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失笑,继续低头看信,从表面上看神情没有任何起伏:“我不准备让阿窕去别的院子,哪有夫妻不同住的道理。” 绀青没再出声,看得出很满意这个答案。 虽然这人口口声声说“夫妻同住”,但真正做到的可没几个,最常见的还不是丈夫给妻子安排个别的院子,心情好就去走走,不想去就睡在自己屋里。 甚至,岔开路,去小妾的房中瞧瞧。 不过这点应该不会出现在梁国公府就是了。绀青如是想着。 又靠墙站了会儿,那边的人总算是看完了信。 梁城越的手里多了块木牌,正是当初宋窕送的“大吉”,他捏着狼毫墨笔,在空白的信纸中将它临摹下来,最后郑重其事地落下一句话。 重新把信纸塞回外面的封皮壳子里,他转头看向昏昏欲睡的绀青,不客气地说:“送回去吧。” 信封从来时的飘零一张变得沉甸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往里面塞铜钱了呢。 将信封揣回小袖里,绀青突然想起什么。 临走前又回头说:“姑娘自从陆老太师那里出来后,心情就很低落,国公明日若是无事不如带她去散散心。” 梁城越勾唇,算是承了这个情。 不过许是心情太激动,他这一夜也没睡着。 都在思虑次日该如何讨小姑娘欢心。 但如果早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是万万不会离开家的。 月色依旧,万籁俱静。 与水云大道相隔了几里地,正是雀翎、葵阳二姐妹的居所。 若按照往常来算,葵阳应该早早睡下,而雀翎则是流连武器库,对着她的那对金莲铜锤爱不释手。 只是今日,反过来了。 葵阳眼神冰冷地望着那个不速之客,干巴巴地说:“安眠汤我已经给她下了,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师隽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温和得不带丝毫攻击性:“我想说的事情你心里应该明白吧,不然也不可能给亲姐姐下药。” “亲姐姐”三个字被有意咬重,像是在嘲讽她这个妹妹。 拳头被握紧,微微发颤:“不需要你教我做事,你只要给我我想要的就行了!” 果然是上战场杀敌的女将军,骨子里就是没有那份优柔寡断,只想念头起了,不计后果也得做。 这样的人,师隽还是打心眼里欣赏的。 只是可惜,他现在可是坏人。 自然是要做坏事。 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只瓷瓶,又指了指面前人被头发遮住的半块疤痕:“不如先试试把你原本的容貌露出来。” “这药管用吗?” 不怪葵阳诸多谨慎,毕竟自一年前她留下这道疤,于心不忍的振国公不知道替她找了多少郎中,饶是宫中的太医也没有办法。 既如此,她可不相信师隽随随便便掏出来的东西就成了神药。 可面对她的正色质问,师隽还是那副表情,看得人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了指那玉白的瓶身,不动声色地答道:“试一试总是好的,反正左右你不吃亏。”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葵阳心里有数,在这张脸上,她早就没什么退路了,大不了放手一搏。 也正是被脑海中的丝丝线线捆绑住了手脚,让她忘了更重要的东西。 那道疤痕出现前梁城越就认识她了,可即使是那样他也没有生出什么不寻常的心思,而现在又怎会发生变化呢。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些道理师隽这个外人摸得门儿清,可葵阳不行。 她早就执念陡生,不可回头。 见她已经下定决心,师隽自然是恨不得拍手叫好。 这时听到白墙外传来熟悉的鹰隼叫声,他知道有人来接自己了。 “这药是溶水外用的,将它涂抹到疤痕的位置即可。” 利索地翻墙而出,师隽看到来接他的竟然是堂堂蜀王爷,还是微微一惊。 “我以为还会是老杜。” 抚了下站在小臂上的鹰隼,东方黎道:“今日可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本王总要亲自来这趟以表决心啊。” 懒得听这些敷衍的客套话术,师隽接过那只机灵的小鹰隼,皮笑肉不笑:“王爷太看得起我了。” “小侯爷还是值得本王重视的,怎么,真的不打算继续跟着本王做事了吗?” 不等师隽开口,鹰隼突然一鸣,如同替自家主人回答一般。 师隽也跟着笑了:“纵然王爷才高八斗,可我不过一俗人,还是想稳些。” 寺前的路被银杏叶铺满,目光所及皆是金灿的扇形叶子。 这是宋窕第一次和梁城越并肩走进这里。 上次来她还左怕右怕不敢让人看见,可这次倒是什么都不必担心了。 直通金佛大典通往后院的路上的确遇见相熟的人,不过对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最多也就是挑个当事人不在的场合,念到两声“不知矜持”。 但这些,宋窕早就不在意了。 “天越来越寒了,穿得还是太薄。” 梁城越俯眸看过去,一眼便瞧得出小姑娘只裹了两层。 今日风不算大还好,可眼下已经入秋,冬雪怕是也不远了,这般时节,着凉可是不行的。 淡淡地瞅了他一眼,宋窕佯装听话,但心里置若罔闻,都快把梁城越骂死了。 她要不是为了见他会穿得这么单薄? 还不是为了在秋冬来临前最后展露一下她的腰身,要不然等入了冬身上里外四五层,跟小熊似的才不好看。 