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沉吟半晌,似是在梳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大皇子倏尔嗤笑一声,“实则吧,那名质子却是黔朝前任君王的遗孤,此举实为赶尽杀绝。奈何边塞贫瘠,百姓疾苦……” 大皇子所言,江凌安早有耳闻,黔朝前任君王骁勇善战,数年来大荣实在吃了些苦头。 江凌安至凌州数年,深知对方手段凶残狠辣,凌州百姓与将士常年饱受战争之苦。 大荣虽在发展,然战事不断,兵力不足,国库亦日渐亏空。 如今,黔朝新任君王为讨好大荣皇帝,自愿将公主送入大荣为质…… 江凌安见大皇子双眸泛红,耐心劝道:“大殿下保重,黔朝侵扰大荣边境多年,非一朝一夕可除。大荣国力逐渐强盛,黔朝自会一日覆灭。” “再者,如今黔朝皇室更迭,朝政未尝稳固,一年之内必然缺乏心力、兵力觊觎我大荣疆土。” 黔朝前任君王黔宁王骁勇善战,不甘久居一隅,志在开疆拓土,数年来屡次侵犯荣朝边境。 数月前,江凌安接获惊云山庄的密函:黔宁王旧疾复发,不日便撒手人寰,其妻也因哀思成疾,郁郁而终。 黔朝内乱数月之久,黔成王方得即位。其中虚实真假,恐连当事人一时亦难以言明。 然黔朝朝政动荡,实为荣朝之良机。 且不论黔成王是否如黔宁王那般好战骁勇,一年内定自顾不暇,无力开疆拓土,亦可让大荣边境的将士稍得喘息。 凌月隐身于营帐投下的一片阴影里,细致琢磨帐内两人言辞。不禁唏嘘,荣朝对黔朝景况竟如此了解。 既知卿谣公主被送往荣朝为质乃黔成王赶尽杀绝之举,如今她留在凌州大营,或较别处更为稳妥。 “谁在那里?” 一道怒喝惊扰了凌月心中所思,躲藏不及,她只得挪动步履避开阴影,整个身形现露于浓浓月色下。 “是我,凌月。”她瑟缩着回应,暗忖不妙,江凌安定会因此加深对自己的怀疑。 守夜的将士看清阴影里闪现的凌月,不禁生疑,“凌月,你躲在那里做甚?” 营帐内二人听闻帐外动静,推门而出,大皇子厉声喝道:“何人在外喧哗?” “回大殿下、大将军,是凌月。” 江凌安止不住对凌月近日的行为生疑,已经两次被人发现悄然藏身营帐外,意欲何为? 未及江凌安出声询问,大皇子提步而下,行至凌月跟前,声线凛然,“你在此处做甚?偷听……” 一语未完,凌月慌忙出声辩白,“回大殿下,我并未偷听。” “哦?”大皇子疑虑甚浓,“不为偷听,那你藏身此处为何?” 凌月倏地奔至江凌安身后,珠泪横流,抬眸望着江凌安,哽噎难言,“我……大将军,我来寻大将军。” 江凌安凝眸沉吟,似难以辨清凌月所言的真伪。 记忆尽失、来历不明?这孩子近日来言行怪异,江凌安难免生疑。 心下倏又矛盾,正如大皇子所言,黔成王意欲赶尽杀绝。若凌月真是卿谣公主,亦算得身世可怜,再者…… 形容与年纪全然不符,年方十八的少女,娉婷袅娜、面若桃李,怎会变作一名十来岁的稚子??
第5章 、水中月(四) ◎梦醒◎ 且说昔日老军医提及得闲了便前往静心庵请灵慧师太引荐友人。 军营里大小事务一耽误,昨日翻看时历,方知已逾半月。 老军医深知凌月身上所中蛊毒拖延不得,遂次日欲上不积山请人。 翌日朝晨,江凌安吩咐顾柠领人送老军医前往静心庵。 荣朝大皇子至边塞凌州犒军已近一月,今日便要启程回京。江凌安点了十数名亲卫,护送大皇子一程。 凌月近日对江凌安依赖异常,几斤寸步不离。 奈何江凌安军务繁忙,她只遗憾不能与江凌安同吃同住。 江凌安春风和气,细致入微。时日渐长,凌月乐在其中。昔日梦境时而蹿出,直叫人心神荡漾。 得知江凌安今日护送荣朝大皇子回京,天将微明时,凌月便早早起床盥洗,打理妥帖遂出了营帐,侯在军营门口。 “将军,我想随你一同前去。”凌月微微仰首,抬眸望着江凌安,眼中饱含期盼。 凌月头上裹缠的纱布早已拆去,伤口结了痂。仔细了方可瞧见那块被扯掉的头皮已重新长出嫩肉,掩藏于黑鸦鸦浓密的卷发里。 江凌安骑在马上,略微俯身,距离凌月近了些,斟酌着语气,“听话,老军医去了静心庵请人,你且同阿兰侯在军营。” 他脖颈处的齿印未及消退,隐约从领间露出一片淤痕。 前日,大皇子无意间扫过那片瘢痕,方还玩笑一番:不知情者见了,怕是要误会江凌安府中藏着一位了不得的厉害夫人。 凌月缄默不言,倔着脾气连连摇头,视线火燎一般钉在江凌安脸上。眼圈儿渐而绯红,不由的满眼又滴下泪珠来。 江凌安见她如此光景,心生不忍,遂飞身下马,身形略微前倾,“凌月,难道你不想祛除蛊毒?” 大皇子长身玉立,于马车旁同几名眼熟的将士低声说着话。此刻见状,遂朝江凌安缓步行来。 “凌安,你这提前当爹的作何感想?”大皇子神采奕奕,朗声调侃。 江凌安颇为无奈,却形容温润。 大皇子轻笑出声,“瞧你这神色,必是乐在其中。本宫倒觉得你当早日成婚,找人生个闺女,指定能让你宠出个无法无天的大小姐来。” 