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错在裴明远。 若是告官势必会牵扯出许多往事,非但出不了这口恶气,反而会将柳尔蓉自个儿搭进去。 此举实为下策,必是不可行。 只能暗地里做些手脚静观其变,她就算到头来是死路一条,也得拉人垫背。 嬷嬷低垂着眼,回:“奴婢带人在衙门前拦下了,顺带跟传话的衙役打点过银两,不会说漏嘴。” 柳尔蓉点头:“嗯,处理干净要滴水不漏。” “是,奴婢明白。”嬷嬷思量片刻,“不过这衙门与陆家关系紧密,他们会不会告知裴璟……” “陆家若知道裴璟纵容外室弑弟,那婚约怕是作废不算数了,恐要帮我们一把也未可知。”柳尔蓉抚平了衣袖,“敌人的敌便是友。” 嬷嬷点头迎合,向院落外门边走边问:“我们就不管那个外室和她丫鬟了吗?” “管。”一想到二人,柳尔蓉恨不得碎尸万段,连说话呼吸都重了些,她咬牙切齿道,“往饭菜里下最狠的毒,慢慢折磨,不能便宜了她们。” 话音刚落,院墙另侧便传来“嘎吱”一声,似是有人踩断了枯枝的响动。 耳闻,柳尔蓉放慢脚步,向嬷嬷眼神示意,须臾间就将偷听墙角的人直接拎到她面前。 柳尔蓉俯视着跪地之人那张生得再熟悉不过的皮囊,看其不停挣扎的模样,她极为突兀鼓起了掌:“急着投胎,那本夫人就满足你。” * “裴明远,死了?”听到消息的陆浅意眉头紧蹙,她不确定追问道,“此话当真?” 丫鬟回道:“当真,奴婢恰好路过,亲眼看见裴家人报官被拦下来了,听说是在外室院中死的。” 又是外室…… 上回陆浅意去裴府教外室规矩被打断,等她追出院门外哪里还有裴璟的身影,倒是转头遇到了裴明远一个人鬼鬼祟祟。 左右不过对裴明远说了几句对裴璟外室不满的话,而后见娘亲回来,她便跟着离开了将军府。 其余的也不知晓,没成想居然死了。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动手…… 不过眼下她还有其余重要的事情要做,前一个时辰宫中传出太后昏倒的消息,淑兰长公主梁安如心力衰竭无暇分身,刚差人递话过来让陆浅意先去侍疾。 陆浅意自是无法推脱,说来正想见一眼十三王爷梁永安,听闻他才气无双待人有礼,是位众人仰慕的皎皎君子。 尤其他年岁小,未曾娶妻。 思及此,陆浅意坐在铜镜前仔细选了枚簪子,然后缓缓插进云鬟雾鬓的发丝中,她笑意微漾:“裴家怎么能比得上皇室,先让他们自己处理,我们也该入宫见太后了。” 与此同时,清涯寺梵音萦绕。 男人懒散倚靠在窗前,一袭青衫衣衫渺若云烟,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他长指随意卷起一幅美人画,映在琥珀色的狐狸眼缱绻异常。 “主子,北幽太子挟君已然准备夺位。”黑衣人回禀,双手呈上密信,“我们送去的替身已死。” 男人放下画卷,他薄唇咬着的兰花随之掉落:“哦?比想象中快了些,我这皇兄真是一天都坐不住。” 他伸手接过展开,入眼是一行血字—— 仇得报,死无悔,等君归。 看完,男人顺手将密信丢到香炉里,须臾之间化为灰烬。 北幽老皇帝昏聩信奸臣杀忠烈,怀玉长公主替身之人是忠门之后,为他所救,也甘愿赴死。 现今为家族报仇,也算不枉此生。 黑衣人试探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快……” 男人一脸平静,指节轻叩桌面:“都在掌控中,不急,退下吧。” 黑衣人迟疑道:“主子,请恕属下直言,您迟迟不对梁嗣音下手,不会是动了恻隐之心吧。” 他漫不经心掀起眼皮,指尖抵着额头,目光无意识发冷:“嗯?” “属下多嘴了,属下该死。”说着,黑衣人抽出匕首往自己左臂深划了一刀,而后鲜红的血“滴答”瞬间坠落地板。 男人面不改色,似乎早已对眼前场景习以为常,他唇角翕动淡淡道:“退下领罚。” “是,属下告退。”说完,黑衣人抱着左臂忙不迭离开屋子。 男人垂眸,才发觉那只兰花不偏不倚落在美人唇角,他拂过:“兰花生香,人闻多了也是会陷进去的。” * 白玉睁着眼一直坐到天大亮,呆杵在帐内,毫无血色可言。她脖颈处缠着的绷带,被用力扯过,漏出了些许淤青。 直至,蒲欢端着糕点过来,她强撑着笑意:“姑娘新做的,尝尝。” “我没胃口。”她嗓音低哑,一阖眼都是裴明远那张狰狞的脸,还有裴璟的。 蒲欢何尝不知她心里难受,但还是拿起一块坚持递过去:“姑娘你就吃一口吧,新做的。” 糕点贴过白玉唇边,丝毫不见张开。 “姑娘,奴婢求你了。”蒲欢不自觉带着哭腔,“吃一口吧,就一口。”也许是最后一口了。 听到蒲欢自称奴婢,白玉回神看到她眼眶红得厉害:“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蒲欢深吸口气,“就是舍不得姑娘。” 舍……不得。 白玉一怔,用袖子为其擦过眼泪:“我已经跟将军说过,人是我杀的,你离开将军府吧,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不想离开姑娘。”蒲欢咬唇,“只是最近家中兄长要去科考,快入冬了,我准备了对护膝要送回去,路途遥远,恐要半月才能回来。” 白玉点头,拉过她的手把卖身契塞进去:“走了就别回来了,在家中好好过日子。” 蒲欢手下意识往后缩,导致袖子上移一不小心露出了手臂,上面满是红色的痘印。 