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是关乎政治朝堂,乃至一辈子的紧要大事,宋知意不能轻飘飘的给出回复。 她认真思忖一番,才说:“起初我确实觉得陈太傅说得不错,在家时爹爹亦有叮嘱,毕竟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要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例外,必要承受世人极致严苛的批判与要求,以我如今的年龄阅历,并不敢保证做到叫世人无可指摘,心服口服。” 听闻此话,赵珩一颗心顿时被揪了起来,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眸紧凝着宋知意。 她轻软动听的嗓音仿佛一只无可撼动的铁掌,牢牢牵扯着他的喜怒哀乐,三言两语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抛上云端,稍不留意,却要坠落万丈深渊。 这时宋知意转身望着他,眸光清亮,盈似秋水,“可你来了,你说了一番能叫陈太傅哑口无言的话。你还说我千好万好,必定是一代名后,我呆得许久都回不过神,忍不住问自己,我真的是你口中那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吗?” 宋知意停顿了一瞬,赵珩呼吸跟着一窒。 当然是! 他心中有道声音在竭力呐喊,可他并不打断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可,他听到知意说:“我不是。” 赵珩身子微僵,平地似有狂风起,叫他顷刻从云端跌落下来,等待他的,却不是寒心的深渊,而是一汪柔软温暖的春潮。 宋知意瞧着赵珩那阴沉可怕的脸色,愈发笑得眉眼弯弯,“人无完人,我好玩好吃,贪财,偶尔也会恃宠而骄,是你一腔热烈的爱意让我变得完美无瑕,无处挑剔。我心里好高兴,得夫如此厚爱与深信,畏缩犹豫算什么呢?我宋知意要珍之重之,努力成为真正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后!我要让他们好好看看,你是多么慧眼如炬,目光独到!” 她自信昂扬发着光,字句坚定有力量,赵珩怔了一怔,待回过神,眼角眉梢都不自觉染了笑意。 他就知道,他的知意从来不是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的柔弱姑娘。否则他怎会被她深深吸引,深陷其中,一发不可收拾? 赵珩轻轻把知意抱进怀里,心满意足的同时,也有些自责,倘若他做得再细致周到些,怎会叫陈太傅这个老头儿跑来说三道四? “淮清,你可以再说一遍给我听吗?”胸膛里传来娇羞的软声,赵珩微微松开双臂,垂眸看到宋知意泛起红晕的脸颊。 她有些懊悔地嘟囔:“方才我都呆住了,没怎么听清,好可惜……” 赵珩忍俊不禁,俯身下来捧着她温热柔软的脸颊,对上她期许的目光,字句清晰,温润如玉:“我的妻子冰雪聪明,蕙质兰心,善良仁慈,坚韧勇敢,便是遇到塌天大祸亦能谋略得当,沉着冷静,我若没有她,便没有今日,这样千好万好可遇不可求的姑娘,日后只会是名垂青史的一代名后。” 宋知意眼里的光亮更为夺目璀璨,赵珩心软了又软:“你喜欢听,我大可说上千万遍。” 宋知意欢喜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又觉得此举实在幼稚。 如今她可是皇后!大庭广众之下跟夫君黏黏糊糊的像什么样子? 宋知意清咳一声,端正了腰背,也不赖在赵珩怀里乱拱了,一本正经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你呀。”赵珩摇头一叹,笑意更深,原本想亲吻她,也忍住了。 其实是否成为一代名后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她开心就好。 二人回了宜春殿,赵珩才重新把知意揽到腿上坐着,倾身覆来,没想到竟被拦了一拦。 赵珩还是头一回被拒绝,不禁微微蹙眉:“难不成当了皇后就不给亲了?” 宋知意红着脸摇摇头,只问:“你忙完了吗?” “那是自然。”今日朝事已毕,连月的繁忙也已令赵珩感到疲惫,他只想陪她,“帝王亦是凡夫俗子,与爱妻亲近无可厚非。” 说着,赵珩再一次倾身而来,却不料,宋知意直接从他怀里钻出去了。 赵珩不明所以,眼神幽怨得很。 宋知意笑得不行,“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哦?”赵珩挑眉,来了兴致。 宋知意神秘兮兮地找来一根和赵睦玩捉迷藏时用的布条,动作轻柔地系在赵珩双眼,只道:“你等我。” 赵珩无奈笑笑,成,等便等。 视线漆黑,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无声。赵珩闭目养神,边想着,她到底在弄些什么,要这样久? 该不是骗他好玩吧? 那待会可就别哭卿卿地怪他欺负人了。 赵珩很有耐心,既不出声催促询问,也没有悄悄解开布条偷看,直到眉心传来一道似有若无的触碰,如同羽毛拂面般,勾得人心痒痒的。 布条被解开了,他缓缓睁眼,初时视线有些黯淡,一抹灼烈似火的大红色映入眼帘,黯淡的视线顷刻被点燃。 赵珩看到身着大婚喜服,美得不可方物的知意,整个人为之一怔,眸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艳来,热烈张扬的红色格外衬得她明媚动人,他望着她,好半响没有反应。