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醉了我才嘀咕几句,若你醒着,此时定要纠缠我说个清楚,可……可我若说了明远侯府覆灭与我有关,你该如何看我呢。” 尾音落下,林知瑶整个人都怔住了。 只因她抬头时,梁颂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注视着她。 “你……” 林知瑶刚开口,又觉得不对劲儿,伸手在梁颂年眼前晃了晃,果然,对方没什么反应。 她心下正琢磨着是醉的没意识么,眼前人便试图撑臂起身。 “水……”梁颂年声音微乎其微的出了声。 林知瑶连忙扶他,“要喝水么?” 梁颂年没应,还念叨,“水……” “知道了,你躺你的,我去给你拿。” 林知瑶将他按回床上,转身去接了杯清水来,“慢点喝。” 梁颂年像是当真听不见话,水到嘴边了猛猛灌下,就又倒头过去了。 林知瑶无奈摇头,有些苦笑,“听见了也无妨,明日也就都不记得了吧。” 次日晨光熹微,先醒过来的是梁颂年。 宿醉后的脑子像是要炸开一样,他眉头拧在了一块,恢复了些许意识,想着找水喝。 刚动一下,周身便僵住了,眨着眼睛去看,林知瑶竟睡在了他怀里…… 不,是他睡在了林知瑶床上。 “……” 人为静止的画面持续了好久。 梁颂年咽了咽口水,嗓子干疼。 他低头看了看林知瑶的侧脸,最终原封不动的躺了回去。 门外的银花端着梳洗的物件儿等了一会,横竖不见着有动静,又想起昨晚的场景,索性返回去了。 日头晒进床头,热的林知瑶额角发烫,她才将混沌的梦散了去,随即翻了个身。 “呃……” 林知瑶轻轻挪动身子,看清了局势。忆起昨晚梁颂年抓着她胳膊不放,几番挣扎无果后,自己倚着床头去睡。 怎么醒来在人怀里了。 想不明白,她也就不再费那个脑筋,抬起头见梁颂年还睡着。 “竟不省人事到这个地步,啧。” 林知瑶嘴上这么说,起身的时候还是很小心,只是对方过于敏感,一碰便醒过来了。 “……” 四目相对,定然是尴尬的。 林知瑶昨天刚打算与他缓和关系,谁知闹了昨天的乌龙,此刻这场合,怎么也不算个好台阶。 “瑶瑶……” “醉鬼。” 梁颂年怎么也没想到,这月余的冷战结束在这句。 林知瑶若无其事的拢衣起身,“下次再喝成这样,就睡外面算了,回来折腾人作甚。” 梁颂年哑然。 “过些天是浴兰节,宫里设了宴,你与我一同去。” 寥寥几句过去,倒是解了尴尬的气氛。 但二人之间的僵持,似乎没变。因为林知瑶再次搭理梁颂年,便是赴宫宴当天。 浴兰节,顾名思义是要沐浴兰草,而所谓兰草又称药草。 每逢此时,家家户户都用草药煮水沐浴,另以五色丝结而成索,系于臂膀,辟邪驱鬼,是为“长命缕”。 林知瑶从屋内出来,本想着透透气,不成想连空气都蔓延着挥之不去的药草味儿。 “去取个丝结的工夫,夫人怎就跑到了院子里!”金花出来将透气的林知瑶拉回去。 银花正给梁颂年绑长命缕,金花这边刚逮回人,动作比她慢了些。 待整装完毕,金花满意的点点头,“果然般配!” 林知瑶眼神儿在自己和梁颂年之间打了个来回,“我俩都快穿的一摸一样了,能不配吗?” 金花才不理她的揶揄,“要进宫的,怎么能随意穿,贵门夫妇就要有贵门夫妇的样子。” 这话倒是没错,甭管他俩现在是这么局势,那都是私下的。进宫去要面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对外总要相亲相爱才行。 于是,马车至宫门,梁颂年伸手扶林知瑶下车时,她就再也没松开手。 “林姐姐!” 极不符合如今身份的称呼钻进了夫妇二人的耳朵,梁颂年还发懵的时候,林知瑶已心下了然谁人在唤她。 “公主,瞧她牵着的人,也万不该喊姐姐了。” 林知瑶回头时,已经有人先开口纠正了这荒谬的称呼。 夫妇二人仍是牵着手,梁颂年随她转过身,便见来者华服金饰。 其身后几名侍者,旁边则陪着个束发轻简的青衣女子,无珠钗点缀,却别有一番英气。 对这两人,梁颂年莫名的有些眼熟。快速的搜索过往记忆,方才将眼前这碧玉年华的公主,与幼时寥寥几面的奶团子对上号。 而旁的这位,他若没得年迈痴呆,便确定不曾有过照面。 “臣女携夫见过公主,问公主安。” 梁颂年被拉着手行礼,恍然回神儿,不算迟钝的跟着附和了句。 “咱们之间免了虚礼即可,今日……是我的不对,竟老改不过旧称。” 言罢,旁边传来声嗤笑,“她若再嫁,公主更要混淆了。” “总比被视作悍妇,无人敢娶要强些吧。”林知瑶瞬间怼了回去。 忽然间冲上了火气,梁颂年皱眉不解,敏华公主却司空见惯般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都别逞这口舌之快了。” 她说罢,将众人注意力引到梁颂年身上,“梁二哥对吧?细想来,我小时候该是见过的,只是岁月更迭,抹掉了那懵懂的记忆,如今算是初见……” 敏华飞快的朝林知瑶眨了下眼,续道:“果然俊逸非凡,与我林姐姐十分般配。” 