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栀不知是松一口气还是别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过一会儿她又急了,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她跑到门口想去追他,又蓦的想起她又没电梯卡,出去了回不来那就尴尬了,只好又跑到阳台上。 好在这楼层不高,她看着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挺低调的,一辆黑色的红旗,车牌居然是京A81***8。 她吓了一跳,本来想打电话催他也不敢了,有些憋屈地坐回去等,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都快日中了,也没见他的影子。 许栀在屋子里坐了好久才忽的想起来,她为什么要乖乖听话,在这里等他啊? 还有,他回来到底要跟她说什么? 封口费?还是这就是普通的419,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乱想? 她脑子乱糟糟的,快失去运转了,后来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面对他,扔下张纸条就急匆匆跑路了。 费南舟回来时,屋子里已经人去楼空,她穿过的衣裳洗好了晾在阳台上,喝过水的杯子也洗好了擦干了倒扣在桌上,整理得井井有条。 费南舟看到桌上的纸条,信手拿起来。 上面写着:“费先生,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的早餐=3=” 只字不提昨晚的事儿,默许了什么约定俗成的规则似的。 他默了会儿。 沈谦忍着笑着说:“我打个电话给许小姐?” “算了,先说正事。”他将纸条搁回桌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有本事她逃出北京别让他逮着。 沈谦收了笑,道:“跟之前我们预料的一样,政策很快就会调整了,国办那边也确认了,很快就会发布新的纲要,由环保局下发到各个单位就在这两天。康达那边,我亲自到车间抽调过,也问过李欣雅,几十项项目里面只有3项达标,面临整改后基本就会陷入瘫痪,商修平肯定完不成第二期的目标。到时候,我们就有理由要他偿还之前购入的股份。” 费南舟徐徐一笑,颇有深意地说:“他和城市银行的刘行长也颇有交情,难保刘鹗不破例贷给他。只要资金链不断,拆东墙补西墙他也能撑过这个年底。” “他都负债那么多了,刘鹗还敢贷给他?那我们先举他一个因私废公,把他拉下来再说。我想,刘行长应该不会那么糊涂。而且,我们的人已经跟他接洽过了,他表示一定会秉公处理。”沈谦轻笑。 费南舟也笑,毫不惊讶地牵了下唇角。
第13章 回京之后,许栀一直窝在公司里,好在也没什么重要事情要跟费南舟汇报。正常来说,她是没资格直接跟他对接的。 他也没主动联系她,好像已经忘了这件事。 这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日的事情好像已经逐渐淡忘在记忆里,如果她下班后不刻意回想起来,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似的。 她安慰自己只是一时糊涂,都是成年人了。 只是她那会儿还不够了解费南舟,他想要的东西是一定要弄到手的,只是他这人倍有耐心,喜欢放长线钓大鱼,不会跟个小年轻一样狂轰滥炸搞一些没意义的操作。 她自以为的安全,不过是人家不想逼得太紧把猎物逼死了而已。 过几日就是开庭的日子,律师钟鸣联系了她,在后海那边的一家茶楼见面。 许栀欣然应下:“谢谢你了,钟律师。” 抵达那边已经是下午了,许栀在侍者的指引下上楼,路过一虚掩着的包间时倏的停住了脚步。 门缝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围着长条桌说笑,桌上几盏清茶正袅袅飘起热气,费南舟端坐上首,手里也端着一杯,不经意朝门口投来一瞥。 许栀吓得连忙加快步子走开,也不确定最后那一刻他有没有看到她。 心里千回百转,觉得不该自己吓自己。 他应该没看到她。而且就算看到又怎么样?她又没欠他钱。 他应该也不会为了她而放弃这么重要的洽谈。 没事没事,问题不大。 她自我安慰地拍了拍胸口,飞快抵达了早定好的包厢。 钟律师三十几许,将近四十,模样清瘦,头发略有些稀疏,但镜片后的一双眸子格外清明,看得出是个极为精明的人。 据说以前是在检察院工作的,干的是反贪,后来辞职出来单干,是北京这边鼎鼎有名的律师。 如果那日不是看在费南舟的面子上,许栀这种案子他是看不上的。 他一句话的事儿,很多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许栀再次认识到成年人的世界,人际关系和社会地位有多么重要,越清楚就越无力。 她原本还准备了一些资料,整理成册递给了钟律师,询问他是否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岂料对方早就准备万全,抽了笔和纸,跟她一道将事情的脉络过了一遍,思路清晰、认真负责,就是她这个不懂法的也听懂了。 “真是太谢谢钟律师了。”许栀感激道,忙从底下拿出一个小礼盒,“这是我去南德那边带回来的土特产,一点小小心意,还请笑纳。” “哪里,许小姐太客气了。”聊着聊着,不经意说起费南舟,说他曾受费主任的恩惠,想要登门拜访。 许栀当时没多想,随口接道:“他爸平时都在东安福那边办公,不住香山,过年除了那几日也未必回来,你去那边肯定扑空了。” 钟鸣微一挑眉,多看了她一眼。 许栀也意识到自己乱说了,交浅言深,有些事儿不能说。 她尴尬笑笑:“我也是听他说的,不是很清楚。” 钟鸣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非常专业又是这种没什么悬念的小案子,他们只聊了两个小时就回去了。 许栀起身,正打算拜别他,有人这时过来叩门。 