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堪堪回神,难得有些窘迫地笑了笑,叹道:“好漂亮。” “那是当然啦!”宋知意轻哼一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圈,镶嵌珍珠与宝石的裙摆层层叠叠,荡起令人遐想的弧度,“我早说过,你若是见了我穿这身喜服,定会被我的美貌所折服,我怕你等急,妆容无法还原至大婚当日了。” 赵珩便也想起那一夜,他似乎还冷言冷语地嘲笑她少自以为是。 幸好她心胸开阔,不曾在意那些。 赵珩起身拉过知意的手,情不自禁再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未施粉黛已是美极。” 宋知意白皙胜雪的脸颊慢慢浮现两抹绯红,正是最恰到好处的胭脂。她也正是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赵珩忽然默了一默,语气低沉下去:“抱歉,是我对不住你。” 当初那场为了冲喜的大婚实则是皇权的逼迫,是带着目的的欺骗,必定办得简单匆忙,她们也不曾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剪发相挽,放入锦盒。 然而时间一去不复还,再也回不到当初,赵珩深觉亏欠知意良多,暗暗想,封后大典必要办得隆重盛大,加倍弥补她心中的遗憾。 可宋知意根本没有想到那些,看赵珩神色低落,她反而是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说什么抱歉呀?今日收拾衣物,我看到这身喜服被压在箱底,觉得有些可惜,心血来潮就想穿给你看看。你看了也夸赞了,我便满足了。月亮亦有阴晴圆缺,我并不觉得遗憾。” “傻知意。”赵珩低声喃了一句,轻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再把放在桌案上的布条系在她双眼,“现在换你等等我。” 噫? 宋知意有些困惑,不过也是听话地坐着等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珩去而复返,解开她眼前的布条。 一个同样身着喜袍的俊美郎君映入眼帘。 宋知意惊喜地“哇”了声,站起来,上下左右打量一遍赵珩。 自腿疾痊愈后,他身子已休养恢复往日的高大挺拔,健硕有力,只是衣袍常以玄青、墨色、紫檀等深色为主,他的心绪也时常不好,总给人一股阴沉压抑的气息。 如今穿上这颜色鲜亮的喜袍,五官英俊依旧,昳丽之姿,却宛若高悬九空的灿日,灼灼耀目。 宋知意顿时想起诗本的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赵珩的耳垂悄然漫上一抹红晕,笑道:“既然时光逝去不重来,相知相许便是良辰吉日,我们不如重拜天地,饮合卺酒。” “……拜天地,饮合卺酒!” 后半句,她们几乎异口同声。 宋知意连忙要叫庆嬷嬷准备东西,谁知还未开口,庆嬷嬷已经备好送进来了。 于是她们先拜天地,高堂不在,便夫妻对拜,倒酒入杯,交腕饮下。 两套喜服上花好月圆、鸳鸯戏水的图案在渐渐落下来的暮色里相得益彰,互相映衬。 庆嬷嬷连喜烛也备好点燃了。 宋知意喝过酒的脸颊更添几分娇憨的酡红,再拉着赵珩去剪下一缕发,赵珩接过剪子,也取她一缕乌发剪下,用红绳牢牢捆束到一起,锁进锦盒。 “礼成!”宋知意欢喜鼓掌,一把扑进赵珩怀里,念叨着,“好高兴,我好高兴呀!” 分明她们再亲密的事也做过了,回首这些大婚仪式,她心口依旧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赵珩被她的雀跃欢喜所感染,内心鼓燥,也不算平静。他情难自禁,把知意抱起来些,俯身低首。 可惜还没亲到,宋知意忽然想起什么来,一溜烟又跑开了。 赵珩怀里空荡荡,无可奈何地唤了声:“知意。” “来了来了!”宋知意提裙小跑过来,轻快的脚步似一只春日纷飞在花丛间的彩蝶,她眉开眼笑地朝赵珩伸出手,手心是一块雕琢细腻的同心结。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天不老,情难绝。”① “我想以此当做定情信物,再好不过了。” 赵珩万分珍重地接过来,宋知意站在他面前,微微倾身,闭上双眼。 昏昏烛光下,她嫣红唇瓣娇嫩欲滴,待人采撷。 赵珩再也克制不住地吻上去。 红烛轻摇,春光乍泄,一室旖旎情迷。 …… 朝中关于废后宫的争议赵珩不再过多理会,若有当朝吵得格外凶的,便直接使了狠手段,杀鸡儆猴。 一月后,这争端渐渐止了。 毕竟连陈太傅都不曾提出半句异议了,那些老臣自然偃旗息鼓。 最有资历的老头子们一消停,王孙贵族又还有谁敢执意跟帝王对着干? 圣上曾是太子时,瑛洲治水,平定塞北,力挽越王谋逆之狂澜……功绩比比皆是,文治武功无不过人,登基后勤政爱民,励精图治,也挑不出一丝懈怠昏庸。 他不过是独爱皇后,总比大兴土木招揽天下美人入宫,成日奢靡笙歌要好吧? 再说,皇后也是出身名门,家风品德有目共睹的。 因而在钦天监卜定封后大典及奉告祖先的吉日后,各方官员都十分尽心,协力操办出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典仪。 那日晨光绚丽,朝霞满天。 宋知意身着繁复华贵的吉服,头戴镶嵌着璀璨宝石的凤冠,端庄秀丽,气度雍容,顺利完成大典的一应流程仪式,乘坐凤鸾来到永安殿,与赵珩接受百官朝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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