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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吧，”沈子逸轻轻抬起下颌，示意虞芷静跟他走，“我不介意修水龙头的时候多个观众。” 沈子逸进了虞芷静屋子，先从她房间里搬出她的椅子放在浴室门口，然后他就低头检查起水龙头的情况来。 虞芷静脱了鞋，下意识盘起腿坐在椅子上，顺便再将右手撑着右腿，托起自己半个脑袋来，好像只有这样的姿势让她舒展，也让她能够找回语言功能。 沈子逸挽起的手袖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他垂头拆龙头的螺丝，见虞芷静没有发声，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概率是里面的螺丝松了。” 虞芷静顿了顿，这才说起：“你为什么不问我会不会后悔？” 沈子逸笑了声，说：“虽然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你对于我而言也有一些陌生，但是你冷静自持，条理清晰，几乎都快赶上我——” 听到这半截，虞芷静终于恢复了反应能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沈子逸偏偏就能提前预判她的反应，在她翻白眼的同时，他转过身来将指尖的水珠轻轻点在虞芷静额头，像画标记，又像是惩罚。 虞芷静被凉水冰得往后仰，抬手捂住额头。 沈子逸噙着笑说：“说明你其实早就想得很清楚，甚至不夸张地说，也许今天这个场景你早就在脑海里演示过很多遍。” 他总是这样轻易就看穿她，虞芷静撇撇嘴，咕哝道：“你是吃了多少人心才这么会窥探他人想法。” 沈子逸转过头来定定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说：“我不是懂人心，我只是了解你。” 虞芷静其实也明白，只是不想承认。 沈子逸拆开了几个零件，又用螺丝刀将其中某个螺丝拧紧，他不紧不慢地说：“你做得很对。” “做得很好。” “芷静。” 他像夸小孩一样，用最原始最质朴的夸奖来称赞她的勇气与坚定，而这几句话落定的时刻，也有电流划过她的心间。 沈子逸又说：“你一向知道我的立场的，你问我，我只会觉得你今天这个决定做得甚至太迟了些，有些人从来没学会怎么做父母，就应该被剥夺成为父母的权利。” “至于后悔，你不会。” 他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水龙头，打开水龙头又关上，再也没出现滴水的声音。 沈子逸转过身来，手里还拿着螺丝刀，就这样靠着洗手池，将双手向后摆，撑在洗手池的边缘上。 他穿着一件蓝色衬衣，修身的版型，在浴室的光照下，依稀能看见薄薄的一层衣料下的白色短T恤的轮廓，甚至因为衣料柔软而纤薄，仔细看还能分辨出他藏在衣服底下的流畅肌肉曲线。 大概是因为要干活的缘故，他手袖全都规整叠到小臂之上，领子也解开了两颗扣子，就这样借着浴室的泛黄灯光，明晃晃地释放出某种信号。 像是邀约，又像是引诱。 沈子逸说：“你会有自己的家，有一个温暖的家，你会很爱你的丈夫，也许你们做好做父母的准备以后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孩，糟糕的家庭成为过去式，你会在如何构建一个温馨美好的家庭这个课题上交出一个完美的答卷。”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絮絮说着，灯光将他的发间缀满星光，他好像不在说一个假设，也不是一句祝福。 而是一个魔咒，一个一定会实现的魔咒。 虞芷静觉得他有些晃眼，才终于将视线偏开，用最后一丝理智反驳道：“你说的这些，本来就很难。” 她头偏向一侧，低着头看墙角有些斑驳的墙皮，没留意一双男士拖鞋闯入了视线里，再一抬头，沈子逸就站在她跟前。 他右手扶着墙，缓缓俯下身来，将脸凑到虞芷静跟前，近到两人眼底只有对方的眼睛的时候，沈子逸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会有的，我们，会有一个家。” 他撩起虞芷静的一缕发丝，说：“你刚刚不是跟方老师说我们结婚了吗？” “你知道那是情急之下说的话。”虞芷静皱着眉，偏头，发丝从他掌心滑落，痒痒的，沈子逸蜷曲起了手指。 沈子逸重新看向她，用坦诚的，热烈的的眼神重新看向她，说：“那就让它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芷静，我想同你结婚。” 虞芷静面无表情，但呼吸却因为这句话明显急促了起来，她一动不动，但却无法忽视在沈子逸说出那几句话的时候，她的心脏在颤栗，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呼唤，用颤栗回应着那声呼唤。 “我肚子饿了。” 不能再继续坐在这里了，虞芷静猛地起身，在身体给出她更明确的信号之前，离开了房间。 沈子逸跟着她进了厨房，见她慢条斯理地在冰箱里找食材，干脆扶着她的肩，将她请出了厨房，说：“想吃什么？” 虞芷静没客气，沈子逸做饭很利索，没一会儿，热腾腾的面条就端到了虞芷静跟前。 沈子逸说：“冰箱了多了好多菜，你买的？” 虞芷静挑起面条的手微顿，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沈子逸：“特意买了菜，是等我回来吃饭么？” “马上过年买菜难，我屯点货而已。” 虞芷静闻到面条的香气，但吃完一口，却紧紧地皱起了眉，甚至有些反胃的反应，她捂住嘴，朝沈子逸摆手，自己都有些吃惊，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沈子逸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 沈子逸却叹了口气，将水递到她跟前，说：“有一种说法，胃是情绪器官，不论做出来多坦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把不可能毫无感觉。” 