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有理有据,听得程澍礼想笑:“你管狗丑不丑的干什么?” “你们活人都喜欢好看的,凭什么鬼不行?”她忿忿憋下嘴巴,却在看着程澍礼时,眼睛流光一闪。 她在半空中转过身体,鼻尖贴着程澍礼的:“你长得这么撑投,我就很喜欢。” 这是第二次听她说“撑投”,虽然程澍礼还不懂什么意思,但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和她后半句的喜欢,他的脖子连着耳后根变得通红。 棠又又每次看他那不识逗的样子,都觉得无比好笑,时代进步如此之快,那三年级的小舟都有好几个前女友了,怎么还会有像程澍礼这么保守传统的现代人。 她飘到供桌旁边坐上去,坐到那个法扇旁边。 程澍礼想起刚才:“我刚才看见那个扇子,心脏疼了一下。” “它吗?” “嗯。” “奇怪。”棠又又低吟几秒,“难道你跟它有什么宿命的缘分?” 程澍礼说:“我不信这个。” 棠又又道:“你以前还不信鬼呢。” 不算相信,只是因为认知能力和科学知识的有限,暂时对未知保持应有的尊重,至少目前,程澍礼仍旧秉持着一颗探索真知的心,但这话没敢跟棠又又说,怕她跳脚起来折腾其他人。 乌吉在外头汪汪大叫,伴着阿尧走过来的脚步声,他推门而入:“程教授,可以吃饭了。” “来了。”程澍礼放下经书,他放慢脚步等棠又又先飘出门,才走出去关上门。 果真如阿尧所说,阿芝做的饭菜果然色香味俱全,丝毫不亚于旅游宣传片里讲的那样,干椒瓜秧,野菜糍粑,清蒸鲶鱼,烟熏腊肉洋芋片,红酸汤煮鱼,再配上一碗浓浓的糊辣椒蘸水,满满一桌是很有诚意的一顿饭。 阿芝和阿尧很尊重程澍礼,所以特意准备了一双公筷。而阿尧又很喜欢程澍礼,觉得他虽然从大城市来但完全没有距离感,他边给程澍礼夹菜边招呼:“程教授,你吃啊。” 没过一会儿,程澍礼的碗里就堆起了小山包。 他们吃饭时,无福消受的棠又又在外头空地上逗狗,乌吉被她的飘忽不定急得来回乱窜,有一下没一下地从门前跑过。 阿尧说:“今天乌吉是怎么了?” 阿芝头都没抬:“一下雨它就撒欢儿呢。”说完她对上程澍礼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笑,“乌吉很喜欢下雨,寨子里其他小狗也喜欢。” 阿尧哦了声没去管了,转头又给程澍礼夹了一筷子腊肉。 饭间,程澍礼不太明显地提了一句屋内法器和经书的事儿,阿尧对此一无所知,求助地看向阿芝,阿芝轻轻摇头:“从我爷爷那一辈不干这个开始,家里人也不让提这些,我也不太清楚。” 阿尧问他:“程教授,您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有个朋友做的这方面的研究,看过一点。”程澍礼说。 阿尧热情大笑道:“那有机会一定让您朋友来我们这看看,说不定实地考察能有点收获。” 阿芝也笑,温温淡淡的:“我还给你们做饭吃。” 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让程澍礼暂时放下了“食不语寝不言”的规矩。 饭后阿尧本还想留程澍礼再坐一会儿,但他说要下午上班前还得看看学生论文,阿尧便不再强求,从家里捡了点水果和自制的牛肉干巴,装进袋子里让他一定要带回去。 程澍礼看着手里沉甸甸的一兜子,蓦然笑了下,为这许久没感受过的淳朴的人情往来。 这份好心情戛然止于下山的半途,程澍礼发现自己把吊楼钥匙落在阿尧家了。 棠又又抱臂站在旁边的小路上,哼笑着讥讽他:“程教授的认真呢?程教授的严谨呢?程教授的一丝不苟呢?” 程教授一声不吭,迳直回头上山拿钥匙。 棠又又跟着他飘回去,时不时要蹦出几句话嘲弄他一下,程澍礼薄唇绷成直线,不反驳照单全收。 快到门前大树下时,猛地听见一声摔打。 树后,伞下,一人一鬼齐齐歪过脑袋往里看,动作出奇的一致。 阿芝一改刚才的温柔,嘴里发出一串叫骂:“拉玛阿尧!别以为我今天给你吃饭就不生气了!我那是看在程教授的面子上!现在你给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阿尧嬉皮笑脸地蹭到阿芝身边,想伸手捏她脸庞,被她冷着脸无情打开。 阿尧有多欢喜她就觉得她有多可爱,他无赖地摇阿芝胳膊:“昨天真是赶集太忙了忘记回你消息,下次一定不会了,别生气了嘛。” 阿芝一把甩开他的手,转过身去不理他,阿尧跟个人精似的贴过去,从怀里摸出条项链,用手捏着项链尾巴献到阿芝眼前:“ 呐!昨天赶集时候买的,你这么好看的人就该戴这么好看的项链,但我还是觉得,人比项链好看。” “我为什么要跟项链比好看?”话是这么说,可她按耐不住的嘴角已经说明了态度。 “你比项链好看多了!” 阿芝嗔道:“油嘴滑舌。” 话音未落阿尧倾身,捧着阿芝的脸亲上去,阿芝的脸在那一刹红的像天边艳丽的晚霞。 棠又又在这边小小的哇哦一声:“这就啃上了?!” 程澍礼一惊,慌乱抬手去遮棠又又的眼睛,自己也连忙往后退开半步,彻底将那画面避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棠又又切了声,一副“瞧你这没见过市面的傻样”的眼神:“你不会以为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土里埋着吧?这有啥了不起的。” 