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客走在前头,随手撩开头顶一根过分生长的枝蔓:“另一个说法也是我从老人那听来的,他们说那孩子被找回去没多久就没了,恰好那会儿四处闹饥荒,所以就有传言,是女鬼饿了勾走他的魂吃了。” “你胡说!”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棠又又冲到卓客面前,她张牙舞爪地朝着卓客喊:“我才不吃小孩子!脸上都是鼻涕眼泪的臭死了!” 她一喊完,远空惊雷炸响,无数雨水从林网簌簌下坠。 面对歪风邪雨卓客早已坦然,他拿出包里的伞,也顺手递给程澍礼一把。 但他浑然不知自己所处的情景,只觉得四周温度骤降,裹紧了身上的外套问:“程教授你有没有觉得变冷了?” “没有。”程澍礼说,“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程澍礼跟卓客说话,眼睛看的却是棠又又,微皱下眉示意她安静。 棠又又视若无睹,隔空在骂卓客:“你要是再敢编瞎话!我就半夜飘进你家窗户!弄死你!弄死你养的花花草草!” 毫不知情的卓客回过身,程澍礼上身只着一件白T,穿的比自己还少,但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没受什么影响。 “你真不冷啊?”说着卓客狠狠打个喷嚏。 程澍礼摇头说:“快回吧,雨要下大了。” 卓客依言转身朝前走,可他心里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浑身都很不自在。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程澍礼竖起两根手指扬了扬,棠又又见状,最后瞪眼卓客,在看见他脚下一滑差点摔跤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笑出来。 她傲娇地一拍手,慢悠悠飘到程澍礼身边,抱起双臂问他:“你怎么又跟这傻子呆一块?” 程澍礼专心走路,不说话。 棠又又又问:“怕他听见啊。” 程澍礼嗯了声。 棠又又轻嗤:“傻子有什么好怕的。” “你可以叫他卓客。”程澍礼纠正她不礼貌的称呼。 “咋了你叫我?”卓客听见声音回头。 程澍礼:“没有。” 卓客明明听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但这里除了他俩也没第三个活人了,他左右看看四周,紧接着往程澍礼的方向靠了靠。 棠又又嘲弄地笑了声,瞪他一眼后飘到程澍礼的另一侧,程澍礼走路不比她飘得快,她隔会儿就得停下,等两人赶上来,再瞪卓客一眼,再并肩继续向前。 “程教授,你相信有鬼吗?”打了好几个寒战的卓客试图用聊天缓解异样。 “我......” “我不会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吧?” “他说我是脏东西!”棠又又刚平息的怒火“噌”一下燃起来,她眼睛睁的又圆又大,说着就要往卓客脸上冲:“我不弄死他!?” 程澍礼本能地反手去“摁”棠又又脑门,他发自内心地劝诫:“你少说两句。” 卓客看着程澍礼这无端的动作,心里瘆得慌,哪怕在这一片久了,遇见过那么多怪事,他也没觉得像现在这么诡异。 明明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可程澍礼说话的那个样子,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他好像是在跟自己说,又好像,在跟别的什么人说。 在程澍礼平静的目光下,卓客狐疑地瞟眼两人周围:“程教授,这边儿打不着车。” “手麻了活动下。”程澍礼神态自若。 卓客怔怔看他良久,还是那个问题:“你真不冷?” 程澍礼见他是真害怕,安慰地说了句有点。 卓客信又不信,走在路上一步三回头。 长长的道路上,雨打树叶的声音清脆又悦耳,可卓客不这么觉得。 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周围就阴风嗖嗖,寒气沿着脚后跟往上蹿进四肢百骸,好好的伞忽然也不起作用,雨水逆着风涌进伞里,胡乱地朝他脸上撞。 反观程澍礼,安然无恙。 这头,看著作乱的棠又又,程澍礼想说点什么,但她围在卓客身边喋喋不休,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 终于,在第六次的不小心脚下打滑之后,卓客猛地站住脚步,这没来由的刹车让程澍礼和棠又又也一时顿住。 一人一鬼凝在原地看他。 紧接着,卓客缓缓抽出工作证里的平安符,用生平最虔诚的姿势将它合在手心:“妖魔鬼怪快走开妖魔鬼怪快走开!”说完他拔腿就跑,只留下凄厉的“阿弥陀佛”回荡在绿幽幽的林间。 “我话没说完呢你站住!”棠又又充耳不闻,她唰地追上去:“这么没礼貌呢!” 身处此情此景,程澍礼也不知道到底该劝哪一个,索性撒手不管,独自一人慢悠悠地步行下山。 第06章 第六场雨 跌跌撞撞终于到达山脚,不下雨了,也不再无缘无故冒冷汗,这让卓客更加坚定自己刚才在山上撞了什么晦气。 他站在车边,口中说着程澍礼听不懂的方言,将浑身上下都仔细拍打一遍,表情才慢慢变得正常。 拍完,卓客冲程澍礼讪笑了下,没多解释:“我下午请了假不回站里,车钥匙给你。” 程澍礼尊重一切风俗习惯,没说什么,只接过钥匙,礼貌询问要不要送他一程。 “不用,前面走两步就到了。” “好。” 等到卓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程澍礼从汽车后备箱拿出东西,转头跟上早跑没影了的棠又又。 二十分钟后,小岔山的半山坡,程澍礼姗姗来迟。 当会儿,棠又又正盘坐在一片草地,她随意一挥,雨滴瞬间聚成水团悬浮在她手心,棠又又将一整个水团砸向花朵,细嫩的花枝被打得左摇右颤。 无辜的花朵被翻来覆去淋了好几遭后,终于迎来了它的“救星”,看见人后,棠又又仰起头不满埋怨:“程澍礼!你怎么走得这么慢?” “人受地球的重力作用,而且是拓行类行走动物,只能走不能飘。”