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日时光眨眼就过,很快来到大婚前夕。 宋知意简直如同做梦一般,待嬷嬷们走后就累得躺下了,双目放空,望着头顶樱粉色的帘帐发呆。 宋婉正是这时候进来,见状心疼道:“娘本来还想叮嘱你些事,不过想来嬷嬷们也教了,罢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出嫁气色才好。” 宋知意困惑地眨眨眼:“什么事呀?” 宋婉替她掩好被角,将一本册子放在枕边,会心笑道:“自然是闺房秘事。娘想着,只要太子喜欢你,旁人便不敢轻易看轻你,所以这事呀,可要好好把控。” “咳…”宋知意白皙的双颊肉眼可见地染上绯红,其实嬷嬷还没来得及教这个,那许多规矩和礼仪已经叫她记得头脑发胀了。 等宋婉回去后,她还是顶着困劲儿爬起来研究了那册子。 里头两个小人你来我往,打得火热,隔着纸张把宋知意的瞌睡虫也打跑了,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更天。 天一亮,她就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还是传闻中那么尊贵无比,完美如天神的太子殿下。 也不知性情是不是真如传言那般温润谦和。 很快,嬷嬷们带着宫女来敲门,宋知意把册子藏到被子里,什么也来不及想了。 沐浴净身,梳妆打扮,换上大婚吉服。 与人等高的铜镜里照映出一个陌生的美人来。 朱唇粉面,肌若含雪,眉如翠羽,红妆相宜,再看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婚服,没有半点褶皱,连曳地裙摆都是一样的弧度,若说她原本只有七分容貌,此刻在华服美冠的衬托下也被打扮出十二分了。 嬷嬷喜娘们的赞叹不绝于耳,宋知意顶着沉甸甸的发冠小心侧身,只看到母亲含泪的眼,她心里发酸,明明身处热闹的中心却觉空荡荡的,想掉眼泪,好在忍住了。 如今人多,宋婉纵使有千万个不放心的,也不好再当面嘱咐,只忙着交代两个陪嫁丫头。 待外头传来一声响亮的锣鼓声,有宫女来报迎亲队伍已到门外。 锣鼓喧天里,宋知意以鸳鸯锦绣团扇掩面,被众人簇拥着出了闺阁,到前厅拜别父母,遂才出门上了东宫的迎亲花轿。 接亲的是礼部官员。 宋知意沉浸在离别的怅然若失里,鞭炮声中忍不住回首看了又看。宋府门口乌泱泱的全是人,爹娘满面春风地应酬着诸多达官贵客,而起轿后她越来越远,爹娘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 原来是眼泪早已蓄满眼眶。 若是哥哥们在京都就好了,一定会送她出嫁的。 随后一路顺利,花轿抬进了宫里。 宫规森严,宋知意默默收了眼泪,又悄悄问冬青要来敷面的香粉,补了补妆容。 不过和她预想的不同,花轿进宫后礼部官员便退下了,也没有要拜堂祭天地的意思,只觉又走了好久,才在一道红棕大门前停下,她没忍住放下扇子往外看了眼。 ——宜春殿。 “太子妃,这便是您日后的住处了。吉时未到,请您入殿稍作歇息。”宫中女官笑容和蔼地掀开喜帘。 宋知意想起教习嬷嬷说的,宫廷婚仪的一切流程自有宫里操办,她只需跟着指引行事便可,于是按耐下心中困惑,点点头,在女官和嬷嬷的引领下垮了火盆入殿。 殿内布置喜庆典雅,正对门的桌案上垒有几摞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合卺酒与挽发剪子就在一旁,女官领着一众宫女们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下。 宋知意不敢乱动,端端正正坐着,闭目养神。 谁知再睁眼时,外头竟黑天了。 宜春殿静悄悄的,不知何时窗前已点上一对雕饰精美的龙凤喜烛,昏黄的光映照着窗户上张贴的大红喜字,衬出几分未知的朦胧。 宋知意心有不安,小声问冬青:“几时了?” 冬青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戌正。方才点烛的嬷嬷什么也没说,可要奴婢去问问?” 宋知意想了想,轻轻摇头。问起来好似她多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太子完礼似的,宫里人多眼杂,传出去恐怕不好,左不过也等到了这时,急也急不来。倒是她肚子唱起空城计,遂歪头看向冬青,眨眨眼。 冬青瞬间明白过来,好在夫人一早就准备了糕点给她贴身带着。 谁料也正是此时,外面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宋知意精神一振,忙示意冬青把糕点收起来站好,她也立刻端正团扇掩面坐正身子,深吸一口气,弯起唇角,努力露出她最端庄最温柔的笑容。 进门的却是一个五十上下的嬷嬷,语气恭敬而严肃:“太子妃,今夜殿下来不了了,请您用过晚膳早些歇息吧。” 宋知意听这话,笑容微微一顿,心沉了下去。
