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乖啊。”季阿厝实在忍不住,伸手猛地揉她的脸。 唐袅衣被揉蒙了。 少女很乖,乖得别人说什么都脾性甚好地点头,小脸被揉红了,也还眯着月牙似的眼笑,看得人越发不舍得松手。 季阿厝捏够了心满意足地松手,几人坐在白玉簟上集来落下的海棠花,捣成清透的粉嫩水渍,晒在一旁做胭脂。 这是唐袅衣最感兴趣的事了,埋头调颜色得正欢,忽地手肘被人碰了。 “大哥哥来了。” 她迷茫地抬头,触不及防观见从远处似踏清辉,披星月,眉染霜雪而来的青年,犹春于绿,明月雪时②煞是谪仙人。 季则尘依旧慈悲如玉面菩萨,身边跟着白玉净的小少年,两人一前一后地拾步至早命人准备好的上座。 如雪般干净纯粹的青年甫一出现,很快吸引在场人所有的视线,不少女子目光痴缠地落在他的身上。 唐袅衣看见季则尘出现,小脸瞬间紧绷。 大赵早就已经进了海棠林。 海棠如雪,映霞晴空。 季阿厝瞥了眼端坐的清雅青年,流眄至如出一辙的小太子身上,掩唇轻笑,“太子殿下今日竟得空与大哥哥来踏春赏海棠?” 小太子虽年幼却颇有几分清隽书生意,眉眼如季则尘一般温和,连唇边笑出的弧度都似用尺量过。 小太子对答如流:“少师道,《旧唐书·礼仪志六》中记载国家系本仙宗,业承圣祖,重熙累盛,既锡无疆之休,合享登神,思弘不易之典,虽是重熙累盛,但春不息,还看年年海棠花。” 今日前来看海棠,不是游玩,而是授课。 唐袅衣听出言外之意,不由得掀眸朝季则尘看去。 青年清和的眉眼温慈,低垂鸦黑睫羽,骨节分明的手瀹一杯清茶,奉至他的面前,轻声赞言:“殿下聪慧。” 小太子遵循礼制,深谙礼贤下士,双手接过茶浅呷。 太子不过才交至季则尘手中不过三年,便从曾经的顽劣变成这般斯文有礼的模样,这当世最年轻且最被世上文人推崇的大儒,当真有几分手段。 季阿厝与兄长不算亲近,反倒与旁的哥哥姐姐相处亲密,季府上下姊妹每每见季则尘都会觉得,他似早已超脱凡尘之感,浑身虽温和谦逊却有种不可触的非人感。 许是季阿厝的眼神过于直白,亦或是季则尘察觉了旁人的视线。 他掀开眸,目光清冷,唇角噙笑:“还请了旁人吗?” “嗯?”季阿厝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去。 海棠林外围隐约有人似举着血红的幕布,大声喊着什么,相隔甚远,在满是人群的热闹林中听不清。 此地乃是季氏产业,寻常没有不长眼的人会来闹事。 季阿厝眉心暗颦,素手轻挥招来身旁侍女,“去瞧瞧可是发生何事了?” “是。” 侍女双手压腹,步伐碎疾。 俄而,那侍女很快便打听归来,跪在地上目光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清雅绝伦的青年,遂埋头道:“回小姐,在外闹事的乃是府上的下人。” “府上的下人为何在此闹事?”太子疑惑,转头看了眼季则尘。 后者亦是眼含好奇,眸中温润不曾将,透着对世人的宽容。 侍女垂下头,语气甚轻地道:“那下人道是要为半月前季四老爷讨回公道,此时在外宣称季四老爷乃是长公子所杀害。” “控诉大哥哥杀人!“季阿厝手中的海棠花枝落下,言语中皆是不可思议。 一侧的季则尘清淡的面容映棠如胭,神色平淡得似是外面那人,根本不是前来指认他的。 季阿厝诧异后,面含为难地转头看向他:“大哥哥,你看……” 而且她也并不认为季则尘会杀人,而且杀人还被人拿捏住把柄。 太子眨了眨眼,眼中闪过一丝兴趣。 被奉为‘慈悲人’的男菩萨,竟也会被人当众指正残害宗亲,不可否认太子心中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思,甚至有些期待被奉至高位高岭之花有朝一日落下神坛,沾染世人的七情六欲。 季则尘头微倾,淡白透金的琥珀瞳荡着好奇,宽容温和地理解她的为难,眉目温润地道:“旦凭殿下做主。” 季阿厝又看向小太子。 小太子亦如出一辙地含笑弯眸:“其中兴许是有何误会,但既已冲撞孤面前,便请那人入林觐见。” 如此,下人将外面的人领进来。 本是文人雅士的典雅场所,忽的从外面领进来粗布短打的潦草汉子。 众位贵人皆停下手中玩乐,眼含好奇地看向那汉子甫一进门,便怒视高台上的季则尘,双眸赤红,黑黄的脸被悲戚的怒意憋红。 大赵走至下方撩袍跪下,以头抢地,声声泣血地哽咽痛泣道:“贱民赵得世,叩见太子殿下。” 小太子温言明朗声问:“不知你因何明知今日乃文宴,却还在外闹事?” 大赵得命抬头,拿出怀中用艳红朱砂写的绢布,双手呈上:“请太子殿下明阅。” 宫人上前接过绢布,呈至上方跪在白玉簟边沿将绢布打开,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数百大周官字,鲜红似血的朱砂恍若句句皆是掏心之言。 季阿厝尚且还未曾看完上面的字,一旁的太子遽然盛怒,手拂过矮案上的茶水,温和落下厉眉横倒怒斥:“大胆!你可知上面写的这些是若是作假,你项上人头都难保。” 太子的话一出,看戏的季阿厝身躯一震,察觉事态好似有些严重,仔细看那些上面的话。 