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岁晚心里却纳闷,都看过来做甚。 崔执玉也是一礼,忽略内心泛起的波澜,不着痕迹的转回身,淡声道:“看来殿下又得一助力。” “否,用词不妥。”青年目光这才飘向他,但徐徐微掠,便收回视线落下帘子,继续道:“此乃交心友人。” 崔执玉并未回话,只唇角带起的嘲色显示他的态度。眸光落在前方,继续看戏。 “你有何冤情?”奚凌鹤定着白昼日光,在百姓和一众暗含审视的御史大臣注视里,下车来到有冤之人面前,做足姿态拉着对方的手臂起来。 可人却不愿起,继续头磕地。 “民女乃筝州花令县人士,状告极乐坊坊主本木犴强抢良家妇女,逼之签下卖身契,于坊中肆意让客人欺辱,反抗之人皆被残忍杀害,可奈何其坊权势极大,上百条人命竟无官理会,最后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小惩大诫,望诸位大人惩处奸人!还死去之人一个公道!” “这是县内百姓联名写下的诉状,殿下请过目。” 话落,她抬头,异常恭敬的把那张写满血字的诉状书奉于双手供上。那张经长途跋涉,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映着日光清晰呈现于众人眼中。 可对上那双通红的灰色眸子的奚凌鹤却没有接,他瞳孔骤然骇缩,腿脚有一瞬间发软,几乎不可察的退后半步。 太像了。 那张埋藏在心底深处、曾在夜里翻来覆去侵扰睡意的人脸倏然浮现,恐惧如潮水般没顶而来。 褚岁晚黑眸惊诧莫名,这分明不是她安排的人,而且此人怎会出现在京城。万分惊疑之下,她余光忽然撇到了什么,眸光悄然划过奇异的暗光。 这二皇子是认识她? 这一番言论也在人群中炸开了花,而闻声从车驾而出的大臣们神情各异,面面相觑。 “前些天我便听闻褚将军和三皇子在筝州审了抓了那极乐坊坊主去知州府审问,却因这人势力极大,最后不了了之,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这有什么稀奇的,且不论那极乐坊日进斗金,人家连朝廷命官都敢绑来杀,可想这背后肯定的大人物势力之大。” “朝廷命官?!” “是啊,此人乃儒州州守,还是褚将军和三殿下救出的,不然早就被抛尸荒野了,听闻那天衙前会审,那儒州州守顶着满身的伤痕,拿着血书去万分央求处罚这坊主,当时褚将军和三殿下就在旁边,却被对方明目张胆的威胁,最终就是只关押了几天,便被放了出去。” “连那素以狠辣著称的三殿下都奈何不了的人,这这这,简直胆大包天!仗的究竟是谁的势!竟连皇家威严都不怕!” 大理寺寺丞卢铭擦了擦鬓角的汗水,深吐一口气,刚想上前主动请令,这状都告到眼前了,身为掌邦国折狱刑之事的大理寺自然是要首当其冲。 不料,有一人比他更快。 口中还是帮他请任。
第20章 她不后悔。 众目睽睽之下,褚岁晚看着那绯衣紫领的工部侍郎即墨琛走了过去,作揖道:“殿下,此事便交给大理寺处理吧。” 话落,他朝一个方向招手。卢铭连忙上前,接过那烫手的诉状书,含笑应道:“即侍郎说的对,是下官考虑欠佳,殿下放心,臣定当不负殿下所托。” 虽说该归他们管,可是怎么处置,不只能按照对方的意思。他们可不能违反皇子的命令是吧。 跪在地上的女子见好就收,“谢过殿下,谢过诸位大人。”后顺从的跟随卢铭而去。 褚岁晚收回视线,她现今对京城的势力归属尚不了解,无法断夺对方是否上了鱼竿。不过以目前来看,这些大臣皆是心思活络。 御书房内,紫金香炉冉冉升起云纹般的薄烟,空气中只余缭缭散开的龙涎香,案前那抹尊贵的身影纹丝未动,敛眉沉思。两鬓白发缕缕,周身依旧难掩雍贵凌厉之气。 禀报完的褚岁晚并未起身,头低垂,静待帝王的回复。 仁宣帝目露赞赏,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国公府的长子。那褚聿桉跟藏宝似的,一双儿女就放在家,哪都不带去。这长子身体不好还情有可原,可对幺女依旧如此,他都怀疑这褚聿桉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但这些时日燕云战报捷捷,他都不得不赞叹一句虎父无犬子。如今见之,气质沉稳卓佳,一看就是个可造之材。 想罢,仁宣帝下案亲自扶起褚岁晚,开口满怀叹息:“你说你父亲还真的是埋没人才。” 褚岁晚眸光不骄不躁,谢恩道:“陛下谬赞了,臣的确……身体欠佳,这些年没少让父亲担忧。” “说起来,朕许久未见过你父亲了,不知近日他可安好?”仁宣帝语气含着怀念,他和褚聿桉从小一起长大,但自从那一战对方失了右臂之后,御书房一别,竟再也不曾见过这位年少便交心互相扶持的好友。如今他已双鬓白发,不知这小子有没有老。 “回禀陛下,父亲身体安康,在府中经常向臣和妹妹提起您。” 仁宣帝笑了一下,“朕还以为他早已忘了呢,也不知道来皇宫看看朕,罢了罢了,不提这伤心事。”他语气严肃起来:“你方才是说霖霪国恐和乌古联手?” “是,臣筝州一战,发现士兵皆中了那一般只存在于霖霪国的蛊虫,幸得杨家遗女杨南溪相助,否十万大军的性命皆丧于这蛊虫之下,故臣怀疑,乌古早已和霖霪国暗中勾结。” “倒也正常。”仁宣帝回到案前。“野心大了,自然胆子也大了,倒是朕疏忽。”