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以为柳安予说的左相,心疼地将人搂在怀里,无奈地叹息,“唉,本宫知道,你一直是个有抱负的孩子。可女官也不是百般的好,宦海浮沉,多少绵里藏针的腌臜事,本宫也是心疼你,不想你去趟那趟浑水。” “安乐都知道。”柳安予睫毛低垂,掩盖着眸底情绪温声附和。 “这事儿,修常那小子知道不?”长公主捏了捏她的脸颊问道。 柳安予伤后消减了不少,脸上的软肉只能捏起一小块,又给长公主心疼了一阵。 “还不知道呢。”柳安予抿唇道:“安乐想让您替安乐去说。” “你呀你。”长公主刮了刮她鹅脂一般的翘鼻,调笑道:“怎么还羞上了?” “殿下!”柳安予小声抗议道。 “好好好,不说你。”长公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脸盈盈起身叫巧莲。 李璟知道消息后,恨不得高兴地跳房顶上大喊,马不停蹄地去皇帝那请了一道赐婚的旨意,又去钦天监选了个定亲的好日子。 “五月二十?”柳安予挑眉。 “是有点赶。”李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局促地温柔解释,“虽只有七日准备,你却完全不必担心!父皇赐了好些东西,再加上我先前备的,尽是我予你的聘礼。皇后赐了一套凤尾璃珞水晶凤冠,我瞧过了,你戴上,定是沉鱼落雁、姿容绝代。” 他眸子亮晶晶的,轻声着同柳安予说话,掰着手指头算,“今个我又来提亲,这算一日。互换庚帖,压在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问三日凶吉。一切无常,再去钦天监排八字,再加上纳征、请期,七日时间刚刚好。”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要娶柳安予了,手指颤抖地数了又数,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整个人还在做梦一样,像是陷在云里。 柳安予挥了挥手,将他的思绪唤回,温声道:“你定就好。” “我只有两个要求。”柳安予沉声道。 “你说。”李璟毫不犹疑地开口,眸光一刻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今天就算是柳安予说出了一百个、一千个要求,要他李璟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心甘情愿,全力满足。 “一是不要铺张,如今朝廷动荡、百姓不得安居,不宜太过张扬。”柳安予顿了顿,斟酌开口。 “好。”李璟眸光暗淡一瞬,却还是弯眉一口应下,“那就不张扬,都听你的。” “二便是......”柳安予眼神闪了闪,“纳吉之前,我想先去祭拜一下先皇后。” 先皇后?李璟怔忪,先皇后难产而死,葬在皇陵,皇帝下了道令所有人都费解的圣旨—— 只可祭拜,不允探视。 即便是李璟,也未曾进过皇陵中,见一见母后的遗容。 “......好。”李璟深呼吸一口气,眸中攒着点点细碎的星光,“结亲之前,确实要去告知一下额娘。额娘向来喜欢漂亮的小姑娘,乳母说我出生时,她知道是个皇子,还消沉了一阵呢。”他轻轻抬起手,想要帮柳安予拢起额前挡眼的碎发。 却被她下意识躲开,柳安予躲完反应过来,又迟疑着凑过去。 李璟心底划过一丝失落,用笑意遮住眼底的失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轻轻为她拢起碎发。 他轻声道:“额娘一定会很喜欢你。” 他唇角牵起,悠然清浅。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子。” 对于他的赤诚,柳安予只想躲。 她敛了敛眸不敢去看那双真诚的眼睛,她并非真心想嫁与他,她只是想去皇陵一探究竟。 只要......在纳吉之前寻个由头结束。 她抬眸生疏地冲他牵了牵嘴角。 就不算,太过负他...... * “给你,血。”顾淮擦去嘴角的血污,将今日弄来的七皇子血递给李琰。 李琰躺在软榻上,慢条斯理地接过来对着烛光看了看,邪魅笑道:“不愧是父皇钦点的御史大人,一天天烂摊子事这么多,还能想着本皇子的事儿呢。” 顾淮神色冷冷,半个身子陷在黑暗里,“二皇子殿下别忘了答应微臣的事就好,还差三日,微臣只要广兰花。” “那是自然。”李琰捡了一把瓜子半撑着嗑,眸光幽深扫了扫他,“本皇子倒是好奇,你非盯着方信那株广兰花干嘛?” 顾淮盯着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疏离,一垂眸,闭口不谈,“走了。” “呵。”李琰冷笑,却也没拦他,将手中瓜子扔回金碟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6章 26 入皇陵 柳安予和李璟的定亲礼在紧张筹备中。 一晨早柳安予推开窗,便见院中摆着一个金笼,两只大雁系着红绸子,在笼中栖到一起。 “郡主醒了?”青荷眼尖,一眼便注意到她。 “安乐!”李璟连忙擦擦汗,一脸纯良地闯入她的视线。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这几日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今个一身靛蓝色银丝长袍,袖缘是贝壳纹的滚边,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还戴着嵌珍珠的银冠,眉眼修长疏朗,威仪秀异。 “来这么早?”