林知瑶无奈而笑,“私下公主怎么唤我都行,只是稍后入席了,可不能如此,叫人笑话。” “好好,我知道了,”敏华点头应道:“梁夫人。” 说话间,又有马车将至,一旁的青衣女子催促道:“公主,人你也见到了,再有话稍后去席上聊,这可不是个攀谈之地。” 敏华点点头,随即对二人道:“不妨碍你们夫妇说小话,我们先走一步。” 日头渐下,宴席将至,往宫里赶的人便多了起来。 待敏华一行人走远,林知瑶才拉着梁颂年重新迈步子,嘴上溢出一句似是嗔怪的话。 “我若刚刚不拉住你,你到要为我出头还口了。” 梁颂年对刚刚的情形仍是有气,阴阳怪气接了句,“夫人不是自己还了嘛。” “我总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林知瑶余光瞥了他一眼,对方皱着眉头的样子竟叫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对方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便要出气,若……” “武毅侯家的小女,苏云薇。” 林知瑶一怔,“你竟知道她?” 说起来,他俩是青梅竹马,各自身边人都是重叠的,只五年别离间才生出些陌生面孔。 武毅侯当年驻守了边境,是圣上恩准其家眷跟去的。 一去经年,苏云薇于那时诞下。 她生长在军营十来年,至梁安仁获罪撤职,圣上下旨召回武毅侯补位,苏云薇才跟随父兄至京都。 如此,她恰巧于梁颂年错过。 “不知道。” 梁颂年如实说,又道:“初始觉得眼熟,思来想去也是没见过的。只是她言行犀利,且能与公主交好,于家世和容貌而言,倒像是与苏云铮出自一家。听说武毅侯只有一儿一女,此人除苏云薇无他。” 他说完,扭头去打量林知瑶,“只是,你与她如何结的梁子?” 林知瑶知道他前阵子因春闱舞弊案,与当值刑部侍郎的苏云铮有过接触,只是没成想能续出苏云薇这档子事。 “你既知她是武毅侯的女儿,那该知晓她生长在军营里,”她说着不知想起什么,忽然笑了,“就她那装束,横竖不像在闺中绣花的乖乖女,瞧我这副作派,定是不顺眼的。” 梁颂年不明所以,“你是何作派?” 林知瑶偏头,嘴角竟有些得意,“嚣张跋扈又好玩乐的相府独女。” 梁颂年哭笑不得。 “我本有意与她交好,在她才回京时就多番邀她吃茶听曲儿。谁知她要么不来,要来便闹的都不愉快,横竖不给我面子,那……” 梁颂年忍不住打断道:“只听金银花说你爱与人相聚打趣,怎么听着像是拉帮结派的小孩子过家家。” “你先别急着瞧不起,大内都搞不到的消息,兴许就藏在茶余饭后的闲谈。” 这话,梁颂年不知真是林知瑶无意之说,还是刻意而为。 但结果似乎是将他之前对林知瑶涉政,推动吏部变革的猜忌,化为这轻飘飘的妇人闲言。 梁颂年心中百味杂陈,知道再去逼问也是无果,便也识趣的先作罢。
第18章 开恩 ◎帝王心,实难揣测。◎ 皇家坐庄的聚会,再行简低调,仍是难掩气派。 夫妇二人进场便没入了人流,梁颂年虽还在吏部当差,但算不上实官,参加宫宴走的是林家郎婿的身份。 倒是林知瑶,总在这种热闹场合如鱼得水般应变。 “阿瑶!” 林知珩在找寻了半响,可算见到了人,松口气的同时,忙把人拉向了一旁。 梁颂年跟着一起,喊了声二哥。 林知瑶左右看了看,随后问:“二哥不是和爹爹一道来?” 林知珩本预开口的话暂且一压,本能的回道:“陛下临时传爹进宫,想是一会儿直接来了。” 林知瑶哦了一声,刚要闲聊,便被等不及的林知珩打断,“爹前脚离府,我便收到了消息。” 他沉了口气,方道:“大哥出事了。” “什么!大哥怎……” “陛下驾到——” 一声尖锐的嗓音划过,全场顿时寂静下来,众人跪地,包括了话没说完的林氏兄妹。 宴会开席,宾客皆落座。 夜幕来临前,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每处,落在眼前的翡翠雕花盘上,将果子也照的金灿灿。 尽管是咫尺的距离,也不好在宴席伊始交头接耳,林知瑶提着一颗心,作茫然的等待。 “瑶瑶。” 几声呼唤无效,梁颂年只得伸手去扯她的衣袖。 林知瑶偏了身子,方才有了反应。 她先看旁边,再顺着视线而去,一惊,紧接着颤声行礼道:“陛下。” 此时的奏乐已止,于主座的奉元帝正看着林知瑶这处。 其他人的视线自然跟随,林知瑶不想也知道刚刚自己定时被点了名。 可惜她将才聋了,这会儿总不能问奉元帝刚刚说了什么,只得低头不语。 谁知奉元帝竟起身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朕说了,宴席上不必拘礼,你们二人这是做什么。” 这话说出来,低头的二人不得要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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