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查询天气,依旧是未来两天有中到大雪的坏天气,更是坏消息。 “好”消息也有。 得知阮芳菲冻结了关妍所有的银行账户,阮东升执意要来贵州。到不了苍莱,先到贵州也行。关妍问他来干什么,他说送钱。她笑他是散财童子,挂了手机。腿长在他身上,爱来来吧。 下楼续房费,关妍顺表找苏映香打听,哪里可以买到诺基亚原装充电线。听她说东风路是手机一条街,关妍随即改口借万能充。回房间掰出电池充电,想想实在太不方便又伤电池,她改了主意。 中午去餐厅吃碗米皮,关妍打野的前往东风路。 临近目的地,胃痉挛再度来袭,拳头抵紧疼痛的根源,额头洇出一圈虚汗。脸白得像张纸,司机以为她晕车,问需不需要停车缓一缓。关妍艰难摇头,反而要求他再开快一点。 躯体化的病变表现不会轻易缓解,她逼自己必须挺过去。 东风路全长百余米,街边手机店林立。 大品牌屈指可数,家家门面气派。剩下的全是些不知名的山寨品牌,加塞一样挤在其间。 天气冷没法出门招揽顾客,都改成功放的流行歌曲吸引路人注意。从《自由飞翔》到《穷开心》,再到《牛仔很忙》,赛歌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音浪一浪高过一浪。 胃还疼着,又被吵得脑仁发胀,关妍速战速决,买充电线只用了几分钟。 站路边等车,下意识望去录得尽头,越过热闹而陌生的街景,传说中的“鬼屋”若隐若现。胃又狠狠抽搐一下,关妍像着了魔,不由自主朝“鬼屋”走去。 她告诉自己,只是出于好奇。好奇窦小宝口中的“鬼”究竟存不存在。如果存在,又究竟是何模样。 碳化焦黑的外墙,破败不堪的窗洞,断垣残壁的“鬼屋”与繁华前街仿佛两个世界。 路人来来往往,无人驻足,无人侧目,它如同一栋虚幻的海市蜃楼,只存在于关妍眼前。 走进去,一股混合着人类排泄物的恶臭气味窜入鼻腔,刺激到脆弱的胃,关妍忍不住一阵干哕。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古怪响动,像鞋底踩碎焦木的咔嚓声。 关妍冲口而出。 “你是谁?!” 辨不清异响的具体方位,她警惕四顾。 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里,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莫非真的是鬼? 她想着,踩碎脚边半截碳化的桌腿,发出了一模一样的声音。 既然不是鬼,难道是她踩到了什么没留意,自己吓自己? 也不对,怪声的方位不对,一定来自于她周围。 目不转睛再次仔细环顾,手机突然响了。 没被怪声吓到多额关妍,反倒被熟悉的铃音震得心脏一抖。来电显示阮东升,室内信号不佳,她转身想走,余光捕捉到一抹红影,飞快闪过墙边。 来不及接电话,关妍追了出去。 青天白日下,只看见一个穿着红色棉衣,扎两条马尾辫的小女孩。 穿过斑马线,蹦蹦跳跳走上对侧的人行道。 “小妹妹,小妹妹……”关妍被禁行的红灯拦停,不由高声呼喊。 行人闻声频频回头,那小女孩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步履欢快,像只红衣喜鹊。 眼看她越走越远,关妍一刻不停抬手示意来往车辆,闯红灯穿过马路。大步流星追上去,相隔一段距离,她慢了下来。不想冒然出现吓到小女孩,又试着喊了几声小妹妹。 红衣女孩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信神鬼的关妍甚至开始怀疑,会不会只有她能看见红衣女孩?要不要抓个路人问问,是不是也能看见她?关妍随即打消了这个幼稚的想法。 这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鬼。 跟着小女孩走了很长一段路,她忽然左转进了条小巷,消失在关妍的视野里。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阮芳菲。关妍没多想,边加快脚步,边接听电话, 没开口,那边已迫不及待道:“听说你得了肺癌,简直大快人心!” “阮东升告诉你的?”似乎也只能是他,关妍说,“别高兴得太早,是不是癌症还不一定。” “恶人自有天收。如果不是,证明老天无眼。”阮芳菲恶狠狠道。 关妍没时间和她打嘴仗,想挂机,但听对方又道:“东升让我放过你,他说没必要为难一个将死之人,你觉得我会吗?” “你不会。”关妍想也不想。 “你答对了。”手机里传出放肆而痛快的大笑,“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没钱的日子不好过吧?一想到你穷到没钱治病,只能眼睁睁等死,我——” 关妍后悔接她电话,没听完就掐了线。她转弯进入小巷,红衣女孩已不见踪影。 小巷幽深,没有分岔路,两边多是两三层高的民居。巷口有卖糍粑的小摊,摊主是个四十岁上下的胖女人。关妍买了一块钱的糍粑,向她打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棉衣的小女孩。 女人先是一愣,而后用力摇头,很坚定地说:“没有。” “确定吗?”关妍问。 像是对她的质疑表示不满,女人白了关妍一眼,没再言语,低头翻烤锅里的热糍粑。 关妍并不认为自己会看走眼,捂着热乎乎的糍粑,径直往里走。 那女人为什么睁眼说瞎话,她想不出所以然,不由驻足回头。那女人也正巧拧着身子,扬着脖子望过来。发现关妍同样在看她,慌里慌张转回小摊前,两手乱抓假装忙碌。 