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新奇地伸手接了接,可惜雪花落在手心,来不及细看就融化了。她脸颊上的红晕也被飘雪冷凝褪下,瓷白莹润。 回到碧落院,宋知意却没睡着。 一则有些认床,至今也睡不习惯新院子,二则想起婚事。 倒不是还明哥哥不好,他年长她四岁,自小一起长大,性情温和,对她颇为照顾,她虽谈不上爱慕,但日后有这样体贴细致的夫君,也是不错的。 只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哥哥和二哥哥都没娶妻成亲呢!她是最小的,干嘛那么恨嫁,她现在只想赖在爹娘身边,只管吃喝玩乐! 夜里睡得晚,翌日自然起得晚。 谁知一大早的冬青却急匆匆跑来叫.床。 宋知意睡眼朦胧,硬是被拽起来,一脸迷茫地喃喃:“天塌了不成?” 平常时候她娘非但不管她睡到几时,还会嘱咐下人别来吵闹,对她宠得没边儿。 冬青嘴笨,一时说不清什么事,只道:“是老爷吩咐奴婢立刻叫您起来梳洗装扮,前厅来了好多贵客。” 爹没有大事向来不会如此吩咐。 宋知意有点清醒了。 等主仆俩收拾好出门,冷风扑面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过来,但双眼皮直跳。 待来到前厅外的花圃,只见整整齐齐站了好些生面孔,个个着统一服饰,腰缚红巾,穿着倒是利索喜庆,一旁还堆放着好几个绑了红绸的大箱子,聘雁扑腾着翅膀。 宋知意莫名想起以前见过邻居家来人提亲的场景。 总不能是还明哥哥来提亲吧?卫伯父官职尚在岭南,再说,还明哥哥没有考取功名,应当不会这么着急。 再不然,别是昨日去吃酒的武安伯爵府吧? 宋知意胡乱猜测着,玉步款款走进前厅,几个穿着官袍还有宫廷服侍模样的人映入眼帘。片刻迷茫后,她先福身见过爹娘,边用眼神询问她娘这是怎么回事。 宋婉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宋连英笑着向众人介绍知意,完了再跟女儿依次说:“知意,这位是陈太傅,这是礼部的江大人,宫里的许嬷嬷,皇上身边的孙内侍。” 宋知意满腹疑惑,压根没认全脸,干脆通通以大人为称,客客气气地见过他们。 陈太傅满意地点点头:“宋少卿方才还是太过谦虚了,令爱生得亭亭玉立,举止落落大方,怎不堪为名门闺秀?” 孙内侍见状也道:“三姑娘好福气,既人来齐了,咱们先宣读圣旨吧?” 其余人纷纷应是,然后宋知意就稀里糊涂地跟着爹娘跪下了,下一瞬就听孙内侍尖细的嗓音高声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家小女知意娴静端庄、温婉敦厚……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下月初八,良辰吉日,宜婚嫁,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同钦天监操办,钦此!”① 宋知意错愕地抬起头,一双灵动明亮的杏儿眼满是震惊,恍惚间还以为没睡醒,在做梦。 她? 去当太子妃?!
第2章 独守空房的新婚夜 直到宣旨的孙内侍和陈太傅一干人等离去,宋知意也没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里莫名其妙的圣旨,又看看一旁繁多贵重的聘礼,不由得掐自己一把。 若是个离奇古怪的梦,就赶紧醒过来吧! 可惜,疼的。 不是梦。 宋连英夫妇笑脸送走了贵客,再回来时,双双皱眉叹气。 宋知意攥着圣旨一脸困惑:“爹,娘,怎么好端端的圣上立我作太子妃呀?” “这……”宋连英亦是一头雾水啊,捋着短须思忖。 宋婉突然问道:“你进宫面圣那日,圣上没提此事?” 宋连英摇头:“那日乃是好几位提拔进京的同僚一起在承恩殿回圣上的话,说的全是些地方民生,圣上言语间虽对我颇多赞赏,但也绝没提半句儿女婚事。” “亏你自诩为官谨慎多思呢!”宋婉似忽然想到什么,拍桌站起来,“好几人,圣上唯独夸赞你,你也不多寻思寻思?” 宋连英冤枉得很:“能提拔上来的自然都是政绩卓越,得到圣上赞赏的,怎么如今变成我的不是?” 宋婉冷哼一声:“不然呢?我早说了先与卫家定亲也无妨,左不过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可你偏要等人家也提拔回京了,考上功名了,等人家开口你再定!” 宋连英脸皮一拉,无奈道:“婚姻大事,怎可我们女方先开口?再熟络的交情也掉面子啊。” 宋婉听这话,简直气笑了,叉腰瞪着宋连英道:“好好好,你这张老脸是价值千金。那我且问你,今日就二十八了,那圣旨说下月初八良辰吉日宜嫁娶,眼看连半月都不足,你叫我闺女怎么嫁?你当皇宫里风光无限有个太子女婿十分给你长面子是不是?” 宋连英不吭声了。 宋婉摊手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昨日连个没落的伯爵府都敢笑话咱们是岭南来的穷酸破落户,要是进了宫,每日打交道的不是太后贵妃,便是个个出身尊贵的国公侯爵贵眷,宫规森严,需步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咱们闺女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到时受什么委屈我们都不知道,便是知道又如何,你这个从四品的司农寺少卿凭什么给女儿撑腰?” 一番话,说得宋连英面红耳赤,几度启唇想说些什么,最后竟是哑口无言。 