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得好帅,就是太板正。” “定是假正经,男人没几个真正经的。” “瞧着好面善,像电视上的某某某……” 东猜西猜都是瞎猜,没一条说对。 许栀暗暗望天,但听了这些闲话谈资也大抵知道费南舟对外瞒得严实,只称是家金融公司的老总,轻易不透家底儿。不然刘堪还敢这么没脸没皮地黏着他,还以为他是那些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冤大头? 晚上有个饭局,席间刘堪一直给他敬酒,喝了两杯人都快靠他身上了,大着舌头操着口家乡话,吐沫星子横飞。 向来沉稳冷淡不苟言笑的费南舟也变了脸色,秘书沈谦忙不动声色挡开人,扯开话题说起旁的事。 洗手间里有人,费南舟去了外面洗手。 水声哗哗流淌着,洗了个脸,抽张面巾纸来擦。 门这时被人打开,他抬头,在镜中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许栀也是怔了一下,退到门口看一下标识,见是公共盥洗区才松了口气,进来补个口红。 她都要走了,费南舟唤住她:“你等一下。” 许栀停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觉得不太合适,可不提又觉得不太好,犹豫会儿,擦肩而过时点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许栀这才发现,衬衣领口的第二个扣子开了,胸前春光乍泄。 她忙系上,面颊涨得通红,尴尬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刚才在席上有没有别人看见? 许栀心情复杂地回到座位上,之后都有些食之无味。好在这顿饭她不是主角,没人灌酒也无人在意,她和沈迪之后就结伴回去了。 - 特区的气温不同于北京,沈谦跟酒店经理打了招呼,让人去稍两件衣服,回头笑道:“估错了气温,带的衣裳都有些厚实,你又不愿穿那些,大晚上的就穿件衬衫,也不怕着凉?” 费南舟在打电话,没答,过会儿给挂了,掏出打火机点烟。 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没油了,打了半天竟没有打着。 他这会儿正烦着,偏有那没眼力见的非要挤过来给他点火,殷勤地喊一声“费先生”。 费南舟回头,是张皱巴巴的中年男人的脸,乏善可陈,唯有鼻尖上一颗肉痣挺醒目。 可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号人。 他淡淡点头:“多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并无深入交流的意思。 可对方好不容易在这地方接触到这号人物,自然是万分热络:“天气不好,今年的冷气流比往年都要厉害,打不着也是常事……” “南舟哥。”杭家泽的到来打断了这滔滔不绝的套近乎。 他手里还提着个大号行李箱,一路小跑着过来,滚轮拖得震天响。 中年人看这架势,也不好再赖着了,讪讪离开。 待他的背影彻底消失,杭家泽才无语凝噎地说,“哥我真佩服你,这人拍马屁的功夫肉麻到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你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听他啰嗦,佩服——”他竖起大拇指。 费南舟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公司快倒闭的事儿跟你爸说了?还有闲情逸致来旅游?” 杭家泽哀嚎一声,连着喊了好几声哥,跟小狗似的贴上去:“可千万别告诉我爸啊——” “他真的会掐死我的——” “求求你了,就借我点钱周转周转嘛。” 费南舟连搭理他的欲望都没有,掐了烟转身:“去找谢成安。” 回到套房又放心不下,拨了个电话过去:“住的地方找到了吗?别出去鬼混。” 杭家泽跳脚:“什么鬼混?我是来办正经事儿的!” “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我可是……”不知为何那一头声音戛然而止。 费南舟喊了他两声,杭家泽才磕磕绊绊地说:“哥,我刚刚看到天使了——” 费南舟差点一口烟呛在喉咙里:“说什么胡话?你喝多了?告诉我你人现在在哪儿,我让沈谦去接你。” 他好似置若罔闻,魂不守舍地道:“哥,我真看到天使了!现实里怎么会有这么美丽可爱的女孩子啊——我的天,我恋爱了。” “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犹如兜头一盆凉水,杭家泽欲哭无泪:“哥,你真是会扫兴的人。” “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事儿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有些事儿……”他从鼻腔里匀出一丝冷笑,“你要是敢做对不起南希的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语调很平稳,可如陈述事实一样的慢调子,却更叫人不寒而栗。 杭家泽还真不敢跟他抬杠。他大多时候高不可侵,可要是较真起来,他十条命都不够他折腾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穿白色荷叶袖衬衣的女孩渐渐走远。 - 两根烟抽完,费南舟才走到窗边,冷风吹得他面皮发紧,神色却是惘然。 面前光影浮沉,年华错乱,记忆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 十八岁的费南舟脚步停在路口。 黄沙滚滚的公路两侧是一排歪歪扭扭的低矮房屋,还有一些废旧的厂房,堆积着不知道堆放了多久的垃圾……脏乱、恶臭、毫无秩序。 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儿,他恐怕不会相信,在北京还有这么破败的地方。 