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冷淡并不因为别的,而更像是在思考、沉吟。 沉默的时候,两人谁也没说话,他指尖燃着的一根香烟默默燃烧殆尽,空气里有了一丝灼烫的烟味。 她非常不安:“费先生……”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开口唤他了,声音多少有些不稳。 费南舟将小半支烟搭在烟灰缸上,语气温和了一些:“嗯,你说。” 许栀反而说不出来了。 很快她就意识过来,为什么是她说?他好像很少直接说他的意图,以此掌控谈话的主动权。 但她要说什么啊? 许是她垂着头的模样让他产生了误解,他笑着问她:“还难过吗?” 许栀怔一下,摇摇头,讷讷道:“也不算……就是有些挫败,算了,你不懂。你这样的人,只有你甩女人的份儿吧?”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后来又干脆闭嘴了。 ——懒得跟她这个棒槌计较。 “我就是觉得,我这人经营感情挺失败的。”她挫败地说。 “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感情这种事情,双方都有责任。” 许栀看他,像是求某种肯定:“是吗?” 他点头:“有时候,一段失败的感情未必是坏事,不合适的人,早点分开会比较好,节约时间,节约精力。” “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说到最后一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许栀被这一眼看得浑身紧张,好像胸腔里的器官都震荡了一下。 但他一击就撤,不再恋战,只留她一个人在那边浮想联翩。 “您是什么意思啊?”她到底是沉不住气。 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打破了某种默契似的,有些尴尬。 可这会儿收回又来不及了。 他在昏暗中很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这个陌生地方,许栀只好起身跟上他。 他带她去的不是别处,而是庄园的最高点。许栀站在屋顶眺望远处,才发现不远处就是玉泉山,依山傍水,峰峦叠嶂,更远的地方是市中心阑珊的灯火。三月的春风吹在脸上不算冷,但仍有料峭的寒意。 许栀抱着膝盖抬头,大冷天他只穿了件衬衣,白衬衣,黑色西裤,衣摆尽数没入金属皮带里,身影高大而挺拔,仿佛独立一隅。 虽然他没有开口,只是那么随意地在角落里一站,许栀已经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迫。 “喜欢吗?”他问了一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许栀点头:“风景不错。” 费南舟笑一笑说:“不过这儿视野不算太好,那边的视野才好。”他遥指远处密林中的高塔,“有时间我带你去昆明湖上撑船,从湖面上过,傍晚时候的风景才是一绝。对了,你会划船吗?” “嗯,会。” 他倒是意外了,看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个。 许栀说:“我老家在水乡,小时候去看太婆时跟妈妈一道划船去,路会短些。不过现在建了桥,划船的机会很少了。” 他点点头,意兴阑珊的样子。 显然,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不是很大。 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凉,许栀又缩了缩肩膀。 他看到,说了声“抱歉”,回头又让人给她拿了件衣服。 夜风吹得她清醒了一些,目光忍不住又落到他身上,感觉不可思议。 “在看什么?”他嗓音低沉。 许栀:“……你喝的不比我少,怎么你脸一点儿都不红?” “你觉得呢?”他把话题又抛了回来。 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漾着浅浅笑意。 许栀被他看得浑身发热,磕磕绊绊的:“……你脸皮厚?” 天,她说了什么? 他拧眉,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不过也没计较她的口不择言,只问了她为什么那么怕商修平,他不是她师兄吗? 许栀抿一下唇说:“他是老板啊,我是打工人。” “你们不是合伙吗?” “我投的钱很少,约等于没有。”她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这话不对。”他笃定地望着她说,“不管投多少你都投了,那你们就是合作伙伴,他没资格那么教训你。” 他这话既是为她出头又带着几分给她撑腰的意思,她心里美滋滋的,又有点不好意思,转开视线,没应。 那会儿完全没意识到他也有挑拨的意思,他对康达,志在必得,内部越乱越好。 不过她真的是缺心眼,完全没有意识过来。 若是她那会儿能揣摩上意,明白他的战略意图,没准还能成为他的“钦差大臣”和商修平平起平坐呢。不过,她没想那么多。 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蛮信任他的,有些龃龉也都是表面的龃龉,她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见气氛有些冷场,她忙又找补:“还是谢谢您,三番两次地救我、鼓励我。” 这话在心里想的时候没什么,说出来就觉得特别暧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靠得那么近,她完全被他身上那种清幽混杂着沉木的香气给笼罩束缚住了。 许栀垂着头不好再说话。 却听见他忽而闷笑:“那你拿什么还?” 语气不咸不淡,可以理解为是在逗她,可似乎又不那么简单。 许栀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期期艾艾:“我……我不知道啊。” 