凌月听了这话,忙抬眸瞧去,打量江凌安眉间神色。 但见江凌安略微一摆手,对大皇子的玩笑一笑了之,未尝多言。 大皇子见江凌安似对成婚一事兴致不高,眼角噙着笑,道:“本宫出行前,无意间听闻父皇提及,欲将三妹高宁公主赐婚于你。话说当年镇守凌州的诸葛禹老将军战死……“ 群龙无首,边塞将士一时失了主心骨,正临边塞告急,建安皇帝欲派人前往接任,却是无人敢上前领命。” 满朝上下,众人皆知凌州城难守,那黔宁王骁勇善战暂且不提。仅是黔朝军中那一队傀儡军,便能叫大荣朝上下官员闻风丧胆。 大皇子提及此处,似有些感慨,“那年你少年成名,高中探花,正是春风得意之际,大半个昀京城的夫人、太太都欲招你为婿。谁曾想你竟然自请至边塞凌州为守将。实则,父皇早已生出一份赐婚的心思。” 江凌安的父亲是个文人,仕途悠闲,母亲文阳公主于万千宠爱中长大,与驸马情深,自愿意江凌安闲来吟诗作赋,远离刀枪剑戟。 奈何江凌安自幼热爱舞枪弄棒,幼时常同大皇子偷溜进军营,托人教授武艺。文阳公主与驸马爱子心切,未尝劝阻,自随他去了。 未曾想江凌安十五岁时,文阳公主病世。驸马与公主琴瑟和鸣,忧思成疾,数月后亦郁郁而终。 往后数年,江凌安收敛心中浮躁,拜师潜心学业,算得不负父母昔日期许。 二人自幼相交甚熟,言谈之间亦不再拘泥于礼仪规矩。江凌安沉吟半晌,遂出声打断大皇子。 “大殿下勿要再拿微臣玩笑罢。” 大皇子敛了笑意,神色认真,“本宫倒觉得这是桩美谈。自长公主病逝,你身旁也没个女眷。高宁公主虽年纪尚轻,却是个知书达礼、蕙质兰心的好女子。倘或你俩成婚,你亦无需在边塞苦待,回昀京……” 江凌安叹气,“还请大殿下饶了微臣。边塞战事吃紧,微臣尚未思及此事。高宁公主兰心蕙质,微臣一介武夫,自觉不是良配。劳烦大殿下回京后向陛下言明微臣心意,微臣定当感激不尽。再者,倘或有朝一日以身殉国,留下……” 大皇子见他言及战事,嘴里亦没个轻重,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即刻出言制止。 他甚觉无趣,只道回京后定向皇帝言明此事,叫江凌安无需过于忧虑。 凌月神色乖巧,安静地站在江凌安身旁。 此刻见二人顿住话茬,她侧身仰首,睁着一双纯真眼眸,无暇而无邪,望着江凌安,“将军,您什么时候成婚呢?” 她的声线略显稚嫩,神色瞧着却颇为认真。江凌安听闻这话,倏地轻笑一声。 “问这个做甚,担心我成了个老光棍儿?” 凌月倏一摇头,目光炯炯有英气,“那便不要成婚了,等我长大了嫁与你。” 大皇子听了这话,亦是忍俊不禁,“凌安,你瞧,昀京城内的姑娘小姐们后继有人了。” 江凌安莞尔,只当作童言无忌,未尝放在心上。略微一抬手,将凌月面颊上散落的一缕乌发拨到耳后。 “回营帐去罢,老军医或将回来了。” - 江凌安回到军营不久,老军医遂引着自静心庵请来的大夫行至营帐。 老军医眉目慈祥,同江凌安介绍来人,“将军,这位便是灵慧师太那位友人,云大夫。” “大将军,唤我作云飞翼便好。” 凌月循声望去,那是个年轻男人,三十岁上下年纪,着一袭淡绿色交领大袖长衫。姿容似玉,目似春星,正双眸噙笑打量自己。 凌月心生疑惑,暗忖此人或识得自己。不能这么寸,请来的大夫是旧相识,却实在无法忆起对方是何人。 江凌安察觉到云飞翼落在凌月身上的视线,试探着询问:“云大夫,你可是识得凌月?” 云飞翼粲然一笑,“在下失礼,未曾相识,只觉凌月姑娘与在下家中小妹形容颇为相似。” 老军医在一旁“呵呵”笑道:“缘有此等巧合,亦算得一种机缘。” 众人复又寒暄几句,江凌安遂问询云飞翼:“云大夫行医,可有什么讲究?” “还请将军替在下备一间单独的营帐,便于疗毒。”云飞翼言笑晏晏,语气缓和,应是个平和之人。 江凌安遂先行离去,遣人为云飞翼预备独立营帐。 话说这云飞翼替凌月疗毒之际,有着隐世高人都有的怪癖,定然是不让外人在营帐内观望的。 每每欲为凌月施针疗毒,必先行屏退左右,唯余凌月一人与他在营帐内。 军营内众人皆是见怪不怪,愈发坚信世间高人多有怪癖。 “云大夫,你要怎么替我疗毒,施针便有用吗?”第一回 疗毒,凌月内心多少有些惊惶。 她身中蛊毒已逾数月,深知个钟艰苦,言及疗毒,心下甚觉希望渺茫。 昔日身陷西山监牢,沁兰山庄的人每日定时将蛊虫放置于她体内,直至众蛊虫厮杀妥协,蛊毒便成。 云飞翼见她面露不安,打迭起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姑娘无需忧心,初时只用施针排毒。时机一到,日后自有家中秘术来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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