程澍礼一路走得急,加上雨天对心情的影响,此刻胸口闷得喘不上气,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后,他寻了处还算干燥的地方坐下。 光是听他说话,棠又又就觉得是博物馆里的柱子活着跑出来了。 她整个鬼都很不爽:“你不说教会死吗?” “我......” “算了算了。”猜他又要不苟言笑地解释一堆,棠又又不耐地摆了摆手,接着她问起程澍拎着的礼盒,“那是什么?” 程澍礼说:“给你说的那人家带的礼物。” 初次拜访却空手上门,这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 棠又又哦了声,一低头,这才发现他坐的是什么,好心地提醒:“山里的树桩是不能坐的。” 程澍礼也低头:“为什么?” “因为那是山神的椅子。”棠又又难得肃穆,“随便坐山神是会生气的。” 程澍礼则表现的很冷漠:“如果真的有山神,你作的这些乱应该已经把他气得不轻了。” 棠又又狠狠白他一眼,然后她转过半边身体,指指那头:“就那个。” 抬起雨伞边缘,程澍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的向阳山麓上,一座烂木等常见的石板房建在那里,外壁墙体由纹理各异的石块垒筑而成,屋顶之上,青瓦如同鱼鳞般整齐排列,雨水的映射下,房屋和山峦交相辉映,向外散发着古朴的光泽。 屋檐下晒着腊肉鱼干,屋门大开,却四处都没看见人影。 程澍礼问:“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老奶奶的房子?” 棠又又嗯了声:“不过现在住在这里的,应该是她的......”她越说越慢,索性伸出十根手指头,嘴里还在迷迷糊糊地算:“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 在一个又一个的儿子中,程澍礼撑着膝盖站起来,举步走向那间房子。 这次,棠又又罕见地没有飘着,而是落下来走在他的身边,隔着一把伞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屋顶的炊烟被风晃碎,细雨挟着泥土的味道,洋洋洒洒无声沁入树林。 棠又又回头又看眼程澍礼刚才坐过的木桩,想了想叫他:“程澍礼。” “嗯?” “你既不怕神也不怕鬼,那你怕什么?” 闻言,程澍礼的面色变了下:“狗。” “狗?”棠又又不可思议地惊呼,“你被狗咬过啊?” 话音未落,屋内冲出一只龇牙咧嘴的白毛大狗,它两边腮肉横飞,攒足了劲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向程澍礼。 程澍礼全身的血液几乎全部凝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可就在大狗冲过来的一瞬间,他感觉到有另一股力量从他身边飞掠而过,带着和煦的风抚过耳畔,最终直直地挡在他的面前。 棠又又停在程澍礼身前半米的地方,她手指一点地面,语调严厉地指挥:“乌吉,坐!” 在她的命令下,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大狗变得十分乖顺,它蜷起四肢坐到地上,昂起脑袋摇晃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棠又又。 安抚完大狗,棠又又轻飘飘转过身来,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倾身向前,叫了声还没缓过神的人:“程教授。” 程澍礼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好看的眼睛,好看的 像是早春傍晚从灰蓝山顶上拱出的一点清月。 棠又又笑一下:“程教授,不怕了。” “你......”程澍礼喉结微滚,缓过神后才说:“它也能看见你?” “对啊。”棠又又说,“狗能看见正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程澍礼的表情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下。 棠又又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说你啊。” “程教授!”倏然的一道声音打断他们。 程澍礼侧过身,棠又又从他肩上探出脑袋,阿尧没打伞,他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提着腊肉小跑过来,语气又惊又喜:“你这么到这儿来了?” “路过看看。”程澍礼将伞往阿尧那头移,“你怎么在这儿?” “哦!”阿尧掀起胳膊肘,示意后头,“这是我未婚妻家。” 程澍礼讶然:“你的未婚妻?” “我们十八岁就订婚了,就是还没正式办仪式呢。”阿尧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恭喜啊。”程澍礼说。 两人站在雨中客套,说着有的没的,棠又又蹲在旁边地上,面无表情地跟乌吉大眼瞪小眼,乌吉蹦起来去扑她,扑空了摔在地上嗷嗷叫。 阿尧见他手上拎着东西,好奇道:“您这是干什么去?” 因为阿尧的到来,事情比之前想像的要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明白,程澍礼只好借口说:“随手买了点特产。” “这附近买的?” “嗯。” “我还头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包装呢。”阿尧说。 程澍礼心虚地无声笑笑。 “来都来了,上家里吃饭吧。”阿尧将东西全部挪到右手,用空出来的手去扯程澍礼:“走吧程教授,阿芝做饭可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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