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他更加受不了。他几欲抓狂。 可邓意潮发现,那病秧子也有重视的东西。 他在乎那个死去的娘,在乎他能否顺利完成婚事继承家主之位。 亲娘忌日,邓意潮吊儿郎当地出现在祠堂。晚间两人守夜,邓意潮却从怀里拿出几块糕点吃着。 跪得累了,还随意地坐在地上。态度全无敬重。 他从来不在邓意清面前装。 他看着邓意清那副认真的样子,不禁出言调侃:“听说我刚走丢没多久她就死了。她死得那么早,你与她有那么深的感情吗?” 这病秧子难得与他讲了两句话,“娘很好。” 他看着牌位上母亲的名字,又道:“你可知娘对你思念成疾。” 他的话无波无澜,邓意潮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 这让他开心极了。 从那之后,他经常私下对邓意清提起他那早死的娘亲是如何疼爱他的,就连他小时候穿过衣裳都好好在她房中收着。 每次感到邓意清动容,他都会产生快意。 某种程度上,他在这上面赢了邓意清。 可这病秧子在乎的事情还有另一件——家主之位。 是以知道亲爹说娶了何府嫡女后就让他继承家主之位的话,邓意潮便起了心思,着人去打听了这何家嫡女。 何府嫡女对吧……他哪能让那病秧子顺顺利利地得到她。 于是他开始暗暗接近她。 街边偶遇那次是他特地等在那儿,目的就是要让何楚云见到他好善乐施的模样。 城外涉猎也是他故意将她的马惊扰,为的也是让她知道自己射艺好,身姿健硕,与那个病秧子大哥不同。 他知道自己长得俊,从北洲回了敏州城之后更是得了许多大家贵女、富贾小姐的青睐。 可他试了两次也没从何楚云的眼中瞧出对他的异样来。 想必是人家在京城什么人物都见过了,如今看他一个从猎户手里接回来的小子能有什么特殊的。 他更不甘心了。 这何楚云对他毫不动心,让他每天辗转反侧,日思夜想。 为了让这个何楚云看上自己他可谓动了十足的心思。 敏州花灯会,他又出来了。 邓意潮跟在两人后头,时不时地还能看见何楚云伸出胳膊指着街边的花灯,轻笑着说着些什么。 他顺着何楚云伸起的胳膊,望到了她的指尖。 京城来的小姐,都是这般……这般娇贵嘛…… 娇艳又高贵的国公后人、大家小姐,这是他在北洲时想都想象不到的女子。 他紧紧盯着她葱白似的手指瞧了半天,想着这只手的触感。是不是比水都柔。 他走在后面,低着头,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人什么都能有!同是兄弟,那个人就是在亲爹的疼爱下长大,而他却被山中猎户捡去吃苦受累这么多年! 他不能让病秧子顺利地娶了这女子。 这晚,他就这么跟在何楚云身后,跟了半个时辰。 他已经记住了何楚云衣裳后面的纹路,记住了何楚云走路的姿势。记住了她喜欢买什么物件儿,记住了她在哪家胭脂铺门口停顿得久。 有一盏灯,她摸了两下却没买。 鬼使神差,他上前给卖灯的贩子手里塞了一锭银子,买下了那盏兔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像一道恶魂一样跟着她。 后来只觉得心里涌起的海浪越来越高,让他禁不住开了口。 “嫂嫂!” 真是令人作呕的称呼。 第15章 待邓意潮手指能灵活些了,喜灵接过他递还的汤婆子,随后被何楚云派走去寻走远的吴铭慧,告诉她该回了。 喜灵得了命令便提着已经变凉的汤婆子离开。 邓意潮搓着自己冰透红肿的手掌并着吹气。双脚快步地在地上跺着,仿佛方才倒在冰凉的地上汲到的冷气才传进身体里。 尽管失了颜面,邓意潮却并未显露出羞愧之色,反而像是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倒是开朗。 何楚云看着从地上滚起来耍宝的邓意潮,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我与邓公子真是有缘,哪里都能碰见。” 邓意潮搓了搓手,拾起地上的兔灯。一脸无辜地看着何楚云,反问道:“什么?” 何楚云也不再与他废话,直截了当:“你接近我,到底有何目的?” 尽管他们几次相遇都看似偶然,可何楚云就是感觉有什么蹊跷。且他不明不白的态度由不得她不禁心生疑虑。 邓意潮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抬起手中的兔灯,“嫂嫂真是好眼光,潮儿自然也想了解了解。” 何楚云哪里记得住他手里举的是自己随手摸过的灯,听得一头雾水,皱眉问道,“了解什么?” 邓意潮笑着解释:“潮儿是说,嫂嫂是我邓家未来的家主夫人,而且兄长又十分中意嫂嫂,我自然要好好了解了解一下嫂嫂,看看兄长的眼光如何,免得兄长将来吃了闷亏。” 何楚云听后嗤笑一声,心想这邓家她还真看不上。 不过美人嗤笑却毫无酸泼之意,别有一番风情,尤其她气质清雅,更显得风姿绰约。 “你二人倒手足情深。” 怪不得薛家寿宴那日他对自己如此无礼邓意清也没有出声制止,看来是对这个胞弟十分宠爱。 他对自己兄长也是一腔赤诚。 邓意潮没有否认,眯着眼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与兄长,不分彼此。” 