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若她后半夜再烧起来,记得要派人通知我。”元平硝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确认温度没有再热起来才放心离去。 另一边,江怀柔倚在床头,而太医在一旁静静地给她诊着脉。 “娘娘半夜突然心悸,这是怎么回事?”知秋道。 “无妨,许是娘娘过于心神紧绷所至,臣会开些药丸给娘娘服用,您平日也要记得保持身心舒畅才好。” 江怀柔道:“有劳。” 她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脸上却并无苍白之色:“李太医,净儿现在怎么样了?” “出过一场大汗,温度降了下来,已无大碍。” 皇后点点头:“那她体内的毒如何?” 李太医沉默了会:“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微凛,面上划过一抹黯然:“真的……没办法吗?” “娘娘,小公主声带被毒物损伤,此事颇难,臣实在是毫无头绪。”李太医直接跪了下来,面上尽是愧疚,“但天大地大,这世间许还有什么高人有法子也说不准……” 可这句安慰实在过于苍白,李太医是宫中最擅长解毒的太医,连他都没有办法,谁还能有办法呢? 皇后不是没预料到这个结果,只觉得一股失望与心疼之情在胸口中蔓延,恨不得那个容妃扒皮抽筋。 “娘娘千万要注意身子,小公主年纪尚小,万事还得靠娘娘照拂。” 李太医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劝她宽慰。 “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房中无其他人后,知秋走去关了门,然后回到江怀柔跟前,替她盖好被子。 “娘娘别伤心,小公主虽然不能说话,可照样能得陛下的喜欢,才学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只要娘娘在,为她指一道靠谱的婚事不是什么问题。” 知秋见江怀柔听完这话,依旧没什么反应,于是又道:“凡事有利就有弊,小公主虽不能说话,但娘娘可以仗着这一点,让陛下免去日后送公主去和亲的可能。” 江怀柔眼眸一动:“你的意思是……” “娘娘大可以为公主选一个合适的人家,门第差点不要紧,但一定要在京城中,如此反而能幸福地过此一生,还能时不时入宫来看望娘娘。” 江怀柔明白过来。 天元古往今来都有和亲的风俗,而嫡公主因位份尊贵,更能以最大诚意稳住两国关系,若净儿能说话,以后怕也逃不了这个命运。 大臣亲贵们乐见其成,不予反对。 于他们而言,能以最低损失来维护两国关系,何乐而不为?女子本就无用处可言,身为公主又享受着世人所不能想象的尊贵,为皇室,为天下做出一点牺牲,难道不是应该? 若净儿不能说话,没准反而因祸得福,不必去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的沙漠和草原之地,还老死不再相见。 毕竟堂堂中原大国,总不能让一个身有残障的公主去和亲吧。 想到这,她突然放松了不少。 不能说话就不能说话,只要她能嫁得离自己近些,夫家疼她就好。 “陛下还在处理公务,怕是还要好一会才能回来。”知秋笑了笑,“出宫后,陛下为了给百姓作表率,要与娘娘与同在一间厢房休息,倒像是极了民间寻常夫妻。” 从前还在东宫时,元帝与江怀柔便是一对恩爱夫妻,去哪都是形影不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那时候的少年男女真真是树上初结的青果,怎么甜都嫌不够。 可后来她当上皇后,太子也成了新帝,两人都站在权力的巅峰,反而越走越远。 “不过幸好,陛下心里还是记挂着娘娘,看过小公主之后又来看了娘娘好几回呢。”知秋道。 江怀柔苦涩一笑:“本宫倒也不求什么寻常夫妻间的福分了,只希望他能多些真心,拎得清嫡庶之分,莫要亏待了我的两个孩子才好。” 第28章 仿佛只是寻常百姓 “娘娘大可放心,奴婢听说陛下近日经常问二殿下的功课,也开始将些简单的国事交给殿下处理,今日又和殿下议了一下午的政事。”知秋俯到她耳边悄悄道,“依奴婢看,怕不是有意将太子之位……” “嘘,小心隔墙有耳。”江怀柔立刻捂住她的嘴。 说实话,知秋从东宫时便陪着她,她所想的又何尝不是自己想的? 从前皇上浪子心性,可瞧着硝儿一年年长大,养得学富五车文武双全,还是仁义忠孝之人,又是嫡出,保不准还真起了立太子之心。 若真如此,她以后的日子可就大有盼头了。 估摸着元帝差不多要回房了,知秋也不好再过多逗留,先行退下。 没多久,元帝果然披着满身星月,由宫人引着一盏灯笼带路回到厢房。 暖黄的烛光映在他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上,长眉凤眸,高鼻薄唇,当真与十几年前的少年初见没有太多区别。 但是更多了些肃杀,及隔山望君影的感觉。 现下不是宫中,他脱下龙袍换成常服,仿佛真的只是寻常富家男子,年过而立,肩上扛责任,垂手护屋人。 他们两个之间,又有什么能是永恒呢? 早在嫁给他做太子妃时,她就清楚他身边永远不会只有自己一人,她改不了,也无法抗旨。但所幸,两人也算两情相悦,她至少比那些话本中不闻不问的王妃要好上许多。 刚成亲那几年,她确实过得很快乐。 皇帝并不是对她无情,只是他的心掰得越来越多,能分给她的自然也就越来越少,平衡之道,君王之术,每一点都把从前的他越带越远。 而她能做的,就是稳坐皇后这个位子,护好一双儿女,护好江家最后的尊严。 江怀柔摸了摸自己的脸,往被子里缩了一下。 “这么晚了,柔儿怎么还没休息。” 