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长啸一声倒地。 赵元白狠狠摔下马来。 地上的碎石溅上血迹,一身的衣衫褴褛。 赵元白握紧刀,尝试好几次才狼狈地站了起来,浑身擦伤,一瘸一拐,既浴了马血又流了人血,以刀为柱走了几步又倒了下来。 直到路过行商,赵元白将之拦下才得以回到赵家。 担心吓着青蘅,赵元白并未回院,在旁的院子里休养两天,就叫人抬着去了柳二家算账。 可柳二压根儿就没有邀他,是有十二颗南洋珍珠,但那是贡品早就运到京城去。 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私下昧了。 查来查去是二少爷房里的人传的消息。 赵元白冷笑,拄着拐就把二少爷腿打断了。 老太爷来得太迟,二少爷已经在地上痛喊:“不是我不是我!赵元白,你去死啊!不是我!” 见祖父来了,二少爷爬了两步,煞白着脸痛嚎:“祖父祖父,赵元白疯了疯了!你快把他关起来,关起来,这就是头疯子!祖父我好疼啊——” 没嚎几句就彻底晕死过去。 老太爷见到孙子如此惨状,整个人气得也快晕厥,但三儿浑身的伤未愈看着骇人又心疼,他只能大喊:“把汤城的大夫都叫过来!二少爷三少爷有什么好歹,我拿你们是问!” 赵元白终于冷静下来。 赵元行如此模样,是啊,他怎么会有那个胆子。 他突然想起上次被大哥叫到庄子上去处理事情,大哥说什么让他好好表现,大哥会帮三弟说说话,娶青蘅的事他会助力。 那天他在庄子上,试图回来却有人拦。 仔细瞧着,丝丝缕缕,又有上次小厮告密绝子汤药,是啊,赵元行那蠢货怎么会这些,只有—— 只有大哥。 赵元白不是傻子。大哥隐隐对他的恶意打小就存在。 他只是不在乎罢了。 大哥一向读着他的书,守着他的德,被什么圣贤良善束缚,纵有那个心,也不会出手。 可他忘了,人是会变的。 赵元白提刀到了大少爷院里。 老太爷顾着昏死的二少爷,一时没有注意他去了哪里,只以为回青蘅那丫头身边去。 赵元桢见三弟来了,也不管他身上的血,仍然提着笔把这一篇文写尽。 赵元白抚着刀,等着。 赵元桢写完搁下笔,这才笑道:“三弟怎么来了。” 赵元白没心思弯来绕去,道:“大哥明知故问。” 赵元桢摇头:“我还真不知晓,三弟既受了伤不在院里好好休养,作甚到大哥院子里来。” “瞧瞧,”赵元桢看向赵元白踏过的路,“把大哥的院子都弄脏了。” “不装了?”赵元白问。 赵元桢看向三弟,点头笑:“你真的太碍眼了,你怎么就没摔胳膊断腿死去呢。 “还有力气到我这里来,提着把刀屠夫模样,与文雅相去太远。” 赵元白道:“我只是不明白,大哥怎么就破了牢笼,杀起人来。” 赵元桢叹气。 叫别骅端茶来。 他要慢慢跟三弟谈心。 可三弟没那个耐心了。 他抬起刀就往赵元桢胸膛刺去。 “大哥躺地上再慢慢跟我讲。” 赵元桢又不蠢,谁会往刀上撞。别骅拔剑护主。 场面僵持下来,赵元桢道:“这下能听我说说了吗?” 他笑:“你啊,一害死母亲,二掳夺青蘅,只这两桩罪,就足够青年早逝。 “怎样,我断的这桩案,三弟明了否。” 赵元白清不清楚还没开口,赶到的老太爷大怒。 他瞧着自相残杀的孙子,几乎喘不过气当场死去。 刘伍赶紧顺气,扶老太爷到椅上坐着,大夫也灌参汤。 老太爷心道:青蘅是留不得了。 祸害。 他抬手,叫人把三儿关起来,关到地牢里思过,又对大孙道:“春闱将至,你现在就去京城,一刻不得久留。” 不等赵元桢反驳,老太爷脸色微微扭曲,叫了好些壮汉直接押着大少爷出门去。 “赵元桢,你,你别回来了。去你的京城,去走你的官路,汤城的一切,我只会留给三儿,你——” “你啊,以后的路,你自己走,权势富贵,你自己谋划——祖父老了,看管不得你了,祖父老了。” 赵元桢头一次被人跟捉鸡掳狗一样掳出门去,姿态全无。 他大喊:“祖父——” 赵宅的大门在他面前合拢,挟持的壮汉一边道歉求饶一边仍不肯松。 别骅紧跟着,却也奈何不了如此多人。 赵元桢笑了。 祖父还是如此,如此偏心啊。 赵元白被锁到了地牢里,大夫一边瞧伤势一边劝慰,等老太爷气消了就好等二少爷醒来就好。 赵元白拔刀砍牢门,仍不得出去。未免少爷伤势加重,老太爷身边的几个壮汉将赵元白绑了起来。 “少爷少爷,静养!不要动了,几天,就呆几天,小的们这就去找老太爷求情。” 如此大的阵仗,哪怕三少爷院落再是清净,也得了几分消息。 丫鬟暗道不好,叫醒午睡的青蘅让少夫人快走。 丫鬟跪了下来,满头的汗:“少夫人少夫人,出大事了!你快躲躲,等老太爷气消了再回来。” “少爷被关了起来,这下可——可怎么遭啊——” 青蘅不解,赵元白不是去庄子上了吗,怎么突然被关了起来。 丫鬟来不及解释,胡乱让青蘅穿好衣服就推她走。 可还是迟了一步。 数个小厮等在院门外,请青蘅小姐到老太爷院里去。 丫鬟急得跺脚。 青蘅安抚地抱了抱丫鬟:“没事的,我去去就回。” 老太爷的院子再是奢侈,也总有些阴森森的腐朽气。 