虽然心里义愤填膺,但嘴上自然不会说。 这时,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鹿耳快走两步过来,附在宋窕耳畔不知说了什么。 随后便见宋窕面露喜色,她望向梁城越,指了下某个方向:“我很快回来。” 然后也不等梁城越有何反应,提着裙摆就小步跑过去。 男人歪头看着她走远,又不自觉笑出来。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很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 这条小路直通侧殿,穿过两道红墙拱门,宋窕总算是见到了苏裳。 自上个月她备嫁起,细细算来二人已有快五十天没有见过面了。 现下的她已经嫁为人妇,那个出阁前爱穿沉闷色衣裙的苏裳一改常态,身上一件水蓝色广袖连仙群,立于簌簌而下的金叶前,格外动人。 见着好姐妹,宋窕自是无上欣喜,可她眼尖,看出了面前人藏于心底的不爽利。 随便寒暄两句,就切入主题:“你跟我说,是不是罗家的人待你不好?” 被握住雪腕的苏裳一愣,不假思索地反驳:“没有的事。” “别瞒我。”宋窕手上发力,遣走了候在一旁等伺候的鹿耳,字字珠玑:“我可是你是娘家人。” 最后三个字,应该冲垮堤坝的洪流。 苏裳苦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时不时站站规矩再挨两顿说,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这还不算大事?” 宋窕有些难以置信,气不打一处来:“你可是伯爵府的嫡女,本就是低嫁,他家还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欺负你?什么人啊,新妇才嫁过去几天就念叨着摆谱了!” 纵然宋窕有时脾气霸道些,但她刚刚说的无一不在理,而这些,苏裳怎会不明白。 她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到了宋窕身上:“所以我真的很羡慕,梁家是高门显贵不说,你嫁过去不必伺候公婆才是正理啊。” 这倒是。宋窕窘迫地摸摸鼻子。 但这种话她不可能跟梁城越说,也不指望梁城越能懂。 又听苏裳说了些有关她那位婆母的话,宋窕也来不及想别的,只能柔声安慰,毕竟至少至少。那位罗少尉的心里就有她的。 苏裳这次是陪着她婆母来的,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先走了。 而宋窕,则是小步回到后院那边,那棵红枫树下。 梁城越没有如她所想的站在原处,那棵巨大的枫树下此时空落落的,只有拱门前侧一个小师傅在扫落叶。 她看了眼鹿耳,后者马上会意:“小师傅,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位公子呢?” 小师傅茫然地扫视一圈,下巴指向里面:“他刚刚还在的啊。” 宋窕有些急了。 刚说要去找他,但一转头,却是结结实实撞进了男人怀里。 梁城越哭笑不得:“怎么这么急,连路都不看。” 揉着发痛的鼻头,宋窕哭唧唧地说:“明明是你。” 小姑娘又眼窝泛红,但男人显然已经很有经验了,不急不慢地拿出刚刚跑去买的核桃酥。 甜腻香气充斥鼻尖,欲落不落的泪珠早就没了形状,波光粼粼的清眸盯着那一小包松不开。 宋窕不是贪吃的性子,但刚刚受了委屈,就想吃点甜的,再听两句好话。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好话啊,我想想。” 梁城越认真地琢磨了会儿,嘴角带着勾人的笑,指尖去抚发她发红的琼鼻,笑貌俊逸:“不如我待会带阿窕去蕴彩阁选首饰?” 若按以往,宋窕肯定是会乐呵呵地应下来,但这次他说完,小狐狸的表情分毫未变。 甚至,好像还多了那么一点点的嫌弃。 果然,她叹了口气,很认真地说:“幸亏国公看上的是我这么肤浅的人,要不然肯定得说你不解风情。” “……”哪有说自己肤浅的。 但聪明如他,还是抓到了重点:“所以这个方式,阿窕还是可以接受的吧?” 小狐狸习惯性地扯住他袖口,还晃了两下,像个落寞的孩童:“首饰可以有,但好听的话也得有啊。” 少女微微俯首,气若兰兮,声音不大,就跟有一根小羽毛在不停歇地撩拨他的心,虽装作不经意但实则悉心把握,尺度分毫不差。 梁城越心里一紧。 果然早该知道的,面对她,他向来没有招架之力。 “那阿窕想听什么?” “就,中秋那夜你说的话,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他当什么呢。 那句话说多少次也无碍的啊。 “娶汝为妻,乃心之所念。” 小姑娘终于高兴了。 但某人似乎尝到了甜头,开始喋喋不休没完没了。 这次,轮到宋窕面红耳赤吵着让他快停下。 面颊燥热沸腾,那些话根本就不能细想,宋窕垂着小脸,气得不愿意看他,嘟囔一声:“登徒子真没骂错。” 梁城越倒是笑得坦然自若,毕竟那些话他还是可以收敛着说了。 他还想说什么,突然眸色一凛。 冷斜视向身后方,便瞧见身裹藏青色圆领衫的男人驭风而来。 此等轻功,方圆百里难觅。 这身装扮,又来得突然,盎然是是扎眼非常。 “公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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