程澍礼不想跟她争论,而是转身走下石阶:“走吧,钥匙我让阿尧下午带过来。” 棠又又嘴上应着,但好奇心理让她忍不住还想往里搂一眼,被程澍礼早有预料般地制止:“不准偷看!” 他说话时头都没回,但又好像什么都了如指掌,棠又又嘴唇快速翕动几下,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程澍礼又是一声:“不准骂人!” 这下棠又又是真乐了,她chua地飘到程澍礼身边,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程澍礼心平气和:“因为我认真。” 棠又又:“?” “因为我严谨。” “因为我一丝不苟。” 棠又又:“......你有病吧。” 玩闹归玩闹,程澍礼觉得应该跟要棠又又说清一些事情,因为无论这个社会再进步再开化,偷窥他人亲热都是极其不道德的行为。 他努力很随意地说:“棠又又,就算别人看不见你,你也不能随便看。” 棠又又没懂:“看什么?” 程澍礼:“......没看就行。” “?” 慢慢的,棠又又转头对上程澍礼沉默的眼神,突然意识过来,一下子瞪大眼睛指着他鼻子骂:“登徒子!不知羞!” 难得见到她这么激烈的反应,程澍礼就知道应该是没有过的,他放了放心,但不知为何,问这话的人却悄悄红了脸,程澍礼尴尬地别开眼,想走的快点,用流动的风消去耳后的燥热。 棠又又察觉他脚步突然加快,好像明白了什么:“程澍礼!”故意拖长的语调里都是不怀好意。 程澍礼不理她,闷头往前走。 “程澍礼!你不会没被人亲过吧?” 这说的是什么话!程澍礼在心里呵斥了句,但是耳朵烧得更红。 顿时,棠又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嘻嘻哈哈地跑到程澍礼边上,非要凑近了再问一遍:“真没亲过啊?” 山间小路上,晴日细雨。 年轻的副教授面色无奈地挥了挥手,逐云的风和打摆的叶都不知道他这奇怪动作的原因,只知道在那一刻,他唇角微弯,眼神是在雨天时从未有过的淡淡欢愉。 第08章 第八场雨 在正式给李多聿发邮件之前,程澍礼进行了周密的资料整理工作,然后,他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尽管如今盛行电子办公,他依旧偏爱于这种在外人看来繁琐又传统的手写记录方式,认为这样能更有效地促进知识内化并巩固记忆。 程澍礼端坐在书桌前,执笔在纸页的最上方,工工整整地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地点,两个看似简单的元素,为他接下来的记录奠定了时空的坐标。 紧接着在第二行,程澍礼写下研究对像四个字,只是再动笔时他有几秒的迟疑,笔尖在空中悬停,似乎在斟酌接下来每一个字的重要性。 静默良久,程澍礼落笔,“棠又又”三个字跃然纸上。 李多聿看见邮件的时候才下飞机,说起话来一顿兵荒马乱:“东西我都看完了,但是你想知道的不在我的研究方向,不过据我所知,隔壁组倒是刚发表了一篇有关贵州民俗的论文,正好下个季度他们打算去实地调研,我把领队的联系方式给你,另外我也再找找还有什么信息,到时候一起发给你。”他说话的时候背景声音格外嘈杂,还夹杂着旷远的登机播报。 听出他是在机场,程澍礼问:“你也去意大利了?” 李多聿知道瞒不过他,便直说了:“景祎水土不服,打几天吊针了。” 程澍礼了然:“好好照顾她。” “照顾?”李多聿从喉管里发出一声冷笑,听着瘆人:“我弄死她。” 昭然若揭的事,程澍礼识趣地没有多说。 挂掉电话,程澍礼穿上外套出门,今天他要去棋山山脚下的小卖部,给棠又又买可乐。 小卖部静谧地坐落在石阶底部向前百米的小块空地上,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屏障,树网下由几个集装箱拼接起来一个橙蓝的小房子,空间紧凑,但内有乾坤,货架上商品琳琅满目,各种生活用品应有尽有。 店主诺苏正坐在柜台后面编竹筐子,看见来人,他抬头一笑,热情地招呼程澍礼:“程教授要什么你自己拿啊。” 来这里的人都是有仙寨和邻近村落的村民,全是信得过的熟面孔,这种由乡野和土地构建起来的信任和默契,早已超越了简单的买卖关系,所以大家来小卖部拿东西基本不用诺苏亲自动手,甚至偶尔他下山赶市集,小卖部也不会关门,让大家自助服务。 跟阿尧路过这里买过几次水后,程澍礼也习惯了这种模式,他轻车熟路地推开冰柜门,从中选了两听冰镇可乐出来,随后打开手机扫码付钱,整个过程流畅而自然,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一如他从来不会主动跟人寒暄搭话。 只是在他转身要走时,柜台里的诺苏突然丢掉筐子站起来,一把从身后拽住了他的胳膊:“程教授,您等会儿再走。” 程澍礼愣了下:“为什么?” 诺苏双手交叠撑在柜台上,探出半个身子,眼中透露出对古老传统的敬畏:“上边老杨家八十岁的老母亲前几天在外头去世了,按我们这边的习俗,人走了之后,她后辈子孙要回老家来请祖灵,算算时间马上要从这经过,您要是现在走,可能会跟“先人”撞路,不太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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