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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芷静吸了口凉气，本能感觉自己要接近某个真相的中心，声音也沉下来了些。 “说了什么？” “你不喜欢我借着犒劳大家的名义去片场看你，我知道。” 沈子逸左手摩挲着右手食指第二指节，略微低了低头。 “所以上次我见伯父的时候，问他能不能在你来看望他的时候知会我一声，我也过来。” 这显然不是虞芷静要的答案，她有种被吊起胃口却又没被满足的烦躁感觉，略微蹙眉，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 沈子逸望向她，薄唇微扬，说：“我跑这儿来，当然只是因为——” “想见你。” 想要，见到你。
第1章 现在（13） 动摇从来都不是一瞬间, 虞芷静一直都清楚。 那是一个过程，像冰雪在日光下消融，像铁锤被磨平棱角。 那变化很细微, 叫人不察觉，等发现时, 就只能叹口气说：“那好吧。” 她不想再体验一次被比较选择的痛苦，所以在心软下来之前, 就冷下一张脸, 说：“你是不是就觉得这话说得叫人动容, 想欣赏我的表情？” 沈子逸动了动唇瓣, 虞芷静皱着眉抢先说：“我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也别以为什么事情从头来过都很容易。” “别让人心烦。” 她确实是动了怒, 但一半是真一半是为了造势，也许沈子逸听得出来, 但她这番话一定要说。 她走进病房的时候情绪没那么快能收回来, 虞文秋看她的脸色，又瞧着她身后沈子逸没跟进来, 悄声问她：“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谈不上吵架，”虞芷静神情倦怠，“就是说多了也叫人生厌。” “我记着原来你初高中的时候, 挺喜欢他？” 虞文秋压低声音问道。 “您也知道是初高中，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都说往事不堪回首，10年前的玩偶都能记不起来样子，怎么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能恒久远了。” “得得, ”虞文秋无奈地摆摆手，“你来我这这么多回, 倒是今天说起他，才瞧见你伶牙俐齿的模样，我也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了，我不说了就是了。” 虞芷静忽地有些无措，她摸了摸手背，说：“对不起。” “说这么见外的话干什么。”虞文秋拿起身侧柜子上一则报纸来，倒确实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邵雪叫她来的时候有些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她其实能猜出个大概，心里也做足了心理准备。 沈子逸不是愚钝的小子，看出来虞文秋有话要同虞芷静讲，只说自己出去给几人买饭就离开了。 没了他，虞文秋才终于切回了正题。 虞文秋指了指床边的小板凳，虞芷静乖乖坐下。 “你邵姨叫你来也没别的事，爸以前犯的错做的错事也不再提了，爸也就你一个女儿，这事还是要看看你是什么意见。” “我这病呢，你也看了，是个有期限的，我呢，也想好了，后续治疗呢就算了，你邵姨嫁给我没有婚礼没有旅行，我想着呢，我还有一点积蓄，想着跟你邵姨去国内转一圈儿去，好歹看看山看看水，我身体现在还能走动，再到后头走不动了或者身体吃不消了，我就回来，老老实实医院躺着。” 虞芷静没有吭声，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上回你邵姨找不见我，心慌，叫来了你，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也明白，这人得了病，又知道自己的大限，是没心情在医院这死气沉沉的地方数着日子过的，我那天也不是想让你们担心，实在是这医院待不下去，我就想找个别的地儿，好歹能让我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我知道。”虞芷静眼睫轻轻扇了扇，声音也轻，“我能理解，真的。” “你要是这觉着这医院住着难受，去玩一玩看看山水也好，只是一定要注意身体，你现在身体不比从前，要更小心些。” “其余的，其实我觉得我也没什么话语权，这是你的人生，我做不了主，只要你觉得合适，就可以。” 虞文秋“哎”了声，久久没说出话来，倒是眼底有些发红，只频频眨眼。 虞芷静只静静地微笑，倒是旁边邵雪吸了吸鼻子，又用手去擦眼角。 虞文秋提起了孩子，虞芷静顺口也就问了：“方骏来看过你么？” 虞文秋愣了愣，旋即苦笑着摇头，说：“你妈的性子你知道，自打分开，我想见骏骏一面是难上加难。” “其实本来我生病的事我没打算告诉你妈，但上次在医院，她碰上你了？” “是。” “她倒是给我打了个一电话，特意来告诉我一声，叫我不要以为得了癌就能让儿子来探望我，叫我别痴心妄想。” 虞芷静都能想象到方名玲那时的神情。 邵雪接过话，说：“何止，她说话真不是一般难听，把你爸臭骂一顿，说你爸演得一出好苦肉计，想让儿子女儿都绕着他转，简直都不能听，那话。” 