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卖足关子,载着摩拳擦掌的窦小宝来到昨天的巷子,关妍才告诉他,玩“寻人游戏”。既然红衣女孩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就再试一次。 关妍毫无保留地描述道:“帮我找个小女孩,大约七八岁。偏瘦,身高一米三到一米四。昨天穿了件红色棉袄,梳两条马尾辫。应该就住在这条巷子里。除了这些,我对她一无所知。” 窦小宝举目四眺,两条眉毛为难地皱在一起,“不晓得名字怕是不好找哦。” 关妍笑,“好找我也不会请你帮忙了。” “也倒是。”恭维的话人人爱听,窦小宝尤甚,瞬间干劲十足,“我正好有几个朋友住附近,我先切问哈他们。”说完推车门,寒风凛冽,人先打闪一激灵。 “你打电话问嘛。”关妍提议。 “姐姐,不是每个中学生都和我一样有手机用。”窦小宝跳下车,弯腰对她道,“太冷啰,你在车头等我消息。” “要得。”关妍抿唇一笑,还挺会照顾人。 目送窦小宝走远,她无事可做,玩起手机游戏。 贪食蛇即将破纪录,进来一条阮东升的短信。没买到飞机票,他打算自驾来贵州。 持续的寒潮天气波及南方大部分地区,多趟列车因此晚点或停运。春节在即归心似箭,没什么能阻挡回乡大军的脚步。坐不成火车改搭飞机,近两日广州飞贵阳的所有航班均已满仓。 阮东升能想到自驾,别人也可以,关妍短信提醒他,当心被堵在高速上下不来。阮东升铁了心要来,回复说今晚连夜出发。 关妍拨通他的电话,“你姐知道吗?” “我骗她说出国度假。”自认谎言不够高明,阮东升不想被关妍吵醒,继续又道,“我托朋友在贵医挂号,要不你先去贵阳等我?” “等你进了省界再说吧。”车内外有温差,车玻璃蒙上层薄薄水雾,关妍以指为避涂涂画画。 “关妍,在做进一步检查之前,你不要胡思——” 她不想听,“挂了,再见。” 车窗被划得乱七八糟,车窗外的世界也变得支离破碎。关妍抽张纸巾一回头,窦小宝的脸陡然出现,拍着玻璃喊姐姐。心脏差点没吓停,她打手势示意他先上车。 屁股还没落定副驾,窦小宝便迫不及待汇报进展:“我问啰,有几个没在家,在家嘞都说没印象。对啰姐姐,我转啰一圈突然想起来,向昀哥也住附近得嘛。” “他住哪里?”关妍有些意外,下意识问。 隔着前挡风玻璃遥遥一指,窦小宝说:“路边边那栋两层小白楼,平顶嘞,看到没得?” 关妍点点头,想起昨天小白楼前浇水管的短发女人。 太巧了吧,她难道是…… 关妍推开车门,“走,过切看哈。” “向昀哥没在家,应该在学校头批期末卷子。”见她充耳不闻,窦小宝忙不迭追上去,不改旺盛好奇心,“借机,你不是切找向昀哥哇?那你切看哪个哎?” 像被他的无心之言戳中什么机关,关妍猛然刹停脚步。 出神般定住几秒后,她果断返身,踅回巷子口。 窦小宝丈二和尚一样,没办法,稀里糊涂追回去,喊姐姐,问她为什么又改主意。 关妍脑子转得飞快,“我记得你提过,林向昀哥哥牺牲的时候,他爱人已经怀孕了。” 窦小宝没跟上她的思维,愣愣地,“对头,向昀哥侄女是个遗腹子。” “所以是个女孩……”关妍低头走着,喃喃自语。 十年前和卢佩兰唯一一次见面,关妍还记得,当时她并没有显怀。孩子次年出生,算起来正好是九岁。卢佩兰女儿如果是红衣女孩,她出现在父亲牺牲的地方,似乎也讲得通。 坐回车里,关妍问窦小宝:“你见过林向昀侄女吗?” “没有。”窦小宝摇头,“听我妈讲,她妈几年前再婚啰,不住在苍莱。”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关妍面向他,不苟言笑道:“窦小宝,今天你帮我找人的事必须绝对保密,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被骂过一次吃里扒外,大男孩竖起三根手指在耳侧,“我发誓,绝对不得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向昀哥。” 关妍发动轿车, 窦小宝说的没错,林向昀一整天都在学校批改期末试卷。 大清早先去了趟公安局,不用他劝,吴萍萍已主动承认错误。被要求写承诺书,她初中辍学,写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全靠林向昀帮忙。 受所谓的兄弟姐妹鼓动,吴萍萍头脑简单,觉得自己只是去公安局发发牢骚,没偷没抢肯定不会被抓。真拷上一副“银镯子”,“兄弟姐妹”们瞬时作鸟兽散,只有她仍执迷不悟,公然高喊警察杀人。 讲遍了大道理的曹征口干舌燥,直接撂话,敢和警察叫板属于妨碍公务,搞不好会坐牢。一听坐牢,吴萍萍蔫了,被关了一夜魂又吓掉两条。又饿又冷又担惊受怕,她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天一亮就主动做起了自我检讨。 没想到林向昀会不计前嫌来帮忙,吴萍萍感激不已,抹着眼泪向他保证,绝对不会让儿子退学。亲眼看着儿子考上大学,是她家老江现在唯一的心愿,也是她能咬牙坚持下去的动力。昨天急疯了不管不顾,吴萍萍很后悔,当林向昀的面,狠狠抽自己嘴巴。 林向昀于心不忍,“寒假让江屹来我家住,我给他补补课,吃住补课都不收钱。” 儿子正长身体饭量惊人,少双筷子能节省不少生活费。