帝王威目闪过寒芒。 大凉是中原大国,和周围列国乃宗潘关系,但这些年,大凉国力昌盛的同时,霖霪国实力愈发强悍,渐渐发展为中原第二大国,已许久未向大凉上贡。他早该要想到,如果没有他国利诱撑腰,像乌古那般个只懂蛮力的愣头青怎么敢进犯大凉。 然这种时候,大凉非但不团结,还引狼入室,与虎谋皮。想到这里,仁宣帝便气急攻心。 “那些利欲熏心的门阀豪族,简直胆大妄为!” 褚岁晚再次跪下:“陛下息怒。” 仁宣帝按耐住心中不断翻涌的怒气,看向下方跪着的年轻将军,“你对筝州燕王一事如何看待?” 帝王不在收敛的天子威严倾泻而下。 褚岁晚心中一凛,这是变相在问她对于燕云贵族通敌一事,她微微思忖,后恭敬的道:“魏国公府,永远会做陛下手中之剑,剑之所指,杀无赦。” 待褚岁晚走后,仁宣帝招了招手,太监总管来福立马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你认为这褚家长子,如何?” 来福眯着笑眼:“沉着冷静,尚好。” 仁宣帝回想起刚刚少年言行,当真是不骄不躁,帝王难得郁闷,“褚聿桉那小子,怎么就那么有福气?” 他的鹤儿 竟一半都比不上。 来福维持着脸上笑意并未答话,听即可。 此时,魏国公府。 褚岁晚一进府,在堂内候着的柳如烟便上前问道:“陛下可有为难?”她身后的褚聿桉和兄长褚符叙亦是从椅子上起身。后者触及胞妹瘦削的面孔,眼底难掩心疼,同时心里被浓郁的愧疚感淹没。 都是因为他。 褚岁晚心中一暖,握住柳如烟的手,宽慰般拍了拍:“娘,时愿没事,陛下没有为难,就是聊了几句家常。” “好好,没有为难就好。”柳如烟松下一口气,接着便又道:“我已让碧月放好热水,你快些去梳洗一番,好生歇息,今晚可又要进宫。” 闻言褚岁晚只好打消寻父亲问事的念头,被柳如烟推搡着一路回到藏月楼。说是楼阁,实则是一处雾霭的院落。 前罩一座桃花庭,正院是一架三层高的绣楼,此时正值深春,繁花如盖,桃粉飞扬,正应了那句“春光浓似酒,花故醉人。” 褚岁晚穿过桃花庭,在庭中洒扫的晚秋立马停下差事,上前一把抱住褚岁晚,“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因着褚岁晚喜静,藏月楼并无多少婢女,余去干杂活的婢女,只剩下两个褚岁晚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碧月和晚秋。此时碧月在里院安置等候,跳泼的秋露便来到庭院心急的等着褚岁晚回来。 褚岁晚摸了摸秋露的头,温柔擦拭对方眼角溢出的泪水,轻声安抚道:“莫哭,明天我带你去买糖吃。” 秋露从褚岁晚的怀抱里出来,嘟起嘴巴道:“小姐又把奴婢当小孩哄。”说罢,便跟着褚岁晚一起来到绣楼的二层。 早早等候在那的碧月见到褚岁晚神色难得激动起来,但很快恢复原样,福身问安。 褚岁晚颔首示意,便进到一别几月的闺房之中,屋内陈设雅致如初,桌上一粒灰尘也无,可看出平日细心。 片刻后,叁个月前的记忆潮水般涌上来。 恍若昨日。 那时,京城正处冬季。 屋檐积雪堆积,透过檐下轻晃的红灯笼,街上当铺小摊一片红洋,好不热闹,当一番盛景。 但此时,却有一处与街道外热闹的盛景截然不同。 院中风卷落梅,艳丽的花瓣自枝头送下。 花影之中,身着白色锦衣的俊逸男子盘腿而坐,面色略带苍白,但依旧不减容色。 清冽的琴音似流水般自男子指尖倾泻而出,他眉眼带笑,温柔的注视着前方女子舞剑的身影。 女子眉贴花钿,容颜绝色,与男子相似的眉眼在她身上,却矜贵灼华的让人不敢直视,一看就是身份尊贵的名门贵女。 但她周身气场又如枝头温婉梨白盛放,温婉与明艳同存,竟意外和谐,闪着寒光的长剑于她手中,锋芒内敛,从容沉稳。 铮—— 琴音峰回路转,变得铿锵有力,女子的剑式也变得凌厉,锋芒毕露。 梅红的花瓣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簌簌落下,一曲终。 褚岁晚收回剑。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夫人,您走慢些!” “慢不得啊,我得赶紧过去找子安。” 衣着朱红菱纹罗丝绵袍的娇美夫人,面上满是着急的神色,明明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岁月却依旧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步伐虽略急促,但依然不失仪态,可见未嫁人之前,门第之清贵。 褚岁晚有些愣神,记忆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母亲有这番急切的模样。 眼眸静静的看着母亲绣着芙蓉花纹的裙裾,不留一丝痕迹的从她眼前略过。 然后母亲抓住了兄长的手。 “子安,你快些收拾一下,从后院走!” 褚符叙,字子安,褚家长子,即褚岁晚的兄长。 褚符叙有些疑惑,反握住柳如烟的手,“母亲,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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