唐袅衣心中也同样俱是诧异,分明说的是随便诬陷泼个似真似假的脏水便可了,这般以太子的仁慈,大赵定然无事。 这、这大赵竟入戏如此深? 场中大赵又再次叩首,无怨无悔地道:“回太子殿下,贱民所言皆为真,正是要犯跸告状季少师勾结西南外蛮夷意图颠覆大周,扰乱朝纲,被贱民恩人季四老爷无意撞见,季少师为保阴谋不被泄出,便残忍杀害,然后抛尸府中明月廊中,伪装他杀。”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季则尘乃是出了名的慈悲人,更是大周读书人心中端方君子之楷模。 传闻他连手上落在窗棂前的小鸟都心怀慈悲,亲自救助好才放生,这杀人的冤枉事落在这般风光霁月的玉洁公子身上无疑是陷害。 场下不少人愤然怒气,食指与中指并作一起,抖着手臂,撩开衣摆阔步跪在太子面前,怒极道:“此人言不可信。” 兹事体大,季阿厝不做定夺。 小太子眉心皱起,“你说少师与那些贼人意图谋反,杀害季四家主,可有何证据?还有,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不过是个佣工,如何会接触此等机密。 大赵道:“贱民有证据,南仓西郊驻扎着蛮夷人,不止贱民一人曾见过季少师前去私会,而杀害四家主也是贱民亲眼所见,贱民乃四家主召进季府才勉强有口饭吃,四家主于贱民犹如再生父母。” “前不久一天夜里贱民夜起无意看见四家主急色匆匆,似脚步不稳,以为他喝多了,跟上去前去搀扶,但还未曾走至明月廊便见季少师杀人抛尸,当时贱民吓坏了,不敢发出声便连滚带爬地回去,沿途还拾到了季少师丢失的香囊……” 这些话让众人都蹙起眉心。 大赵还在继续道:“同屋的人能为我作证,甚至府上还有旁人曾在那天夜里,看见季少师浑身染血地出现过。” 说罢,大赵还从怀中掏出一只血迹干枯的香囊。 小太子吩咐宫人呈上香囊,转头问道身旁的青年:“少师,此物可识得?” 季府的主子私物上皆有独特图案,季则尘的便是昙花,所用的布料也是一等一的好。 季则尘目光落在香囊上,薄唇微扬,不慌不忙地颔首:“瞧着是有些像臣前不久丢失的那一只。”
第15章 事件 小太子不信季则尘会杀人,但听他似承认的话眉心轻颦,垂眸沉思。 青年则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清茶,低头浅呷,淡然得似根本就不曾在意底下的人如何神情。 人证、物证、时证俱全,甚至高昂的情绪皆适宜,私会外族才算得上砍头大事,他却着重细讲季秀章被杀害经过,用情绪降低目的。 唐袅衣听得直惊叹,同时心中也明白了,这大赵似乎不是她买通的证人,莫名她心中有些不安。 场上一时鸦雀无声,似等太子抉择,又似等着看高岭之花究竟会不会在今日落下神坛。 世人恶劣,敬仰神明的同时,亦企图拉神明下凡尘。 太子静默良久,忽而道:“来人将此人抓起来,诬陷朝中重臣,意图不明,恐是反贼探子。” 瞬间底下的大赵双手被扣住压下。 事发突然,朝着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皆满脸懵懂,没想通太子为何忽然抓了大赵,心中暗忖是否是想包庇季则尘。 唯有季则尘似笑了,白玉茶胚在指尖轻转,接过天边飘落的海棠花瓣。 大赵不甘心地抬起头,直视上方的太子,大声道:“太子殿下!勿要受奸臣迷惑,望您当明君!” 此言甚高,当着众人面说出这样的话,众人都会被潜移默化当太子是在包庇。 无论大赵的结果如何,季则尘都逃不掉名声恶臭,没名无德之人不堪为太子师。 唐袅衣不得不佩服大赵身后的人。 太子冷笑,端方而坐,居高临下俯视底下垂死挣扎的人,“少师之前丢失的香囊,分明是被孤在澜园的花盆下拾去了,你如何又能拿出一样的,还说不是刻意陷害!” 说罢,太子忽从怀中拿出一只香囊,与宫人呈上的如出一辙,半怒半威地拂袖起身,年纪虽尚小,但储君威仪尽显。 在场众人皆伏身跪下,心中各怀心事。 小太子在还未交到季则尘手中时整日不依本分、走马斗鸡,是陛下与众臣子心头大事,没想到短短几年竟成长如此。 “还有你所言少师在南仓与蛮夷会面,是意图谋反,那你既在此看见少师,那为何不曾看见孤,南蛮扰我边境许久,使者未得文书悄然潜入,孤与少师在城外布施难民发现其踪迹,禀明陛下,而那日乃孤与少师奉陛下口谕,前去游说南蛮使者,虽未曾昭告,但也是光明正大。” “照你这般说,孤岂不是也是通敌卖国之人。”小太子神色冷静,言语犀利,反将季则尘慈悲衬得越发具体。 在世人眼中季则尘悲天悯人,乃神明堕凡,是为救苦救难,坊间百姓更是在修葺神庙时用的他的面容,可见他极得民意。 大赵本就没打算将季则尘彻底拉下来,但也没料到自己的证据竟被轻易推翻。 他一时间心中慌乱,口不遮拦起来,双手挣扎着要起身:“良民就是要诬陷季少师,而且证据全都是假的,太子你一定要胡乱判案,不然就是江山社稷之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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