班主任做到这份上,吴萍萍更觉惭愧,再度掩面而泣,当场要给林向昀下跪磕头,被他一把拦住。 “林老师,我再求你件事。”吴萍萍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拉住他的手,抽抽噎噎道,“我骗老江和儿子说,我在化肥厂加夜班。求你帮我保密,千万不要让他们晓得我这两天有好臊皮(丢人)。” 她即便不提,林向昀也不会说,“你放心。” “意义不一样。” 下午,班长梁欣带着几个女生自发来学校做清洁。打扫完教室,又来办公室帮林向昀登记成绩。活不能白干,林向昀给了梁欣二十块钱,让她去校门口小商店买零食分给大家。 十几分钟后,梁欣回来说,她看见了关妍。 “你确定是她?”林向昀微讶。 “确定。”梁欣不会看错,“我还和她打招呼,谢谢她送我们椰子吃。” 林向昀没说什么,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写班里学生的期末评语。 片刻,他从办公桌后腾地起身,对女生们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出办公室小跑下楼,在意路奔至校门外,林向昀来到宝马车旁呼吸又急又快。 隔着半落的车窗,她弯下腰与关妍对视,不确定地问:“有事找我?” “你喘什么?怕我走了?”关妍闲闲看着他笑。 自动忽略掉她的轻慢,林向昀语气认真,“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关妍不快,“没事不能来?学校是你家哦,我来一定是找你?” 明摆着不肯好好讲话,林向昀哑然,仍保持着良好风度,“如果没事,你早点回酒店,要下雪了。” “有事。”关妍面不改色改口,“你说过考完试带我去补漆,走吧,现在去。” 工作没完成,林向昀问:“明天行吗?” “不行。”关妍口气强硬,“明天说不定路就通了。上车,要下雪了。” 林向昀原地没动,“我先把学生评语写完,你多等我半小时可以吗?” 关妍没点头,也没摇头,“看我心情啰。” 林向昀回了办公室,不多时,关妍也下了车。路对面有家报刊亭,打算买本杂志打发时间。 没有《世界时装之苑》,也没有《服饰与美容》,店主嫌这类杂志又贵又难看,进了也没人买。他推荐《知音》,《女友》,说里面的情感故事,女娃娃都爱看。 关妍开玩笑一样,“我自己的故事已经很精彩了,没必要再看杂志里的假故事。” * 林向昀相当守时,三十分钟后他坐进关妍的宝马车。 他指路,她开车。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关妍打开雨刮器,闲聊一般开口:“我昨天去了我家老房子,遇到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我喊她她不应,跟踪她她又凭空消失,好邪门呀!” 红灯停车,关妍侧首看向林向昀,故作惊悚口气阴森,“林老师,我该不是大白天撞鬼了吧?!” “林欢,我侄女。”林向昀平静道,“先天残疾,听障。” 关妍意外一怔,“完全听不见?” “有一些残余听力。”林向昀提醒她绿灯亮了,目视前方沉默一阵,“有人说,是因为母亲怀孕时受到强烈刺激,影响了孩子的发育。” “不可能,这比我撞鬼还不可信。”关妍冷笑,“你这话什么意思?想让我因此而内疚?自责?” 林向昀没言语,转眸掠过她握方向盘的左手,“你今天没戴婚戒。” “当了。”关妍接得利索。 “你舍得?”林向昀皱眉。 “有什么舍不得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你应该比我理解得更深刻,林老师。”关妍要笑不笑地,腾出手从置物匣里摸出烟。酒店附近没有女士烟卖,随便买了包黄果树,她实在抽不惯,又扔了回去。 没扔准,林向昀把烟盒拨进置物匣,轻轻说: 关妍顿了一下,斜过眼睛觑他,“想套我话,没门!” 余下的路,关妍全程冷脸,林向昀也知趣,将沉默进行到底。 到了城南汽修店,老板不在,学徒说他出去拿配件,很快回来,让他们进店里等。 出乎意料地,曹征也在,来修他的破桑塔纳。抽烟喝酒熬大夜,嗓子和车子一样哑火,看见林向昀和关妍同时出现,他眼睛里直冒火星子。讲不出话干着急,曹征把林向昀拽到一旁,虎视眈眈瞪他。 “扁桃体发炎?”林向昀不厚道地笑了。 曹征点头,飞一眼笑盈盈双手插兜看着他们的关妍,再瞪回林向昀。 艰难扯开破风箱似的嗓子,“你们两个啷个又搞到一起了哦?!” “哥,注意措辞。”林向昀压下嘴角,“我学生把她车剐到了啰,我带她来补漆。” “真嘞?” “不信你个人去问她。” 曹征真去了,慢吞吞踱着步子来到关妍面前,“修车嗦?” 觉得他声音刺耳,关妍掏掏耳朵,“对头。你不肯破例放我出苍莱,我没得办法,只能粑到起(黏着)林老师。毕竟对我友善嘞人,不多。” “你莫话里带刺,像别个对你友善,自己要先学会以诚待人。”曹征也跟她玩起打机锋,“比如说少款(炫耀)点自己。广州是大城市没得错,但也不是每个人都镶金戴银。你既然回来,我觉得你还是低调点,财不外露,小心真遇到起图谋不轨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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