柳安予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她撑在窗边,“这是......大雁?” “是。”他温润的眼眸微敛,有些不好意思,“都听人说送雁好,秋去春回,从不失时节。” “姑爷一大早便去猎的,这猎雁,弄个伤弄个血都是常事,无可避免。可奴婢却瞧着这雁大,毛又亮又柔顺,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想来是姑爷费了心思的。”青荷在一旁搭话,笑了笑,“雁都是忠贞之鸟,一配而终,是好寓意。” 柳安予听着青荷张口闭口的“姑爷”二字,本想张口说什么,却见李璟听得眉梢带喜,从袖里掏出一锭金子塞给青荷。 “劳你给找个地方安置好。”李璟眼眸一弯,说完抬起眼看向柳安予。 青荷的眼睛在两人间滴溜溜一转,连忙收起金锭笑道:“是,奴婢这就去。” “樱桃!”青荷转头高声唤了一句。 “哎。”樱桃还在浇花,闻言连忙应声。 “伺候郡主盥洗。”青荷抱起金笼子,边走边道。 樱桃连忙放下东西,叫人来。 侍女端来清泉水,侍候柳安予,樱桃走近看见在一旁傻站着的李璟,福了福身道:“姑爷莫在这儿站着了,那处有藤椅,您且歇着罢。” “好。”李璟微微颔首,目光扫到樱桃手中端着的两套衣裙,“这是一会儿安乐要换的吗?” “是。”樱桃点点头。 “你帮我挑一件罢。”柳安予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擦了擦脸温声道。 “我吗?我吗!”李璟红了红耳根。 有点像......婚后日常,夫君在帮娘子挑衣裳。 “嗯。”柳安予拧眉,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他脸红个什么劲儿? 李璟看了看两套衣裙,手指抚摸过上面的花纹,一条是霜色绣百合的软罗裙,另一条则是韶粉荷花绢纱的样子。 “这件罢。”李璟选了那件霜色的软罗裙。 柳安予肌肤本就透白,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便显得肌肤更加透亮,他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等着,刚喝完一盏茶,柳安予便推门出来。 细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扶着门边踏出来,薄薄的裙子隐隐约约露出她纤细的藕臂,如瀑般墨色的长发是她身上唯一的重色,朱唇嫩红,轻撩发丝。 “好看吗?”柳安予淡淡勾唇问着。 黛色的柳叶眉像一笔清丽骨健的笔画,名家工笔里最精彩的一笔。 “好,好看。”李璟痴痴眨眨眼,回道。 他上前伸出小臂,柳安予顺势搭上去。 “今天去见我额娘好不好?”他敛眸不敢多看,温声询问着。 正合她心意,柳安予稍稍用力攥住他的臂缚,朱唇轻启,“好。” 他怕路上颠簸,柳安予受不住,便用了自己宫中最好的马车,车里用软缎子厚厚铺了一层,才牵着柳安予进去。 马车从郡主府门前出发,与将将走来的顾淮擦肩而过。 他登时顿了脚步,看着微风吹过带起帘子,匆匆一瞥到柳安予精巧的下颌。 旁边,是笑着说话的李璟。 顾淮顿在原地,一身绯色官袍登时落了风采,无措地攥着手中的一把雕花洒金扇。 柏青自然也是看到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淮的神情,见其眸色深沉,泛着冷意,手心渐渐攥紧勒出青筋。 “公子,人家都要定亲了。”柏青弯腰狗狗祟祟地问着,“......咱还送吗?” “送。”顾淮冷眸扫过马车上的璟字,冷笑反问,“为何不送?” 他大步流星打道回府,拎着那把雕花洒金扇子。 “要定亲,不是还没定?”顾淮脊背笔直,眼眸渐深,慢条斯理地又补了一句,“我不仅要送,还要当着李璟的面,亲自送。” “今个先回罢。”顾淮扔下这句,后面柏青连忙跟上,一头雾水地挠了挠头。 * 李璟恭敬拜了三拜,端正地上了香。 “额娘,孩儿带安乐来看你了。” 柳安予跪在他的身侧,虔诚地合十双手。 钦天监监生韩昭在一旁捣鼓着一些柳安予看不懂的仪式。 “好了。”韩昭朝两位行礼,“娘娘在天之灵,定会欣慰。” 李璟起身拍拍膝盖,伸手将柳安予扶起,不等她弯腰,便先行蹲下去为她拍灰。 韩昭识趣地转过身。 柳安予有点不适应,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修常,我们进皇陵给先皇后扫扫棺椁罢。” 李璟抬头先看了看她,转头又看了一圈周身,好在,都是他的人。 他微微沉吟,还在犹豫着。 “先皇后在此长眠,又无守陵人,棺椁上定是积了一层厚灰,我们偷偷进去,很快就出来,嗯?”柳安予手指轻轻碰了碰他,躬身凑近时,一股荷花清香扑近。 李璟耳根子软,近乎被蛊惑了一般点头,“好。” 韩昭硬着头皮守在外面,两人牵着袖子缓缓步入皇陵。 * 皇陵极尽奢靡,四周墙壁盘环砖雕图案,梁枋绘着贴金和玺彩画。 最中央是一方白玉棺椁,雕着龙凤图案,眼目嵌着微微泛光的夜明珠,看起来栩栩如生。 柳安予拿着韩昭给的软毛小扫帚靠近棺椁,李璟低头细心扫着积灰,只有柳安予手抚过棺椁,似在摸索着什么。 “安乐?”李璟注意到她的动作。 “嘘。”柳安予手指抵在唇中,认真地看向他,另一只手终于摸到溢出凹陷,啪嗒一按,棺椁盖轰隆一声开始推移。 李璟登时闪开,震惊地看着棺椁打开露出其内真容。 柳安予垂眸,冷声道:“修常,你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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