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立马散开,却不敢立刻依他言离开,只能放慢脚步,在越来越多的人群中远远跟着。 武澍桉心下烦躁,只觉得当众丢了颜面,有心甩了他们,于是牵着马越走越快,打算在人稍少些的地方上马,却不想,川流的人潮中,忽然站出来个面含笑意的年轻女子。 “堂堂城阳侯府的小侯爷,竟被一个西域奴隶打得这样狼狈,真是令人惋惜。” 武澍桉停下脚步,恶狠狠看过去:“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口出狂言!” 那女子笑着冲他行礼:“小侯爷不认得奴婢了吗?一个多月前,奴婢有幸与小侯爷有过一面之缘。” 武澍桉忍着烦躁,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想起来:“你是中书令府上的丫头……” “小侯爷好记心,”那婢女朝旁侧了侧,示意他往这边走,“我家主人有几句话想同小侯爷说,小侯爷若得空,不妨随奴婢走一趟。” - 清明渠边,靳昭和云英一前一后地走。 靳昭牵着马走在前面,眼看身边没人,刻意放慢脚步,也没见她追上来,只好干脆停下,等在原地,待她走近了,问:“不是说去看孩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的确要去看阿猊,只是奴麻烦了殷大娘这么久,奴不好空手上门,又因太过突然,来不及亲手准备,便来买些凉茶饮与茶果送予殷大娘。”云英扬了扬手上提着的小包裹,解释说。 方才提在手里,一直小心护着,便是摔倒的那一下,也没磕到,仍旧完好无损。 靳昭点头,目光悄悄从她提着包裹的手移到另一只半掩在袖口中的另一只手。 方才他留意到了,她被自己推倒在地,就是那只手先撑在地上,才没摔得太过狼狈。地面坚硬凹凸,她那细皮嫩肉的样子,恐怕受伤了。 “走吧。”他指了指停在渠畔的马车。 云英没动,只是看着他的马,说:“中郎将先走吧,奴看着。” 靳昭皱眉,说:“我送你去。” 云英眨眼,问:“中郎将今日不是要同羽林卫的同僚们一道给人庆贺新婚?”说着,又生怕他以为自己有意打探他的动向,忙解释,“方才出宫时,遇到上次去过城阳侯府的侍卫大哥,闲谈数句才知晓的。” “嗯。”靳昭顿了顿,沉声说,“婚仪都在傍晚,我到那时再去。” 那便是白日空闲的意思了。 云英笑开,朝着马车上去之前,还不忘说:“也好,听说中郎将昨晚在外当值,恐怕也累了,该回去歇一歇。” 靳昭心下总觉这话有些说不出的暧昧,可又不好细究,只翻身上马,一路护着简陋的马车,往怀远坊的居处去。 一路晃晃悠悠,经过的皆是充满市井气息的街巷,云英想着即将见到小阿猊,心情好极了,时不时看向不远不近与她同行的靳昭。 她本就容色妍丽,什么也不做,但只站在人群里,便能吸引无数目光,此刻这般不时看向靳昭,就连赶车的车夫都察觉到了,看向靳昭的眼神带着艳羡和揶揄。 在他看来,这两个年纪相仿、样貌不凡的的年轻男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靳昭的心中却 感到难言的煎熬。 大约是因为昨晚随侍在外,只休息了两个时辰的缘故,他感到脑中像被钝器刺着似的,一下下的疼,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处在一种紧绷又肿胀的状态中。 方才同武澍桉扭打的时候还不觉得,此刻安定下来,便觉得那女子看过来的目光,就像是刺着他的钝器,带着赤裸裸的渴望,刺得他不得安生。 好在西市本就与怀远坊相邻,他那宅子又离街边不远,不一会儿便到了。 因早两日便得了信儿,殷大娘一早就将门开着,着小娥留意外头动静,一见人来,便高高兴兴地迎出来。 “小娘子,可把你盼来了!”殷大娘怀里抱着正精神抖擞的阿猊,站在门边冲云英笑,一张慈祥的面孔上具是笑痕。 云英方才还有心思看靳昭,此刻一见到孩子,什么都抛到脑后,当即不管不顾地从车上下来,就连右手还受着伤也忘了,抬起来就要扶在木框上。 靳昭见状没说话,不动声色地在她握住木框前,先托了一下她的手腕,让她借了把力,紧接着,在她看过来之前,又迅速收回,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殷大娘抱着孩子,不曾细看,一旁的小娥却注意到了。 她目光在云英身上转了一圈,连忙上前,站到车旁,将人扶了下来:“娘子小心。” 云英不惯他人服侍,冲她道谢后,只说不必,又往阿猊身边去了。 “孩子才起来不久,也不知是不是知晓阿娘今日要来,方才就一直冲着门外叫呢!”殷大娘小心地将阿猊交出去。 云英抱着明显长大了些的孩子,爱怜地亲了又亲,直惹得孩子咯咯笑了才罢休。 “多谢大娘,将阿猊照料得这样好。”云英眼眶有些红,急往后去寻要送给殷大娘的小包裹,方才急,一时忘了提着。 谁知一回头,靳昭已经提着递过来。 他没说话,在她接的时候,又瞥了眼她的右手,然后便默不作声地进了自己的院里。 小娥悄悄看着,迟疑片刻,到底跟了过去。 “郎君。”她小声地唤,也不敢走得太近,上回被他突然的冷漠吓得一直拘束到如今。 “何事?”靳昭停下脚步,没再往屋里去。 “郎君好似受伤了,”小娥仔细地看着他,用手朝自己的下巴边角比划一下,“要不要紧?” 是方才被武澍桉拳头砸到的地方,没有多大的伤口,只是一块淤青,殷大娘眼神不好,没留意到她却一眼瞧见了。 “没事,你去照看阿娘就好。”靳昭毫不在意,在军营里磕磕碰碰是常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哦。”小娥应了,慢吞吞要走,又被他叫住:“等等。” 她赶紧停下,就见他进屋里,很快拿了一只刚好一手握住的小陶土罐子出来 “将这个交给穆娘子。” 说完,就要进屋。 “郎君一会儿可要用饭?”小娥问了一声。 他头也没回地说:“不必,我进屋歇一会儿,晚些换身衣服便去刘家。” 人已进去,小娥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罐子。她认得,这是治外伤的金创药,家里一直存着许多,郎君平日练武,早就用惯了。 - 隔壁的院子里,云英抱着阿猊,一面同殷大娘说话,一面留意院子中间的那道小门。 方才靳昭前脚一走,小娥后脚便跟了上去,她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没多久,小娥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小陶罐,送到她的面前:“郎君让奴将这个交给穆娘子,娘子可是有哪里受伤了?” 不必问,云英已然嗅到罐中淡淡的药味,必是治伤的金创药。 原来靳昭早就注意到她受了伤。可是,连药也不愿亲自送来,而是让小娥转交。 手一伸出,小娥就瞧见她手掌根部几点被细小沙砾刺破的伤处,不禁“哎呀”一声。 “是方才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云英笑笑,“没什么的。” 殷大娘凑近些,这才看清楚,赶紧把阿猊抱走,让她腾出手来上药,又问身上有没有伤着,见她摇头,这才放下心来。 “一会儿将娘子带来的茶饮子同茶果拿出来吧,饭倒是可以晚些做,”殷大娘抱着孩子,一边哄一边吩咐小娥,“也不知昭儿是否留在家里吃饭,今日可是刘家那小郎君的好日子!” 小娥立刻接话:“郎君方才说了,不留在家里用饭,歇一会儿便去刘家。” 云英在一旁仔细听着,心中有些失望。 方才还对她说,傍晚才会去参加婚仪,才一转眼就变卦了。 不一会儿,阿猊已累了,懵懵懂懂要睡去,云英亲自哄着他在榻上安睡,想了想,低声请殷大娘照看,自己则推说有几句同宫中事有关的话想问一问,往靳昭的院里去了。 同在宫中,同事一主,殷大娘不疑有他,正在灶上忙碌的小娥却留了心眼。 看着云英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她捧着茶饮与茶果出来,奉给殷大娘:“瞧着就是能解暑的成色,果然是好东西。大娘,要不要给郎君也送一些?” 殷大娘点头,尝了两口,大觉解渴舒坦,看小娥忙着,又说:“灶上还有一碗米浆,也热了再一并送去吧,昭儿贪凉,先弄些温的垫一垫才好。你搁上去蒸,也来坐一会儿,吃两口再去。” - 隔着一道门,靳昭才刚洗过凉水澡,换了身干净的中衣回屋坐下。 听到敲门声,没有多想,只以为是殷大娘又遣小娥过来给他送吃的,便背对着门说:“进来,放在案上就好。” 从前,他若是夜里当值,清早回来,殷大娘恐他挨着饿睡去,便常会备些吃食,让小娥送来。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门开后,他便感到不对劲,待听见那脚步声不是小娥平日略有些沉的频率,而是闺阁女子的轻柔小意,立刻警觉地回头。 敞开的屋门边,云英逆光站着,金灿灿的日色自身后将她包裹住,教人看不清她模样的同时,却能将她从头至脚的轮廓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发髻边柔软的碎发,都分毫毕现。 “是你!” 靳昭猛地站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穆娘子,”眼看她不说话,只是一步步靠近,逐渐缩短距离,他几乎想要捂住自己敞开的领口,幸而最后止了动作,“你怎会来此!” “中郎将,奴只是有些担心你。” 她像是剥开光晕走出来,随着距离的靠近,才终于显出真切的模样,一如他午夜梦回时无法控制的绮念里看到过的样子。 “担心我做什么?” 靳昭不太明白,本就一下下刺着他的钝器,好像又加了几分力道,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走近几步,为何他就已经这样紧绷? 他感到自己就要控制不住往后退去,幸好,她在离他不到两步的地方停下了。 “中郎将方才让小娥给奴送了金创药,奴便想起,方才中郎将为了救奴,也挨了小侯爷两拳,才想来瞧瞧。” 挨了两拳在哪儿?除了下巴边角的一块,便是肩上与胳膊上的两处罢了,哪里能给她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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