虞芷静眉眼耷拉着，嘴角微动，依旧还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想说抱歉，但实际上在医院碰见方名玲也并不是她所想的。 虞文秋像是看出她的心思来，抬起枯瘦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叹口气说：“不怪你，我知道你妈妈那人，心气儿最高，刀子嘴，说话就捡难听的说，巴不得推人于千里之外，她也没少说你吧？” “还好。” “这快过年了，我跟你邵姨办完出院手续过几天可能就要出发了，你今年过年要不去找你妈……” “不了，没事，我过年应当还有工作。” “你妈的情况我是知道一点的，她离婚后就一直带着骏骏过日子，没有再找，她就是话难听了点其实心……” “爸，”虞芷静难得喊了一声，虞文秋立刻打住不说了，“您安心去旅游吧，不必操心我的事，我心里有数。” “好好。” …… 虞文秋和邵雪动作还挺快，不过两三日，就准备妥帖要出发了。 虞芷静还是抽出了半个小时来送他们去车站。 虞文秋看着消瘦多了，但精神确实比在医院住着那时要好得多，分别倒没什么伤感的氛围，虞芷静看着两人进了检票口，挥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她望着车站前花坛里的枯枝上落了几只黑鸦，心里却难得感到一阵安心与轻松。 上车回片场的时候，她翻了翻手机，社交平台显示她收到一条私信，她戳进去看。 发现是有人看见了找室友那条内容然后私信她。 与之前不同，这条私信倒是条理清晰，先是列了自己的基础情况，然后说明最近着急找房子合租，然后说了自己的要求，最后说到： 【如果方便的话，明天可以约个时间我来看房子，如果刚刚说的那些要求你都满足，我的条件你也可以接受，明天我们就可以签个室友的合同，我晚上就直接搬进去】 这条私信简直省去了太多麻烦，虞芷静粗粗一看，对方是个女生，陈列的条件都没有什么不妥的，她的住房要求虞芷静也完全满足。 她立刻就回复说可以，明天她会把下班在家的时间发给这个女生，邀请女生直接来看房子。 她记着这件事，第二天争取早一点回家，在路上给女生发了位置和联系方式，回家了才意识到家里实在是有些乱，手忙脚乱地将放置在路中央的箱子收起来，然后又急匆匆将客厅整理一番。 这间两居室面积也不算大，不过客厅还算敞亮，胜在家具都还新，电器也不旧，实在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虞芷静跟那个女生在社交平台上也粗粗聊过几句，感觉对方是个蛮好相处的同龄人，如果她能定下来做虞芷静的室友，也算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因此虞芷静难免有些期待，抹着茶几的灰，竟不自觉哼起歌来。 听见门铃声时，虞芷静小跑着去开门，笑容还挂在脸上，看清门后站着沈子逸后，她立刻垮下脸来，说：“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还挺开心的？”沈子逸问。 “什么？” “你不是在等室友么？”沈子逸轻笑一声。 虞芷静刚想反驳，看着沈子逸这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转念一想，试探着问：“你不会要说你就是我的室友吧？” “聪明。” 沈子逸回答的一瞬间，虞芷静立刻将门关上，却不及他挡门的动作快。 他手背被结实夹了下，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到底成功将关上的门挡了下来。 “你好歹听我说完。” 他手背红起一片，刚刚关门的力道不轻，虞芷静不好发作，只说：“先不管你说什么，你先搞清楚，我要找一个女室友，你这第一个条件就不满足。” “我知道。” “但你给我发的照片里，这两居室，主卧在客厅的隐形门内，我猜你住在另一头的次卧。主卧有卫生间，且跟次卧隔着一整个客餐厅，完全不在一边，我们一人住一间，互不干扰。” “你要问我为什么自己有房子不住，我不是诳你，下半年我要在云景楼附近办公，不去金标大厦了，这里离云景近，离片场也近，自然比我那屋子更合适。” “你一个女生，即便再找一个女生合租，那也是两个女生，点外卖都要胆战心惊的，有个男生在家里到底安心些，家里有些小问题我还能维修。” “我就住半年，回金标了我就会回去，我说到做到。” 虞芷静狐疑地看着他，他这一番说辞说得倒是周全，可越是周全话全让他一个人说去了，越是显得他可疑，叫人难免多想些。 沈子逸看出她的犹豫，又补一句：“或者你先让我住一阵，你觉得不合适我再走，只用你一句话。” 虞芷静叹口气，进退两难，幽幽说：“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让五花肉帮我给你发的私信，但列的条件了除了性别不对，其他也没有欺瞒你。” “你就当是我自作主张吧，你刚回国，我在我能稍微照应着你一些。” “你可以让我先住一阵子，如果实在不习惯，你让我走我就走，决定权在你。”沈子逸眉眼低垂，低声说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写一个合租合约出来，你要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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