宋婉冷哼连连,还要开口,身旁一双柔软的手环抱住了自己。她回头,见到乖巧又难为情的女儿,顿时心口一堵,真是急得忘了女儿还在了! “娘,您先别着急嘛。”方才见她们吵的厉害,宋知意压根插不上话,如今总算停息片刻,便连忙挽住宋婉坐下,倒了热茶,又绕到她身后给她捶背捏肩,话语温柔,“爹爹升官那日,您不是说,雷霆雨露,具是君恩。” 宋婉闻言,火急火燎的内心如有一股清泉倒灌,倏地缓和下来——是了,雨露是恩,雷霆也是恩,急躁没用,责怪抱怨丈夫也没用。 宋知意轻轻抚着宋婉的背,尽管心里茫然,但更不愿爹娘为此争执,只见她没心没肺地弯唇笑道:“进京那日您还念叨,说咱们家真是吉星高照,时来运转,如今我竟得封太子妃,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啊!意料之外却也不失为一桩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只怕改日什么伯爵还是侯爵夫人见了您都要眼巴巴地奉承呢。怎么您反倒不乐意了?” “你这孩子……”宋婉声音哽咽,霎时红了眼眶。真是的,遇着这样天大的事怎么反叫懵懂稚嫩的女儿来宽慰她这个母亲。 宋连英见状也赶忙掏了帕子给夫人擦眼泪,连连认错。 宋婉叹了声,握着女儿的手,十分为难地问道:“知意啊,话是这样说,可你心里若有还明……” “娘,他在我心中是极好的兄长,细想来与大哥哥二哥哥也并无差别,您和爹就放宽心,太子人中龙凤,我嫁便是,也不算吃亏。”这是实话,宋知意对这突然的赐婚除了震惊便是困惑,要说唯一不满的,大概是婚期太快,她没做好嫁人的准备。 宋婉得知女儿心意,心中稍安,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抗旨不遵,只得道:“君无戏言,时间又紧,无论如何都得赶紧把嫁妆备齐全,免得叫旁人看轻。” 宋连英点点头,好在他还算攒了点家底,想了想又说:“卫家那边虽未定下亲,但还是写封信告诉他们有这回事为好,免得因此生了龃龉,坏俩家多年的交情,想必他们也能理解我们的难处。” “这是自然。”宋婉着人去库房清点东西,宋连英则把知意一起叫去了书房。 “爹要同你说说太子。” 宋知意确实一点儿也不知道太子这个人物,左不过跟她八竿子打不着,从前在岭南,更是少有听闻,想来能当太子,自是什么都顶顶厉害了。 她爹要说,她便认真听着。 怎料却先听她爹问:“其实太子有过一位未婚妻,是开国功勋魏国公的嫡女,因那姑娘连月缠绵病榻,圣上才改立太子妃,倘若婚后有人以此在你跟前说事,你当如何?” 宋知意愣了一下,“他有未婚妻,那我也有即将议亲的竹马呀,扯平了,不管旁人说什么,我左耳进右耳出便是。” 宋连英点点头,“那倘若婚后太子允诺陪你过生辰,却突有政事弃你而去,你当如何?” 宋知意满不在乎地笑了:“堂堂太子,自然国事繁忙,他食言在先,我趁机提一点要求自会满足,到时我就回家来叫爹娘陪我过生辰!再不然我出宫玩去也是好的呀。” 宋连英倒是一噎,这闺女还没开情窍呢,不过这样想得开,也好。 至于其他关于太子美誉的话,宋连英自觉不必多提,只是忧思道:“不论前朝还是今朝,储君婚事从未有过下旨不到半月就大婚的,爹进京晚,对朝中之事了解不多,但知太子自从一年前大胜戎狄回京,便去了西郊白马寺为先皇后静修祈福,此后再未上过朝。若真如此,太子实在是个至纯至孝的孩子,可再看如今这匆忙的婚事,只怕……你可还记得李相秘不发丧的故事?” 宋知意自然记得。 书上说始皇帝死在巡游途中,但后宫既不曾立皇后也无太子,丞相李斯恐国都大乱,不得不顶着酷暑拉着始皇的尸体巡游完列国,直到回了都城定下继位国君,才敢宣告始皇亡故的消息。 宋连英当然不是猜测太子没了,而是怕太子塞北鏖战三年,如今落了残疾,或者重伤。 “所以你要有个准备,不论到了东宫是何内情,切记万事藏于心而不显于形,不要慌乱,凡事有爹在,你大哥哥虽外派蜀地,要不了两年也会回京来,你二哥哥在军中也是多有建树的。诚然,这些只是爹的疑心,若疑错了,自是千好万好。” 宋知意不禁红了眼眶,忙背过身去揉了揉,嘟囔道:“女儿记住了,您交代完没有呀?我都,都饿了,困了……” 尾音一点哽咽,听得宋连英愧疚不已,其实夫人骂的没错,可惜晚矣。宋连英慈爱道:“好好,你回去用了早膳便安心睡个回笼觉吧。” 宋知意闷闷地应了声,走俩步又回头看眼父亲,看眼桌案空白的信纸,说:“我见过大哥哥寒窗苦读十余载的艰辛与不易,不愿因赐婚这事平白影响卫家兄长明年考取功名。爹爹,你告诉了卫伯父,可要瞒着卫兄。” 宋连英暗叹自己何德何能,有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儿,“放心吧,爹晓得。” 知意回去后,回笼觉却没睡成。 陈太傅等人走了不久,宫里就来了两位教习礼仪规矩的嬷嬷,还有好几个量体裁衣的宫女,珠宝司也来了人,带着许多华美的首饰图样。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宋知意压根没功夫捋捋心事就忙了起来。 宋家夫妇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赐婚消息传得快,不到晌午就有好几位世家夫人登门拜访,宋连英的同僚们也纷纷携礼庆贺,一时门庭若市,传话小厮脚不沾地地来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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