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梯收起,船笛发出远扬信号,焦棠把好最后一关,其余玩家分布在甲板四周,提防着素短等人从其他地方偷渡上船。 不过直到船进入深海域,烈日当空,仍不见有人靠近,这个时候焦棠才吩咐收队返回船舱内。 船舱分上中下三层,上面两层是住房,最底下一层是宴会餐厅。七人鱼贯而下,刚走到第一层,一道闷雷像打在甲板上,窗户外边已经是黑云镶霞边,不一时天就暗了,风浪卷起六尺高,撞击船身。 周寻音纳闷问:“船瞬间转移到公海上了?” “按时间和航速计算,是在公海上。”途灵已经切换至工作模式,开始用电脑搜寻附近现场的信息,问焦棠:“现在队伍怎么安排?” 最底下一层传来欢快乐声,夹杂碗箸敲击声,焦棠说:“先下去探情况。分队伍观察乘客。我去找焦不讳。” 七人下到底层,见一百名乘客像旅游团一样分坐十张桌子,吃得起兴,食物供应尚充足,每桌都有六菜一汤。 至于焦不讳根本不用费心思去找,他流连在每张桌旁,向来者寒暄。焦棠跟在他身后,他返身看了她一眼,忽然展露慈父微笑,说:“小棠,你跑出来,你妈知道吗?” 焦棠皱眉,盯着他问:“你不如和她打个电话?” 焦不讳撇了撇头,“她脾气越来越暴躁,我打过去她更生气,而且出了公海信号不好,我也没带手机。” 焦棠哼笑一声,说:“那就这样吧。你忙你的。” 焦不讳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子继续和桌旁的人搭话。“我记得你,你的网名叫思念成疾,这是你的夫人和大儿子吧?” 焦不讳手搭在七十多岁的老头肩膀上,又朝他身侧的愁苦老妇人和一脸不屑的青年问好。年轻人穿着衬衫,扣子随意解开,问焦不讳:“你这不是传销组织吧?我事先声明,我已经把行踪都告诉朋友了,只要我和我爸妈没回去,他们一定报警。” 思念成疾的老头低吼儿子:“注意场合。我之前和你怎么说的,既然来了,就要服从组织安排。樵先生组织的这个受害家庭关爱活动,目的是为了帮助更多人。” 青年很憋屈,稍微端正态度,说:“爸,姐因为姐夫的死想不开,咱不能也想不开是不是?我们就不能假装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吗?” 老妇人偷偷抹眼泪,什么话也不说,她因为哭太多,大脑和眼睛已经损伤。 老头颓丧地叹气,朝焦不讳说:“你别看这小子轴,他对他姐和姐夫感情很深。我们上这趟船,不仅仅为了解开自己的心结,也是想解开他的心结,他以后的路还长,不能一直背着思想包袱活着。” “我不是神仙,不能把人的心病变走,只能为大家提供一个激活自己正视过往,面对未来的途经。如果你感觉不适,船上有特殊网络,可以线上联系亲友,你随时可以向他们报平安,然后等待船靠岸离开。” “上纲上线了是吧?什么叫正视过往,面对未来?啥叫未来?有未来吗?”青年心中某条倒刺被挑起,反应激烈。 焦不讳四两拨千斤,说了一句:“不是没有未来,是觉得未来索然无味。我想激活的就是大家对未来的触感,痛也好 ,释怀也好,总比现在麻痹大脑、回避思考好得多。” 青年彻底熄声,他就像一头背着厚壳的蜗牛,缩回桌位上。 不知何时,偌大宴会厅安静下来,对话传至四周,似乎揭掉了原本虚假的热闹,厅上冷冷清清,无言苦涩蔓延开来。 假装的终究是假装的,有人装不下去开始抹眼泪,也有人吃不下了。焦不讳见此,叹口气,走至红色高台上面。 “抱歉,我的声音太大,把大家的饭兴都吵没了。”他歉然一笑,接着转入正题:“没了就没了,我们聚在一起也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这场聚会在线上预热了两周,主题就是假如有走出伤害的办法,你愿不愿意试试?许多人听到是在公海就不来了,担心是骗人的事,可是我向你们保证,绝对存在这样的办法,让大家实现心里想实现的东西,包括见到死去的人,见到杀人凶手,有机会伸张正义,弥补当时不在现场的遗憾。” 焦棠站在台下望着焦不讳言辞恳恳,猜测这一次聚会应该发生在海岛事件之前,也就是辛知杼和舒韶苦实验推进到一半,正需要志愿者加入的时候。 焦不讳继续动员:“我可以透露,整个过程只需要戴上头盔,连接到系统网络,就能够达成那样的效果。可能一开始不能顾及所有人,可是慢慢系统成熟了,将会照顾到每一个参与者的经历和诉求。我再次申明,这种连通网络,加载到另外一个模拟世界的项目还处于开发阶段,需要志愿者一起配合完善,但我绝不强求大家参与。” 他大手一挥:“大家自愿报名,然后我来出往返的食宿行经费。如果一切能够成功,那么像在座各位一样,经历过切心之痛的人就能在心理和身体上都得到很好的治疗,这是惠及后世的善举。” 他环顾场内,郑重道:“这番话之所以要在这里说,是因为项目只在海外进行。我们在船上时间是24小时,船靠岸之前愿意报名的请私下找我,不愿意报名的,可以在这儿渡过一段难得的休憩时光。” 可能担心话题过于严肃吓到人,焦不讳清了清嗓子,笑道:“祝大家旅途愉快。之后餐厅采用自助餐形式,大家随时能来这儿用餐。房间就按照票上登记的房号入住。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拨打船上的内线电话找我。现在是晚上8点,天也晚了,吃饱喝足后,还有精神的人可以留下来,聚在一起聊聊天,没精神的就去休息吧。” 他步下高台,选择在最前面大家都能看见的地方坐下,焦棠站到他身侧,尝试与他交流。 “你把人都叫过来,目的就是让他们当志愿者?” 焦不讳转头仰望她,微微一笑:“我一直想将你带出来玩一次,可惜你妈妈将你看太牢了,总以为我会害你。如果你见到她,替我说一声对不起,就说离婚的事我同意了。” 焦棠定了定心神,说:“你别揭开话题。你把人召集过来,是不是舒韶苦的意思?是她在把持志愿者招募的事情,也是她出的巨资租的游轮吧?”焦不讳的钱都搭在救人上面,哪里有余钱这么挥霍? “她出钱,我出力,这是应该的。” 焦棠咬了咬牙,果然这场大型集会就是舒韶苦的意思。她转身去找周寻音。 周寻音跑来跑去,端着陈年笔记本对着名字一个个询问场内乘客,嘴里不停念:“对上了,都对上了。” 焦棠拉住她,周寻音兴奋抱住她,说:“焦棠,当年失踪的人名字差不多都对上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总算让我见到他们了。谁有相机,我给他们拍下来,我托梦给他们家人就说一切安好,没事,人都去了海岛度假去了。哎呀,太幸运了,都还活着……” “寻音姐,你冷静点,我记得你说当年船上有幸存者打电话求救,说船上有毒气,是吗?”焦棠压低声音。 周寻音一听,忽然定住,这事怎么被她忘了,当年报案人说船上被人装了毒气,凶手马上要行凶了,那个录音凄厉绝望,至今想起仍叫人胆寒。 焦棠敏锐地审视四周,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厅内氛围陡然调频,灯光也较上一秒暗了几度,周围人看她的眼神也冷了几度。 途灵跑过来说:“现场信号增强了。” 焦棠:“在哪里?” 途灵面露难色,沉声道:“整艘船。” 整艘船都是强信号?焦棠立即调动附近的齐铎,齐铎走过来,先开口说:“我用鬼化一个个分辨NPC,没有发现玩家的身份。说明他们不在这堆人里面。” 焦棠急忙嘱咐他:“你用鬼化探测船上的所有通风管道,如果毒气要蔓延,第一个渠道就是通风口。” 齐铎应是,朝普通人目力不可及的管道走向摸寻过去。 焦棠向周寻音咨询案件细节,周寻音找了一个角落将碎片的信息揉碎了讲给焦棠等人听。 “当时报案的是一对情侣,除了说船上有毒气装置之外还提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她说有人混进来了,如果不是被毒死,那就一定要死在谁手上。” “另外,我反复听了很多次录音,听出了点东西。”周寻音神秘兮兮道:“这事我没往上报告,因为没有证据。当时录音里面有人隔着很厚很厚的门板,喊有船,紧接着好像有惨叫声。” 周寻音琢磨着分析:“我认为船上一定会有一场屠杀,目的是不让大家离开。不过奇怪的是,后来飘回来的船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 钟器问:“会不会是致幻剂?在大海里漂泊,又被关在一艘船里,还被预告毒气死亡,精神高度紧张下,使用致幻剂很轻易能让人迷失心神,产生幻觉。” 周寻音点了点头,似乎摸到另外一条思路,说:“也有这个可能……毕竟如果有屠杀不可能那么快清理干净。” 这边讨论冷却下来,NPC那边却沸腾起来,焦棠看过去,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摔倒在地上,正用胳膊护住怀里的镜头。石竹好心上前去扶他。 推倒他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周身腱子肉,手臂上有块突兀的纹身,说话很不客气。“谁允许你拍的?懂不懂得尊重别人隐私?” 说完,腱子肉男人从他怀里抢出来单反相机,一张张看照片,越看脸越黑,数落:“你是变态啊,专门拍男人的手臂。” 焦棠夺步过去,先于焦不讳抢过单反相机,说了一句:“我来处理。”遂滑动相机屏幕,从背景上看,是游轮宴会厅,虽然光线暗淡,但能辨别出每一张都是手臂特写,唯独最后一张有纹身。 她问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拍人家?” 焦不讳打圆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没有恶意。” 焦棠仍旧逼视男人,他穿着工装背心,麻衣麻裤,像个大学生稚嫩腼腆。不过他掏出了学生证,也确实证明了自己是大学生的身份。 有一种人被围观了就话都说不利索。焦不讳替他回答:“他叫常率,延滨市大二学生,拍这个是因为他舍友被……反正监控拍到的,凶手露出来的手臂有一块纹身。他不是怀疑你们,他是到哪都拍下来,认为有一天要是能找到一个差不多风格的,能追根溯源找到纹身店,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焦不讳哈哈干笑两声,说:“他就是不怎么会说话做事……见谅,见谅。”他压着常率的脑袋,不住向大家鞠躬,然后叮嘱脸烧成一块红铁的常率:“删掉,之后别拍了。” 常率坠下头颅,无地自容。 这场风波过后,大家彻底没了吃饭的闲心,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焦不讳的志愿者招募计划,焦棠听出来大部分人持观望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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