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轻悠悠地问道:“你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她虽说的漫不经心,但一个侯府嫡女能与一个奴隶商量着说话已经是他的殊荣。 锦奴自然地接道:“小姐讲便是。” 何楚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锦奴的目光真挚,仿佛她说什么都会应了她。见她没说话,还歪着头有些疑惑。 ‘你来扮演他。’这五个字在她腹中徘徊了好几遍,最终又被她抛开。 罢了。不知她自己是怎么想的,何楚云又靠回他怀中。 “没什么,日后多与我见见。” 锦奴还以为是什么要求,他都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 一听如此简单,轻笑着回:“好。” 何楚云又说了那日在吴家对他说过的话,“我不会亏待你的。” 锦奴犹豫着抚上她的发,将她方才弄乱的发丝拨到耳后。见她没有反应,才松了口气。 回道:“好。” 何楚云嗤笑一声,不带恶意,“从你口中真是听不出花来,每回都是这一两句话。吟湘坊管教坊徒如此严格?” 他眼中闪过失落,却因抱着她还高她一头,没有叫她瞧见。 “是因小姐天人之姿,奴见了小姐就讲不出话来。” 何楚云眯眼抿唇,仿若调笑,“你现在说起浑话真是信手拈来,油嘴滑舌的,与何度雨都有得一比。” 她还是把锦奴当作了俞文锦,没有意识到‘现在’两字是在把他与俞文锦对比。 “是实话。”锦奴轻声回着。 “罢了,不与你计较,” 何楚云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只觉时间竟过得这般快,出了这间院子,她又得做回那不能出错的郡侯嫡女,遂长叹了一口气。 “好累。” 锦奴摸着她的头,侧过脸,用鼻子轻轻贴了下她的青丝,但动作极微,几乎令人感知不到。 “小姐辛苦。” 何楚云对他的话很是赞同,“是啊,很辛苦。” 又要说什么。 “咚咚。” 门被敲动,随后喜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小姐,该回了。” 何楚云向窗外一望,天色确已不早,遂起身准备离开。 她懒散地从他温热的怀中撤离,好像才睡醒,慢悠悠地对着门外轻喊:“知道了。” 回家路上何楚云心情复杂,有些魂不守舍。 等到了何府天早已黑透。 何楚云提着裙摆下了马车。踩上雪来的脊背上时,他还罕见地晃悠了两下,差点使何楚云摔倒。 不过她心情好,未多与他计较。 但雪来跪趴在地上似乎说些什么。 何楚云捧着一个暖手袋,扬着下巴垂眼看着地上的马奴。 “嘟囔什么呢?” 雪来没有抬起脸,他话语模模糊糊,闷着声回道:“回主子!雪来,愿为主子赴汤蹈火!” 何楚云听完瘪着嘴角翻了个白眼,头回也没地转身走了。 这东西,怕是吃多了酒在这发醉呢。怪不得晃晃悠悠。 她往自己的院子走,路过大花园碰见了何度雨,直接从他身边走过了。把高高兴兴与她打招呼的何度雨忽略个彻底。 今日她在宴席上给她丢了那么大的脸,没责罚他便不错了。 何楚云不想生那些无用的气,宴席上何度雨到底闯了什么祸她也懒得过问。 那个混账又不懂事,反正问出什么最后窝火的都是她自己。 干脆就不问了。 何楚云这几日与锦奴走得很近。 她出门的次数也忽然频繁起来。反常的模样连一向没有心肝的何度雨都看得出来。 何度雨缠着她问了一上午也没问出结果。在何楚云被他问烦将要发火时,他才拍拍屁股跑出了她的珠玉阁。 不过他是个脸皮厚的,之后又来了她院子几次,总算让他套出了她的小情人是吟湘坊一个唤作锦奴的乐奴琴师。 得到答案后,何度雨还去了吟湘坊点了锦奴给他弹曲。 何楚云听到此事气得恨不得拿锤子撬开他的头。因着此事对他冷嘲热讽了好几天。 当年他还小,没有到能去学堂的年龄,何父请了一位名师在家给何度雨授业,未曾见过俞文锦,只听过良王孙的大名,不知其样貌。是以不知锦奴与当初的良王世子何其相似。 她重视的人,何度雨却将人当成普通琴师点来弹曲,这叫她心生烦闷。 但她又无法对何度雨言明她将那锦奴当成了俞文锦。只好嘴上警告了何度雨,让他不要再去找锦奴麻烦。 何度雨知道了也好,日后她想见锦奴,还可以何度雨的名头召来吟湘馆的乐妓们到何府奏乐。 若是事后何父知道了也只会指着何度雨的鼻子骂,与她毫无干系。 反正何度雨的脸他自己都不怕丢,她何必替他省着。 她与锦奴传话往来愈发频繁,她好些年没有做过这等出格之事了,深深享受其中。 不过说起来,她对锦奴的新鲜劲儿确实持续得很久。 只怪他实在太会讨人开心。 他似乎十分了解她,何楚云抬胳膊他就知道她要拿什么东西,张张嘴巴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话。 也不知他是生来就会看人眼色,还是在那声色场合锻炼出来的。 抑或者真存了那几分真心。 但他对人好,又不是那种刻意的谄媚。他总是笑盈盈看着她,听她说着过往的旧事,偶尔能搭上几句,还特别合她心意。 