷满是皱纹的脸忽地泛起柔情来,叫人直恶心,“你是我的儿啊,我最爱的儿——” 赵元白不信。不肯信。 “我可不是你的杂种,”他道,“临到死了,竟说起疯话来。” 可他手软了,握不住刀,脸色煞白。 老太爷大笑起来:“柳氏那贱人,生出个你来,我以为你流着我的血足够矜贵,可没想到,跟柳氏一样的贱! “蠢货,我只恨当初没把你掐死,叫你生生地多活了十几年。” 老太爷趁赵元白心神大震夺过刀来,局势反转,他将刀架到了赵元白脖颈上。 却舍不得下手。 这可是他疼了十五年的孩子,大夫说他这辈子难得子嗣,前头得了一个已经够他大喜。 儿长大了,娶了妻。他眼馋着,忍着,直到儿外出谈事,他实在是没忍住,那柳氏小贱人生得如此模样,活该在他的身下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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