白玉问:“你手臂怎么了?” “没,没怎么。”蒲欢手猛地一抽,放下袖子不自然道,“老毛病了一入冬就犯,不碍事。” 正当白玉再次追问时,蒲欢打断了她思绪:“都说快入冬了,姑娘快试试我做的大氅合不合身。” 说着,蒲欢为白玉披上大氅,贴心系了个结,她满眼期待问:“暖和吗?” 见白玉应了声嗯,蒲欢破涕为笑:“那就好,姑娘最怕冷,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等雪天穿一定漂亮。” “你手巧做什么都好看。”白玉望向她,“我真的很想看雪。” “姑娘会看到的。”蒲欢整理着大氅,眼含泪花,“一定会的。” 换往常,诸如此类的约定她们彼此间会拉钩,可这回心照不宣都没有主动拉,因为不敢确定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姑娘歇着吧。”蒲欢掖好被角,“我去收拾回家的东西。” “好。” 蒲欢踏出房门,身体就止不住颤抖,终于吐了口血,她喃喃:“对不起姑娘,我要失约了。”
第19章 以命换命 挖十六下 白玉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醒来后她大口喘着气,手指紧抓着被褥,额间冷汗连连。 又是一场噩梦,她梦见裴明远死命掐着自己的脖颈,蒲欢在旁侧跪地泪眼婆娑,一个劲儿呼唤姑娘,唤得人肝肠寸断。 “姑娘醒了,喝药吧。”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打断了白玉的思绪,她回神,方才发觉床边站着位丫鬟模样打扮的人,瞧着很是面生。 似是看出了白玉的疑惑,丫鬟开口解释:“蒲欢姐姐走了,差奴婢来伺候姑娘。” 白玉一怔,原来蒲欢已经走了,她向丫鬟问道:“有劳你了,叫什么名字?” “姑娘唤奴婢琦儿便好。”说着琦儿端药上前,“蒲欢姐姐说过,喝过了药若是外面日头好些,就陪姑娘出去见见光。” “你费心了。” 眼见白玉点头,接过汤药一口气喝下,琦儿手中拿着蜜饯乖觉等待:“奴婢听蒲欢姐姐说这药格外苦,姑娘吃了甜的也好去去嗓子里的苦味。” “我不爱吃甜。”白玉摇头失笑,“心中苦,人吃什么都是苦的。” 她扭头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四角天,未曾有风也窥不见浮云,暖阳落在石阶下,丝毫没有入冬的感觉。 白玉深知她留在将军府的时日不多,接下来要面对的是衙门将自己缉拿归案。以此来为裴明远偿命,否则她和蒲欢一个都活不了。 自己无父无母是个来路不明的孤儿,死了并不可惜。蒲欢不一样,她有家必须得活下来。 白玉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琦儿见美人呆看着窗外眼波流转,顺势拿来了大氅,提议道:“奴婢陪姑娘出去散散心吧。” “也好。” 最后再逛一回将军府,以后怕是见不着了。 她披上蒲欢亲手缝制的大氅,将整个脸埋在兜帽中,搭着琦儿的手步履维艰,缓慢踏出了别院。 左右不过穿过两条走廊,白玉腿脚便有些撑不住了,她说话调子也随之绵软:“歇会儿再走吧。” 琦儿自是知晓姑娘腿骨未曾好全,她看向不远处的亭子一指:“奴婢觉着前面看得开阔也好休息。” 主仆二人进了亭子,琦儿掏出绣帕仔细擦过石凳上的灰尘,才搀扶白玉坐下。 白玉柔声道:“你也坐着陪我说说话。” 琦儿摇头:“奴婢不敢。” 她是新买入将军府的,府中规矩主仆不能同坐,而且要自称奴婢。 白玉瞧出琦儿眼中的拘谨,又劝了几句,小丫鬟愣是一个劲儿拒绝,她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 “将军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进府伺候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闻言,白玉垂眸搭话:“他是个好将军。” 他待谁都好…… 瞧不出一点偏心,实在难以亲近。 再后来琦儿说的话,白玉听不太清了,她瞥见墙角处被随意立着断了弦的弓。 忽而记起在边陲时,男人身披银甲,他眉眼生煞居高临下,将手中长弓拉满,一箭又一箭射入敌人胸膛,而后骑马往血海狂奔而去…… 如今,裴璟依旧是铁骨铮铮的大将军,皇上器重百姓爱戴,仿佛一切都没变,到头来困住的只有她一人罢了。 等白玉视线再度明了清晰,她眼前出现熟悉身影,那抹青衫携着兰花香幽幽而来。 “白玉姑娘安好。”男人在亭子外站立,眼角是溢出来的温润尔雅。 “见过扶玉公子。”她客套道,“裴将军此时并不在府中。” 扶玉唇角含笑,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药草包:“在下此行是托老先生的意思,专程来为姑娘送药的。” 琦儿见状,走前几步接过药包,小心候在了白玉身侧。 白玉询问:“老先生怎么了?” 扶玉答:“太后突发恶疾,老先生德高望重自然入宫去了,临走前特意交代在下把剩余的药给姑娘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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