何楚云假笑回道:“你兄弟深情厚谊着实让人羡慕。” 这邓家兄弟可真是讨人厌,一个粗俗不堪的蛮子,一个寡淡无味的病秧子,倒是混到一块儿去了。 这时,喜灵带着满脸笑意、玩得十分尽兴的吴铭慧回来了。她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双手提满灯笼的小厮。 何楚云像是找到由头,轻悠悠对邓意潮说:“我与吴妹妹家训严格,该回了。邓公子自己逛吧。” 说罢,便提起手中的灯笼踏上石阶走向岸边。 何楚云越过邓意潮身前,还带起一阵掺着冷意的馨香。 邓意潮轻嗅了一下,胸脯起伏,没有阻拦她,只是在她身后轻声说道:“等你做我邓家的家主夫人,嫂嫂。” 何楚云听到了,但是懒得回头再敷衍他,脚都没顿继续上去了。 这邓意潮真是莫名其妙,说他是颠公都是夸他。 感情这两回是帮他兄长相看未婚妻子呢。 他当自己是媒婆? 何楚云背对着他暗自嘲笑,然后柔声对走来的吴铭慧道:“妹妹怎地买了这么多?” 吴铭慧搀上她的胳膊,笑盈盈地回答:“是我解灯谜赢的,这还不算多呢,好些都叫我发给路边的小童了。” 两人聊了两句邓意潮才跟上来。 他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对吴铭慧说道:“吴家小姐真是聪慧又心善。” 他似乎特别会笑,比寻常人笑得好看。 灿烂蓬勃。 吴铭慧这才瞧见邓意潮,暗想这人竟还没走。 这人举止虽然无礼,让吴铭慧有些接不住,但他一身快性,既没有得罪她,还顶着如此俊朗的面庞夸赞了她,让她不免有些羞意,“啊,闲情罢了。” 随后搭上何楚云的臂弯,微微垂首,道:“姐姐,回吧。” 邓意潮也接:“我也该回了。对了嫂嫂,这个给你。”说罢将手里的兔灯塞进何楚云手里跑开了,边跑还边回头抬高一只胳膊用力地朝两人挥着。 “嫂嫂!吴家小姐!路上当心!” 好像今日经历了何其快乐的事情。 他声音依旧清朗,如今晚初遇两人时那般。 他背后烛光点点,错落着摆着一些过路人。逐渐消失在黯然的人群中。 何楚云握着这兔灯的木杆,还能摸到男子的体温。 侧过头见吴铭慧有些失神,便知吴铭慧动了心思。 何楚云真不知道这蛮夷之地回来的人有什么好的。 随口问起她都解了什么花灯,吴铭慧听了这个便回过神,还来了劲头,开始给她讲起。 两人谈笑着离开了长华街,分别时,吴铭慧还一脸依依不舍地对何楚云说:“姐姐,妹妹改日去你府上寻你。” 何楚云笑着摸了摸吴铭慧的鬓边发,道:“好。” 说到底,她对这位吴家小姐还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街上还热闹着,两人却已各自归家了。 何楚云好久没在外面待上这许久,今晚有些冻着。 她上了马车,喜灵给她手里塞了热乎的汤婆子也没缓过来。车上不能燃火烧水,汤婆子没一会儿就凉了,离了长华街也没了酒楼能让喜灵换热水,是以她招呼着外面的夏满快些赶路。 夏满见主子受了冻,也卖力地挥着马鞭想赶紧回府。 待回了院子,喜灵赶忙伺候何楚云进了屋子,随后立刻命人烧一壶热姜茶来,又让人在屋子里多添几盆碳火。 何楚云坐在窗边的榻上,手里塞着汤婆子,腿上脚上都裹着厚软的棉被。 被这碳火熏得有些呛眼,她让喜灵将窗子开了个小缝。 这扇窗对着她的后院,后院的廊庭就是她平日赏景的地方。 窗子打开,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借着外头昏暗的灯光,何楚云见到了一道身影在院子里,像是在做活儿。 她刚想问问喜灵,便想起了这人应该是自己走之前惩罚其在这儿清雪的那个马奴。 屋子内的烟味散了些,何楚云自己抬手合上了窗,不甚在意地对喜灵说:“让外面那个马奴进来吧。” 喜灵却也是才想起来后院的奴隶,闪着眸子‘哦’了一声,就去唤人了。 雪来晃晃悠悠脚底虚浮着走了进来。本想恭敬地给女主子叩礼,但实在失力,一个没稳住就瘫坐在地上。 刚一倒地,他便知自己此举不妥,连忙撑着身子跪正,给女主子叩头行礼。 他叩完礼,头没有抬起来,额头依旧贴着地上柔软的毯子。 他将浑身的重量放在额头与前肢,当作休息。 烧好的姜茶来了,喜灵给何楚云倒了一杯放在塌边的矮桌上。 雪来这会有些神志不清,他缓慢地喘着气,一股香气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这是主子身上的熏香,主子的熏香是名贵香,一旦沾染久久不退散。 上次在马车上主子赏他糕点吃还有赏他酒喝之后,直到入睡,他都能闻到身上的香味儿。 那两晚虽然他的床铺被人泼了水,但他睡得却格外安稳。 味道是主子将手放在他面前时沾染上的,若是能再靠近主子一些,这味道岂不是会染得更多,能更加浓郁、长久地留存于他的身上。 这般,在院子里的其他下人欺辱他过后,他就能时常闻着主子身上掉落出来的熏香安心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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