喝了参汤的老太爷气血足了些,甚至有些过足了。 见到青蘅来了,怒意残存,银秽的欲望更是浇着老太爷的老身。 他打量着青蘅的面容、身段,确是个尤物,也难免一向克己的大孙子破了戒心。 他招招手,叫青蘅走近些。 青蘅不肯上前,身后的刘伍推了她一把。 险些摔着。 青蘅蹙眉,被刘伍带到老太爷近前。 “跪下。”老太爷话落,刘伍就赶紧压着青蘅跪在老太爷身前。 老太爷的呼吸微微急促,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的画面。 他伸出手去,老人的手难免有了斑点,青蘅扭过脸闪躲。 但还是被老太爷捏住了下巴颏儿。 老太爷细瞧了瞧:“真美啊。” 他缓缓道:“赵家怎么就养出你这只妖精来。” 青蘅垂着眸,轻声道:“太爷,少爷等着我去伺候,我……我去他那里伺候好了,再来给太爷回话。” 老太爷捂住了她的嘴,摇头道:“别拿三儿挡,今儿啊,赵府是留不得你了。” “可怜。”老太爷看着青蘅眼里的不可置信与惊慌,又道一声,“可怜。” 青蘅挣扎起来,刘伍赶紧制住她。 老太爷道:“急什么,青丫头实在美丽,就这样死了,可惜啊。” 刘伍堆笑道:“要不,要不老太爷尝尝?” 老太爷虽有这个心思,可三儿要是知道了…… 刘伍贼心思再起,舍不得如此美人魂断,劝道:“这妮子若是人尽可夫,三少爷又怎么追究得过来?” 老太爷亲昵亵玩地摸了摸青蘅脸蛋,苍白的脸,眼中的泪……无一不是催-情-药。 他忽地想起三儿喝下断子绝孙的药,那次是假的,这次喂喂青蘅,自然得是真的。 青蘅含泪自救:“三少爷知道了,绝不会罢休。太爷……您饶了我,我安安心心做三少爷的姨娘,给少爷生几个好孩子,太爷……” 老太爷不想听她说话,刘伍意会到便撕了袖子要捂住青蘅的嘴。 青蘅怒道:“三少爷会杀了你——杀了你们——” 但很快就被堵上了嘴,再不能出声了。 如此狼狈,依旧美得惊心动魄。老太爷愈发舍不得就此伤她性命。 但他绝不能是头一个碰这丫头的。 迟疑了会儿,老太爷被这心头的火烧得愈发渴,饮了半盏茶才缓缓道:“端上绝子的烈药给她灌了,再把那些个马奴叫来,喂过催-情-药后与这丫头关在一起。” 刘伍脸微微白了,这——这不就烂了。 老太爷笑:“你啊你,知不知好色害命。” 又可惜地看向慌乱愤怒杀意凌乱的青蘅:“你是个心高的,要做三儿的正妻,可到底是忘了,不过一介贱奴的你,与马奴才相配的理儿。” “这次,让你尝尝人尽可夫的滋味。你要是命不好,死了,就去地底下跟柳氏作作伴儿。要是命好,还活着,”老太爷笑得微微扭曲,“赵家的谁都能碰一碰你,我看三儿到时候是要你还是嫌脏呐。” 老太爷说完,心头的火泄了些,摆摆手,叫刘伍拖下去。 虽是如斯美人,心头欲-火难消,可到底是赵家子嗣为重。 他老了,睡过的美人足够多,可孙子却只得这么几个。 老太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老了啊。 青蘅被粗暴地灌下了绝育的烈药,本就惨白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她疼得浑身颤径直瘫软下来,连哽咽都做不到。 刘伍心疼地叫人把她抬到柴房,喂下催-情-药的马奴们已在那等她。 唯有一个马奴,纵是欲-火涌身如焚,眉目中仍得几分清明。
第10章 骓奴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青蘅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她浑身冷颤,疼意蔓延到骨子里绞杀着。 疼痛。 这个词不该离她这么近。 腹坠坠如同刀绞,有条蛇钻了进去在啃她的血肉,好疼啊—— 青蘅试图攥住什么,却又无力地垂下手去。 赵元白去哪了,不是说要杀了老太爷吗,他为什么杀得这么迟,这么迟,非要等到她受苦受罪,说着珍惜的人却消失到不知哪里去。 她太傲慢了,竟然觉得靠美貌就能逃离这里。 是什么给了她错觉,让她觉得自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不过如此下场。 好疼啊。 柴房的门闭拢,屋外的光被挡在了门外。 烧红了脸的马奴们跃跃欲试,青蘅艰难地爬到角落里去,强撑着说:“我是三少爷的女人,不想找死,就离我远些。” 但马奴们近乎神志不清,顾不得那许多了。 有一人攥住了青蘅脚腕。 完了。 她想。 太狼狈了,怎么会就烂在这里,怎么可以就烂在这里。 她还没走出汤城,还没能去好些地方看看,怎么就折在了小小的柴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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