有时她都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人是当初的良王世子,还是乐奴锦奴。 这会儿她又在屋中与练习喜灵练习着绣帕子。 弄了半天,才绣出了一个七扭八歪的‘锦’字。这个字她教过锦奴,希望他没忘记。 本来她织第一线的时候就想放弃了,可心中念着俞文锦,还是坚持下去了。 已经好几日没见过锦奴,近年底,锦奴比她这个侯府小姐还要忙。 瞧小姐这么认真在给乐奴绣帕子,喜灵则噘着嘴,有些不满:“小姐,那乐奴真是好造化!生了那样一张脸蛋儿!” 是啊,与俞文锦相像,真是他的好造化。 何楚云现在甚至想,若那锦奴不是什么乐奴便好了。她可以给他打扮打扮,簪上发簪,换身袍服,定会更像。 正想着,夏满来回禀传话,说半月后锦奴有一日得出来空了,可与小姐相见。 何楚云怏怏地道了声:“知道了。” 第12章 一晃大半个月过去。 十二月二十。 敏州灯会,佳人有约。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雪,待何楚云早晨起身,大雪已经淹没了整个庭院的石板路。 现下还有些薄雪飘落着,何楚云捧着暖炉,闻着熏香,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下人清扫积雪愣神。 前几日吴铭慧邀她今晚去看灯会,本来她是打算与锦奴相会,但今日锦奴得随着吟湘坊的乐师们一同去广家奏曲。 说起广家,敏州城的生意若说一半是邓家的,那另一半就是广家的。 广家势大,锦奴在吟湘坊又说了不算,只得应宴奏曲,负了与她的约。 还让夏满拿回了他亲手做的点心,又传了一堆赔罪的话来。 何楚云其实不甚在意,时间空了下来,于是便应了吴铭慧的约今日出门看灯。 过了午时,她实在闲不住,令喜灵帮她绣个荷包,她在屋中读着书等着。 待喜灵绣好之后,她才伸手在荷包左下角简单绣了一个云朵图案。 她捧起荷包,感叹自己的手艺不错,如此用心做的礼物,锦奴定会喜欢。 何楚云没有绣自己的名字,如今她与邓家的婚事在即,虽说还没定下来,但也怕别人瞧见了生事。 他带上这印有代表自己名字的荷包,就算自己的私奴了。 将荷包用一个锦盒装好,随后又让夏满去吟湘坊帮她送了出去。 这会儿没事做,她便仰躺在窗边的软榻上,舒服地微微伸直了腿,旁边两个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婢女给她捶腿。 冬日的熏香温暖好闻。何楚云闭目养神,婢女捶腿的动作也越来越轻。 将将睡着,何度雨的小厮才迟迟归来。还带回来一碗那位公子亲手做的芙蓉糕。 她本来不稀罕这种破糕点,听到是锦奴亲手所做之后才略略满意地笑了笑,令喜灵摆在桌上。 刚将何度雨的小厮打发出去,夏满又来报,说是邓意清邓大公子送了些礼物过来。 何楚云深深喘了口气,胸脯上下动了动,秀手挥了下,随意道:“放那吧。” “是。” 夏满将两个木盒妥善放到桌上正要退下,又被何楚云叫住。 “那里碍眼,放地上。” “是。” 夏满又双手捧起叠摞的木盒放到干净的地毯上。 “下去吧。” 何楚云头朝着窗外,理都没理邓意清送来了什么。 看那盒子,不外乎又是一些发钗玉珠。 邓意清这人做派就是俗气,从不探听她的心意,只知送一些时下贵女小姐们喜欢的物件。 不过她也不在乎,邓意清要的是面子,她好生接了就是。 与锦奴愈发亲近后,她现在想起邓意清更觉得烦躁。 看爹爹的态度,年后与他定亲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她实在不喜欢那个瘦弱又死板的老古董。 这敏州城的富贵人家那么多,父亲怎么偏生就相中了邓意清。 何楚云不愿面对,只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她还没定亲,那邓意清如今也管不到她头上。 实在不行,大不了这门亲事她便不要了。 家里还有那么多孩子,何必非要牺牲她的婚事。 何度雨那个混账不能娶几个商女吗? 家里还有几个庶女,不能嫁给邓家吗? 这任性的念头只在她脑子停了一瞬便给她赶出去了。 她知道,不能。 若是被家中庶女得了富贵权势,那她嫡系的地位该如何保证?届时岂不会被人欺压下去。 越想越烦,何楚云摆摆手令捶腿的婢女退下。 她稍稍翻了个身,侧对着窗外,望着那下个不停的雪,只觉得心头也压上了重物。 “怎么这雪清了这许久还清不完。” 喜灵今日梳了两个发髻,看上去俏丽可爱。她坐在桌旁一边装着香囊,一边回着何楚云的话。 “外面雪一直下着,自然是清不完的。” 何楚云听罢莫名来了句,“没完没了,真是恼人。” 喜灵听到这话才注意到小姐这会儿似乎心情不好。嘟了下嘴,眨眨眼睛,不再说话,静静地继续装香囊。 何楚云直起身子推开窗,没了窗框的遮挡,她眼睛一瞟,就望见了院角有一个小雪人儿。 她随口问了喜灵:“那是谁堆的雪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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