钟鸣说“请进”,对方这才推进来。 一脸含笑的沈谦保持着收手的动作,身旁是西装革履的费南舟。 许栀脑子里那根弦顿时绷紧了,就差要崩断了。 “费先生,哎,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钟鸣一改之前淡然沉稳的姿态,热情地上前招呼他,亲自推开移门给他让出位置。 “不了,茶水就免了,我和许小姐说两句就走。”费南舟笑道。 钟鸣是个人精,立刻就明白了,回头笑望了许栀一眼,又说:“我正好也有事儿,先走一步,不打扰你们了。” 沈谦紧跟着他退出去,抬手将移门关上。 费南舟绕过桌子在东南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换了套新的茶具,涮过两次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啊,站着干嘛?” 他语气很平淡,可以算得上和颜悦色。 许栀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偷偷看他一眼。 他虽闲适地坐在那边品茶,气势丝毫不减,握杯子的手宽大修长,筋骨分明,浅灰色的西装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衬衣,一丝不苟。 他也没逼她,可过一会儿,许栀还很识相地坐了回去。 “费先生。”许栀犹豫会儿还是打算先开口,掌握主动权,也不至于太尴尬。 他点一下头,示意她继续。 许栀想了想挤出一丝笑容,继续说:“那天的事实在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抬手啜一口茶,看她。 眸光沉静,波澜不惊。 许栀一时哑然,不知道要不要再说下去了。照理说,成年人之间不应该这样过于挑明,把话说得过于直白而难听,何况是他这样有身份的人。 她不相信他不明白她的意思。 许栀有点骑虎难下:“我……我……我不说了。”她后来有点负气地说,觉得他有些咄咄逼人。 “不说了?”费南舟显然都没想到她竟然开始耍无赖。 许栀的话有了几分怨气:“嗯,不说了。” 她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在恃强凌弱。 “那我说了。”他将茶杯搁到一边,轻微的“啪”一声,茶水溅出了一些。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在那一刻冷了些。 许栀心里紧张起来,下意识坐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许栀。”他唤她名儿。 许栀像是听训的下属似的,又坐正了些。 费南舟微微眯缝着一双利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嗤笑出声:“至于吗?我是会吃人还是会要人性命啊?还是,你以为我找你是开什么座谈会来了?就这么不待见?” 他慢条斯理地操着口京腔跟人对话的时候,有种慵懒的调子,跟平日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太一样,怎么听都像是在嘲讽人。 许栀面皮紧绷,宁愿他大骂她一通都比这样来得轻松。 短短几分钟她已经如坐针毡,头一低再低。 费南舟斜她一眼,见她脸颊烧红,无地自容的样子,略怔松了会儿,皱眉清呵道:“挺起胸膛来!我又不是在训你。” 这还不算训啊?! 许栀忽然就觉得很委屈,怂兮兮地挺起胸膛后嘴巴嘟起。 “还不服气是吧?”费南舟浅笑。 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错了药,还是被他逼急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她执拗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怎么了?”他扬眉,那一脸平静镇定的模样,真是把“横行霸道”四个字给践行到了极致。 许栀把“霸道蛮横”四个字在唇齿间咀嚼了很久,到底是太怂了,没敢说出来。 到嘴的话变成了:“你几个意思啊?到底想干嘛?” 这话透着委屈,不经意还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他还没说什么,只清清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自己脸就红了,忙给自己找补:“我们南方人说话就这样,不是故意发嗲的。” 他还是笑。 她又强调说:“这就跟你们北京人的那个儿化音一样。你懂吗?就那个。” 看她这火急火燎急于辩解的样子,他忽然就想逗逗她:“可我见过很多南方人,没几个像你这样的。你说话,特娇,特嗲。” “真的吗?”她眨了眨眼睛,脸更红,又看他。 似乎也察觉出来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是在揶揄她。 费南舟认真点头,又看她,笑:“何止啊,我这一把老骨头听两句都要酥了。” “你……你怎么这样啊?”许栀目瞪口呆。 他……他竟然在调戏她? 许栀实在是不适应,她还是更习惯他正经严肃的样子。 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实在有趣,费南舟无声地笑开:“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吧。” 他神色稍肃,许栀就不敢再造次了,也坐正了,一副洗耳恭听悉听教导的样子。 “你是怎么想的,许栀?” “啊?”她其实已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面上一阵火辣辣的。 但是,心里仍存着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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