虞芷静用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确实有种食之无味的无力感。 沈子逸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也许是为了转移话题，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大门，说：“我记得我刚回来的时候，感觉家门口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了……” “记不太清，啧，好像是贴了春联？”沈子逸自问自答。 虞芷静耳朵立刻红了，说：“没什么好看的，社区发的春联，说贴上春联社区好看一些，我下午没什么事就顺手贴上了，就是很普通的吉祥对联。” “社区还会发春联呢？” 沈子逸手轻轻搭在下颌处，轻飘飘地问。 虞芷静被他语气里的那种揶揄与傲慢给挑起了不悦，皱着眉不说话了。 沈子逸却不知道见好就收，说：“不过我身后这个‘福’字，这么精致，还有塑封，应该不是社区发的吧，我看看——” 沈子逸将“福”字高高拿起，对着塑封右下角的白色标签念道：“永、乐、超、市？” “你买的？”他眼角眉梢的笑意都要挂不住了。 虞芷静将筷子“啪”一声放在桌上，劈手就夺走了沈子逸手里的“福”，说：“你有完没完？” “别话里有话。” 她的不悦已经写满了脸，不需要读心术就能看得真切。 沈子逸这才收起了那有些夸张的腔调，他挪了挪身子，离虞芷静再近一些，近到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近到也许用心听就能捕捉到她的心跳。 他弯了弯眼，说：“芷静，你期待跟我一起过年，是么？” 虞芷静沉默着。 沈子逸认栽一般，耸了耸肩，轻声说：“至少我期待和你一起过年。” “所以马不停蹄，一定要飞奔回来。”
第1章 现在（23） 虞芷静翻了个身, 又揿开手机，一看1：19，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将手机扔到一旁, 卷着被子滚得更远了些。 很显然，今天发生的一切, 都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睡前她收到了方骏的短信，一则是报平安, 二则方骏也隐隐透露方名玲回了家以后就进了房门再没出来的情况。 虞芷静现在看到这些反而很平静。 读初中的时候, 沈子逸就试图开导过她, 只是那个年纪的她还不能想明白, 接收父母不爱自己的这个事实也是给自己一种解脱。 她现在接受了，虽然也没有轻松多少, 但好在她不再执着于那些她不能掌握的事情。 她给方骏回复：【没关系，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你好好休息, 也别想太多。】 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以前她觉得这句话只是大人们乐于敷衍，就连对自己也总是用这种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假设来安慰。 可后来她才渐渐发现, 任何感情和情绪在时间面前都不堪一击。 时间会消散一切，只要时间的维度足够长，就连在这个世界上所留下的痕迹也能被消除得一干二净, 又有什么是能被时间洗刷过后还越发坚实稳固的呢？ 她本来就不相信什么念念不忘，如果真的是念念不忘, 当初为什么又那么坚决地让她离开？ 虞芷静承认，为沈子逸再次心动的每一个瞬间，都那么鲜活, 像刻在脑子里一样，回想的时候, 浑身的血液都在欢呼雀跃。 她也想靠近他，那是一种本能。 她需要倚靠的时候，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然后就像他很多年前跟她说的那句话一样： 他是站在她身边的。 而现在的她，不再被方名玲的话刺激打击到失去希望的她，需要的正是这种知道身后一直有一个人托着她的这种安心感。 可。 一旦记忆涉及过往，虞芷静的身体就会本能触发保护机制，她不能将当初沈子逸推开她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也无法忍受她是沈子逸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对象。 她甚至开始思考是否还应该继续跟沈子逸同住下去。 在天平彻底失衡之前，或许要做个了断。 …… 虞芷静实在睡得不好，她想得太多，但又找不到解决的方法，最后硬是给自己熬出了俩黑眼圈来。 她起床出房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沈子逸难得没有在工作，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很悠闲的模样。 他瞥了虞芷静一眼，然后笑出声来，说：“你这是……” 虞芷静“咕咚”灌了一口水，说：“怎么，不许人失眠？” 沈子逸耸耸肩，表示他可没有这个意思。 虞芷静抓起玄关的钥匙，沈子逸问：“要吃饭了你跑去哪儿？” “嘴巴里没味道，想吃点辣的。” 沈子逸挑眉，话还没开口，虞芷静给他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她说：“我没质疑你的厨艺，我就想吃点路边摊想吃垃圾食品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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