胖女人的奇怪举动加深了关妍的疑惑,沿小巷继续前行,却没有任何发现。红衣女孩不会凭空消失,她很可能住在这里,其中一栋民居也许就是她的家。 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鬼屋”?为什么假装听不见? 胖女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撒谎?她和红衣女孩什么关系? 一个接一个问题涌上心头,关妍尽管很想找到答案,但她不是警察,不可能挨家挨户去敲门。再走下去,也不太可能有新的发现。原路返回,她打算再去会会卖糍粑的胖女人,也许能从她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短短几分钟,糍粑已经没了热气。 关妍忍不住在心里咒骂这冷飕飕的鬼天气,只听斜后方竟传来几乎一样的叫骂声。 “撒子冷飕飕嘞鬼天气哦,还让不让人喝水煮饭啰!” 未免太巧了,关妍顺着声音好奇寻望。 一栋白墙平顶的二层民居前,一个拴着藏蓝色过膝长围裙的短发女人,手提个老式铝水壶,正往外墙边的自来水管上浇热水。浇到一半,她敲敲水管,直起腰高门亮嗓朝屋里喊话。 “小苏妈,再帮我兑两壶温开水。开水要不得哦,水管冻得梆梆摁(硬),浇开水要爆。” 背对着马路,关妍看不到她的长相,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而且是个勤快麻利的女人。 注意力被她短暂吸引后,关妍没忘记正经事,收回视线疾步前行。户外待的时间太长,整个人已经冻透了,双手双脚冰凉。 重回巷子口,卖糍粑的胖女人居然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僵麻的双手揣进羽绒服兜,关妍不禁摇头一笑,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 民中期末考考两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直接放学。 林向昀比平时下班早,回家路上,卢佩兰连打两通电话催他。她和小苏妈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只等他到家开饭。 卢佩兰性情爽朗,烧得一手好菜。以前租客多的时候,但凡做点好吃的,她就喜欢张罗大家来吃饭。现在租客少了,临近春季大都回乡团聚,只剩苏映香娘俩留在苍莱。有个赌鬼男人,亲戚全得罪光了,她们已经很久没回过老家。 辗转来到苍莱打工,最艰难的日子,如果不是林向昀主动降房租,母女俩兴许会流落街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女莫若母的小苏妈,曾畅想过女儿和林老师结婚生子。可惜妾有情郎无意。 在厨房帮卢佩兰打下手,听她问起女儿有没有耍朋友,小苏妈的偏头疼就犯了,半边脑壳嗡嗡的疼。案例手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她劝过女儿很多次,不要只盯着林老师,多接触接触别的男娃娃。女儿听了又好像没有听,嘴里说自己配不上林老师不做白日梦,内心里,小苏妈知道,女儿还在梦里没有醒。 忙完了坐到回风炉边,她又拉着女儿聊人生大事。明明工作嘞酒店楞个高级,为哪样碰不到个合适嘞男娃娃。苏映香难得耍起小脾气,故意拿怪话顶回去——切开房嘞有妇之夫更多,我要不要找一个嘛?小苏妈一听脸色大变,伸手去拧女儿胳膊。 母女俩正斗嘴,门开了。 林向昀满身风雪走进厨房,她们忙噤声,反应一致站起身。 “你认得,也不认得。” “林老师回来啦!” 小苏妈三两步来到林向昀跟前,急于汇报工作一样语速飞快,“林老师,我今天遇到个女人贩子,差点把欢欢拐起跑啰!现在嘞人贩子些好猖狂哦,大白天跟到起欢欢,跟丢了跑来找我问有没有看到。还好我长啰心眼,骗她说没看到。” 林向昀皱眉,不太相信的样子。 苏映香也觉得离谱,“妈,你不要打胡乱说哦。” “我啷个阔能乱说哦!”小苏妈满脸不悦,“小女娃娃遇到人贩子好危险嘛,我未必是在编聊斋(编故事),故意黑(吓)你们?!” “嬢嬢,人贩子长啷个样子,你还记得不?”林向昀问。 “记得,记得。”小苏妈会的形容词有限,搜肠刮肚,“长头发,白皮肤,黑眼睛,多漂亮嘞,穿件深绿色嘞羽绒服。我还觉得奇怪,长楞个漂亮为哪样要当人贩子哦。” 因为她不是人贩子,林向昀第一时间有了答案。 见苏映香流露出惊讶又迷惑的表情,应该也猜到她母亲口中的“人贩子”是关妍,林向昀和她交换眼神。在不了解实情前,两人都没有贸然开口解释。 “欢欢在哪点?”林向昀转口问。 “二楼耍电脑。”苏映香说。 林欢喜欢玩扫雷小游戏,自己家里没电脑,每回来林家,总往小叔叔房间跑。 脖子伸得长长的,眼珠子定定的,满屏幕插小红旗。 林向昀走过去,轻拍小姑娘的肩,“欢欢。” 林欢一扭头笑逐颜开,无声喊:“小叔叔。” “你下午一个人出去玩了?”拖把椅子挨她坐下,林向昀打手语问。 小姑娘点点头。 “去哪里玩了?”林向昀又问。 小姑娘咬着嘴唇,把脑袋重重一摇,手语问:“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林向昀摸摸她的头,“出去玩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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