第3章 病入膏肓药石无灵的太子 爹爹的殷切叮嘱犹在耳畔,宋知意迅速将诸多心事藏起,正襟危坐,思索片刻后试探问道:“殿下可是吃醉了酒,还是突有公事脱不开身?” 嬷嬷听这话,良久地沉默了,久到宋知意开始怀疑自个儿是不是问错了话,才终于听嬷嬷回道:“不是。您早些歇息吧。”说罢,便福身准备退下。 “嬷嬷留步!” 宋知意却不想新婚夜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好歹她也是圣上钦定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就算太子心里有那前未婚妻,也当顾全大局过来成完礼。 除非,是另有不得已的隐情。 她放下团扇站起身,上前两步拦住嬷嬷的去路,唇畔含笑,言语真切道:“出阁前,家中父母千叮咛万嘱咐,太子人中龙凤,定要细心服侍,然知意进京不久,诸事不明,今夜这……还望嬷嬷明言,哪怕引路带我去向殿下请个安,也算知意没有失礼。” 说着,给冬青递了个眼色。 冬青立刻从怀里掏出宋婉一早预备好的喜钱,厚厚一叠,塞给那嬷嬷。 那嬷嬷却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将喜钱推了回去,“太子妃放宽心,今夜实在是殿下身体抱恙,待好些了自会过来见您的。” 身体抱恙。 宋知意迅速抓住这话里的重点,紧张问道:“殿下怎么了?” 嬷嬷又是长久的一默。 宋知意眉心紧蹙起来:“殿下身子不适,我作为他刚过门的太子妃,岂可安坐新房歇息?嬷嬷,我忧心得很,无论如何是歇不下的。” 嬷嬷终于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打量跟前这姑娘一眼,十五六的年纪,听说是岭南来的,眼神澄澈干净,倒看不出深宫里的用心算计。 左不过瞒得了初一瞒不过十五,索性道:“太子妃有这份心,老奴为殿下感到欣慰。只有两点,其一不可带侍婢,恐人多眼杂吵着殿下,其二,去了切莫惊着。” 其一倒是无妨,但惊着?还能怎么惊着? 宋知意虽未亲眼得见太子丰神俊朗的英姿,但教习嬷嬷给的画像是看过了的,那叫一个玉树临风、俊美无双,便是病着,也是温润如玉的病美男。 她才不怕呢。 这厢说定,宋知意便立刻唤来宫女们赶快把头上这华美的发冠还有身上繁复的吉服褪下,好看是好看,但也忒累人了。 等她穿戴妥当,殿外已有两个内侍压轿等候。 宋知意听说过皇宫很大,想来这东宫也是不小,便上了轿,路上得知这位嬷嬷曾是太子的乳母,如今在东宫掌事,人称庆嬷嬷。 庆嬷嬷冷面寡言,提着一盏琉璃灯行在轿旁。 夜幕笼罩下的皇城本就格外幽静,她们一行弯弯绕绕地穿梭于宫道间,又拐过几道弯月门,越走越清幽偏远,以至于宋知意仿佛听到了山野间兽类的嚎叫声,又觉得自个儿好像是走在去阴曹地府的路上。 正当忍不住询问时,宫道的尽头出现一片光亮。 是个独立的小庭院,夜晚看不太清,可庆嬷嬷的脚步没停,周围似乎也没有别的宫殿了。 宋知意讶然,堂堂太子殿下,东宫之主,未来的皇帝,难道就住这? 她迟疑着,落轿后下地,来到庭院阶前,抬头只见昏黄灯色映照出匾额上书“清晖堂”三个字,脚步略略停下。 “这……”话音没出口,先听见一道漆门之隔的院内传来哆哆嗦嗦的抱怨声: “院首大人真是老谋深算,晓得殿下药石无灵,便一早说旧疾复发,向皇上辞官归乡,好躲去一场浩劫,可咱们当何去何从啊!” “有银子使银子,没银子……就等死吧!连圣上都默许朱院首回乡,想必不日废储圣旨就要降下,瞧殿下这神志不清的疯癫模样,恐怕撑不了多久就要——” 没等这话落下,庆嬷嬷怒火中烧,推门进去一手揪住一内侍的耳朵将人从墙角拖拽出来,狠狠甩了两个大嘴巴子。 响亮的“啪啪”声中,宋知意手里的汤婆子也“哐当”一声落地。 药石无灵,易储,撑不了多久…… 庆嬷嬷教训完那俩个嚼舌根的内侍,疾步过来道:“太子妃,殿下人中龙凤,自有上苍护佑,您切莫听他们胡言乱语。” “……好。”宋知意深吸一口气,极力稳住慌乱心神,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着。毕竟还未亲眼见到太子,怎能仅凭旁人三言两语就自乱阵脚。 此时庭院里忽有一道尖叫声传来,庆嬷嬷神情一变,立刻跑进去查看。 宋知意也匆忙提裙跟上。 进入庭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苦汤药味,其间夹杂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宋知意不禁掩鼻,这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险些摔倒——原来是这庭院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安放了八个石狮子,两两之间以红线缠绕,再抬头,四方的上空竟对应悬挂满了画着咒语的黄符纸! 她闲暇时就爱看些志怪奇书,隐约辨别出这或许是方士驱邪降魔的阵法,一瞬间,惊悚冷汗爬上背脊。 此时又突有一道急促的厉声响起。 “不好!殿下手里有刀!” 宋知意猝不及防,后知后觉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分明白日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此时夜空上却飘起细碎的小雪花来,一个穿着单薄中衣,发型凌乱的男子从屋里提刀而出,披散长发与飘零雪沫模糊了他的五官面容,依稀只觉他身量应当十分修长,却消瘦,似乎腿脚也不便,一瘸一拐如走在刀尖上分外艰难缓慢,偏偏手里的大刀不断划过地面,发出阵阵滋滋可怖的声响。 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复仇的鬼.魅修.罗。 宋知意骇得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焉知那男子似有所感,骤然抬眸朝她看过来。 那是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漆黑眼瞳,深不见底,死寂如冰,幽寒眼神与她畏惧退后的视线在夜色相触,整个人突然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发了疯似的提起刀在空中胡乱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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