他偏头注视着她,笑意不那么明显了,只是笑,不开口。 许栀更加紧张,老半晌才开口:“你说吧,能给得起的我还是会给的。” 这下轮到他静默了,他微垂着眼帘,安静的样子很像是他刚才抽烟时沉吟的模样。 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他要她还什么。 四目相对,费南舟难得不知道要怎么开场,看了她半晌,忽的笑了下:“算了,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 许栀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似乎隐隐又有几分失落。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又是老半晌的沉默,气氛是真的尴尬。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收场了,起身说:“很晚了,去休息吧。” 许栀跟着他起身,去了顶楼的客房。 他都要走了,见她还坐在床上望着她,脚步也停下来,失笑:“认床?” 许栀点一下头,又摇一下头:“……你能不能陪陪我?” 这种情况下说这种话,像是某种邀请。 他看着她:“你确定?” 许栀不确定他那一瞬是不是笑了一下的,脸上热热的,垂下头不吭声了。 “早点休息吧。”他无声地笑开,替她关上了房门。 - 她的生活好像还和以前一样,但似乎又发生了很大的不同。 比如,他有时候竟然会点赞她的朋友圈,哪怕她发一些很无聊的动态,或者主动跟她闲聊。 许栀有时候都忍不住发出疑问“费先生,你很闲吗”。 有一次她还真的问了类似的问题。 他在那边沉吟了会儿,回复她说:[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像拼命三郎一样的吧?我也要休息,也要有自己的娱乐啊。] 说得她反而不好意思了,回了他三个憨憨的表情包。 费南舟竟然也回了她一个表情包。 许栀都震惊了,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发表情包。 过一会儿才发现他这个表情包也眼熟:[好啊,你盗我的表情包?!] [这叫‘借’。] 她回了他三个“撇嘴”。 费南舟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几天许栀要去B市调研,到了那边发现镇上发生了泥石流塌陷。 她和几个调研人员都淋成了落汤鸡,还被困在了镇上。 好在通讯只断了两天就恢复了。 她在散发着霉味的酒店住了两天,快疯了,发了张墙角带霉斑的照片到朋友圈。 过一会儿,手机响了。 她没多想就给接通了:“喂——” “是我。”费南舟在那头笑道。 许栀下意识站直了:“费先生,你怎么……” 她确实想不到他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她。 “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在……”他似乎是在确认地址,“桐化县那边?” “嗯。”那一刻,她好像找到家长倾诉抱怨的小孩子,忍不住道,“条件超级差,又下雨又打雷,房间都发霉了。” “辛苦。”他将手机夹到另一侧颈窝里,把文件合上递给了秘书,宽慰道,“我看了气象预报,过两天就好了。” “嗯。” 她有种被抚慰的感觉,声音也软绵绵的。 费南舟在那边默了会儿。 以前就觉得她声音好听,又酥又软,清脆又悦耳,隔着话筒似乎还带几分撒娇的意思。 “怎么了?”许栀有些不安地开口。 “没什么。”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我在南德,有空的话,明天出来一块儿吃个饭?” 许栀这才发现他距离自己只有几公里。 什么缘分? 她欣然应下:“我去找你。” “我会派人来接你。”他笑了笑。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个低沉的笑声莫名有些宠溺。 她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那边,看了好久的墙壁。 - 翌日果然天晴了,比他预言的还要早。 他们在约定的街头相聚,他带她去了他常去的一家杭帮菜馆子。 他们聊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情,许栀滔滔不绝地跟他说着自己这几天在县里遇到的破事儿,说调研,根本没什么人配合她,公司里还一直催一直催,她都快烦死了。 说了一堆觉得自己话太多了,小心翼翼地看他:“我的话是不是太多了?” “没,挺有意思的。来,你继续跟我说说,我挺感兴趣的。”他大方一笑,抬手给她将酒杯满上。 两人竟然在这样的街头喝起了二锅头。 在这之前,许栀可是想都不敢想。 他这样的人,和二锅头?太不搭了。 不知道喝了多久,夜风吹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很热。她双手捧着脸,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问:“费先生,谢谢你请我吃饭。” “谢我?”他垂眼一笑,“不,应该是我谢你。” 许栀微微睁大了眼睛,就听到了他后面的话:“谢谢你陪我吃饭。” 他抬眸,笑了。 她只怔忡了会儿,也笑了。
第12章 后来许栀真的喝多了,人也开始无形无状,问东问西什么乱七八糟的都问。 比如:“费先生,你有没有叫过小明星啊?” 他抬眸,就见她捧着脸颊八卦地看着他,一脸坏笑。 他有些微醺,但远远达不到醉的地步,一开始真不想搭理她,谁知她又说:“你不会真叫吧?那我那天不是白给你出头了?你也太辜负人民的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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