元帝害怕吵到她特地放轻脚步,刚准备吹熄灯笼,结果一抬头便见对方裹在被子里,露出漂亮的一张脸,以及漂亮纤细的脖子。 “臣妾在等陛下回来。”她微微笑道。 元帝脚步一顿。 当年洞房花烛夜时,她也是这么睁着一双怯生生的小鹿眼,既期待又害羞地看着自己。 那时,她明明紧张得连声音都打着颤,却还是要故作轻松唤他“景哥哥”,怪他怎么在外席应付这么久才回房。 一晃,竟有十几年了。 他们都已年过三十,说老不老,可说小也不小。 元帝漱了口,脱下外袍,躺在她身旁。 江怀柔侧过身去,面对着墙。 “柔儿,你不愿意看朕吗?” 元帝轻轻拥住她,将整个后背揽到自己怀里,闻着她清苦的发丝。 为了避免产后掉发,江怀柔一直都用特殊药材洗头,因此发丝间常年都有一股浅浅的药味,不香也不臭,闻起来反而让人耳清目明。 “臣妾已不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羞见天颜。” “怕什么,朕也不再是十几岁的小伙子,你老,朕同样也老。”元帝握住她的手,在掌心中轻轻摩挲着,仿佛他们真的是民间普通百姓。 “我的柔儿,永远都是那样的花容月貌,国色天姿。” 江怀柔笑了笑,把身子转回来,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元帝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这个陪自己跨过大风大浪的女人,恍惚间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做太子的时候,母后和父皇都还在,连皇祖母也还身体康健。 他什么都不用想,只需本本分分做好一个为父皇分忧的太子。而在众多人的保护下,他前十八年几乎也没遇到过半点挫折。 举国选太子妃时,元景嫌那些待选女子脂粉气太浓,仿佛都是大家族精心培养出来会笑的听话的鸟儿,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没多久,他以更衣之名逃了出来。 翻过几个宫院,以为自己终于远离了那些人和事,正打算放松地躺在草地上,身后却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那江家的姑娘从墙上摔下来,脸都脏了,手里却还拎着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不肯放手。 她见眼前站着一个男子,赶紧理好襦裙爬起来,好奇又怯生生地看着他。 元景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来到演武场,为何心却被人一箭射穿了个彻底。 “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后宫事虽多,也不要太过操劳才是。”元帝道。 入宫多年,江怀柔并没有半点发福,仍旧是那副杨柳似的纤纤身段。 “臣妾已经很会给自己偷懒了,许多事情都是交由几个妃嫔去做,并未操什么心。”江怀柔轻轻拥着元帝,轻轻地道。 “胡说。”元帝笑了笑,声音低沉中又透着慵懒的劲,“你又要照顾一双儿女,又要管后宫那么琐事,哪能不操心。” “如今容妃已死,文妃性子太蠢,也就只剩下两个妃子能从旁协助一二,剩下的都得靠你操持。” 江怀柔低低道:“陛下这是又要纳妃了吗?” “今年多灾,选秀的事情大动干戈,朕再想想。”元帝在她脸上亲了下,如蜻蜓点水,“无论后宫有多少人,你都是朕唯一的皇后。” 江怀柔闭上眼:“嗯。” 月上枝头,一湾如水的圣洁从窗外投进来,铺在两人的身上。 日上三竿的时候,元净终于从昏睡中醒来。 她身上汗已经擦过好几回,衣服也换了一身,现下是浑身清爽。 小公主动了动身子,周身温度虽然已降了下来,可还是觉得没什么力气,脸色也白得吓人。 发个烧,像是把精气都吸干了似的。 玉晚月不知去了哪里,几个当值的小宫女靠在门外睡得正香,元净懒得叫醒她们,自己穿好衣服和鞋子下床,到外面的茅厕去解决大事。 她其实还是不太适应身边有这么多人伺候,无奈身为一国嫡公主,该有的仪制不能少。 回来后,正好看见玉晚月急急忙忙把人叫醒,到处找着她。 “我的小公主,您是何时醒的,可把奴婢吓坏了。” 玉晚月刚走到门口,就瞧见那半大的小团子拿着一根树枝,“哒哒哒”地弹了过来。 她脸庞顿时切换成副姨母笑的表情,一手就把小公主托了起来。 烧了一天,就连体重都清减了些。 “怎么醒了也不叫人呢,万一又出点事情可怎么好。” 小公主微微一笑,明艳又活泼,当真是十成十遗传了皇后娘娘的美貌。 “啊……小公主,您太可爱了。”玉晚月还是忍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昨天光顾着喝药了,公主想必是饿了吧。” 元净捣蒜似的点头。 听闻她醒了,元平硝和江怀柔都过来看这个团子,顺便陪着她一块用膳。 刚吃了没一会,元帝处理掉手头上事也赶过来,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生热闹。 元平硝自懂事以来,就从来没有感受过一家四口吃饭的光景,平时学业紧,大多数是自己独吃,偶尔去去陪一陪江怀柔,连皇上的面也见得不多。 唯有大节庆时合宫同庆,才勉强有这么一副一家团圆的景象。 哪像今日这般没有其他妃子,没有诸多规矩,只有他们四个人,只有他们至亲的四个人。 第29章 假面住持 “硝儿来,多吃点肉。” 元帝给他夹了一筷子的羊肉:“从明日起要素斋三日,沐浴焚香祈福,不便再碰荤腥,今日便尽量多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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