见他脸色难看地站在那边,胡祁山的表情就有些讪,忙道:“先找到知知再说吧。” 费南舟没答,脚下步子已经快步迈出。 十几分钟后,他停在了一家小饭馆门前。 那店面只有一间,却有两层,显然是下面做生意上面充当住所的那种老式复合楼房,许久没有擦拭的玻璃上满是油腻和脏污,几只苍蝇在地上的污水坑上徘徊。 费南舟皱了下眉,迟疑了会儿才推门跨进,声音沉沉:“请问——” 话未出口,目光已经和一张熟悉的面孔对上。 年近四十的一个女人,面上却饱经风霜,眼角有着好几道鱼尾纹。只是,从她挺俏的鼻子、精致小巧的脸还是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看到他,周春芳显然也很诧异,紧张地搓了搓围裙,磕磕绊绊地问他有什么事情吗,目光躲闪。 费南舟心系南知,并没有多想:“南知在吗?麻烦把她叫来,我找她有事。” 周春芳有些为难:“南知去送货了,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费南舟怎么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没有这个闲工夫跟她耗着,眼神示意身后人,胡祁山忙从皮夹里抽了几张票子给她。 周春芳眼睛明晃晃一亮,人已经往楼上去了:“我这就把她叫回来。” 费南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 许栀的三轮货车停到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店里的少年。他的气度和修养,显然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她从车上下来,低头看到开了胶的球鞋,下意识往后藏了藏脚。 “知知——”费南舟已经看到她了,急急转身。 …… 两人沿着黄土公路走了段路,费南舟毅然侧身握住了她的手:“知知,跟我回去吧,这儿不适合你。” 不是没有心动的。 许栀抿了下唇,但到底还是将手抽了回去。 费家已经找回了亲生的女儿,她还留在那个家算怎么回事? 那些富贵,本就不属于她,强留也是徒增尴尬。 她摇了摇头:“这样就挺好的。” 费南舟脸色铁青,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你留在这儿能有什么前途?知知,不要任性。” 许栀还是摇头,语气却轻缓柔和,故作坚强地仰起脸对他笑了笑:“大哥,再会吧。”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都要走了,费南舟忽然从后面拉住她,微微用力就将她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可他的手臂却在颤抖。 有一滴泪,滚在她面上,顺着她的鬓发滑入衣襟里,有些微微的凉。 “照顾好自己。”他强忍着笑了一下,声音喑哑。 许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 …… 那日他回去得很晚,进入庭院时便已察觉到不妙,因为一楼大厅的灯亮着,如白昼一般。 费南舟深吸一口气,毅然跨了进去。 一楼很安静,只有母亲姚雁兰轻轻的啜泣声,妹妹费南希小心地在一旁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着。父亲费璞存站在窗边抽烟,一言不发。 费南舟的脚步停下来:“爸。” 费璞存侧转过身,一双锐利幽深的眸子径直望定他,面上却是无波无澜:“去哪儿了?” 作为家里长子,他是父亲从小教养长大的,寄予厚望,自然格外严厉。 费南舟垂下头,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去找我妹妹了。” 费璞存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指着眼圈微红的费南希说:“你妹妹就在这儿,你还要上哪儿去找你妹妹?” “你够了!不要再为难孩子了!是我让他去的!”姚雁兰尖叫一声,冲上前夺走他手里的烟,狠狠掼在地上,“你天天在你那个劳什子的办事处,天天跟你那堆破文件作伴,当然不知道带孩子的辛苦!那是我从小带到大养了十二年的女儿,你说送走就送走?!” “费璞存,你这个没良心的!少给我摆你的官腔,我不吃这套!”向来端庄的姚雁兰披头散发,状若疯癫,争执中旗袍的盘扣都开了两颗,一只鞋子已经不翼而飞。 费璞存被她弄得灰头土脸,向来待妻子温和的人,终于也有了几分愠色,喝道:“你以为是为了她好?你有没有想过,把两个孩子都接在身边,你能一碗水端平吗?你做不到,最后只会让两个孩子互生怨怼。” 费南希无声地流着泪,受伤地看着姚雁兰,又看看他,后退一步,抹着眼泪“蹬蹬蹬”跑上了楼…… …… 费南舟神思不属,老半晌的静默无言。 窗外传来沙沙的细响声,他回神,皱了下眉,原来是外面下雨了。
第3章 正式工作之前,许栀交了个新男友。 段宏不是以往交往过的任何一挂,是个富二代,长得高大帅气,阳光而健谈。 一开始是去万柳那边做家教时认识的,他先跟她搭的话,一来二去熟悉了,他在五一那天跟她表白,送了几千朵红玫瑰,把她和沐瑶租住的屋子门口的地都给堵得严严实实,根本无从下脚。 沐瑶吐槽:“下次洒点毛爷爷算了,这红玫瑰又土又俗,一会儿还要收拾。” 许栀笑得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白牙齿:“算了吧,这话你可别当着他的面儿说,下次他真洒钞票怎么办?” 六月初,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连商场里的衣服都纷纷换上了短袖。 “现在的店都这样,季节还没到衣服就换上下个季度的了,我还想买一件长袖的呢。”许栀挽着段宏的胳膊说,跟他上了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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