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拱门,出了这里锦奴就得立刻回到席上。 何楚云又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抱住。 锦奴的腰可真细。儿时她瞧俞文锦的腰就这么细,想必他长大了也是这般。 何楚云餍足地嗅了嗅他身上的皂角香,临了,还扒开了他的领口,将自己的口脂蹭了上去。 突然领口被打开灌进一股冷风,他打了个颤。 他生得很白,这口脂在他身上很是明显。 何楚云满意地将他领口合上,不过她不会整理衣物,说是合上,还是皱巴巴乱糟糟。 尤其他生了病,此刻柔弱了些,鼻尖又被风吹得发红,任人见了还以为他受了什么欺辱。 何楚云见他一脸无奈地整理领口,道:“这是我的私印。” 锦奴一边整理一边点头,“好,奴知晓了。奴是小姐的私奴。” 何楚云听罢更是高兴,暗道这乐奴真是上道。 “自然。” 薄暮冥冥。 鸨婆脸上堆着笑,手上捧着何度雨给的赏银,笑呵呵带着众人回了。 锦奴与人群后方又朝着何度雨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何度雨瞧见了,但只是仰着下巴嗤之以鼻,仿佛在用表情告诉他,他算个什么东西。 锦奴心中没有任何波动,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富贵人家对乐奴视如敝履的态度。 回到吟湘坊,锦奴进了屋子将宝勤叫进来,递给他了几块从何府带回来的糕点。 宝勤见了糕点眼睛立刻睁得老大,“谢谢锦哥儿!” 宝勤道了谢便连忙接过糕点开始吃。 锦奴看着他憨乎乎的可爱样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慢点吃,别噎着。” 锦奴嘴里塞得慢慢,脸颊还顶出了糕点边角的形状,嘴里模模糊糊回应着:“唔,知道了,好吃!” 果然,宝勤吃得太着急,被糕点噎住喉咙,锦奴赶紧给他倒了杯水。 他知道宝勤小时候饿坏了,现在见到好吃的就狼吞虎咽的毛病也不好改。 宝勤吞下水,‘啊’了一声舒缓过来,继续吃着手上剩下的糕点。 锦奴嘴角抿出一抹笑,随后坐在梳妆台上开始整理首饰等值钱的东西。 奈何他性子太过淡薄这些年来一直不争不抢的,也未曾攒下什么银子。 想到何楚云的提议,又看了看自己手上小半盒子的物件,锦奴叹了口气。 宝勤吃完,满足地摸了摸肚子,嘴里还砸吧着回味。 见到莫名开始收拾东西的又唉声叹气锦奴,问道:“锦哥儿在想什么?” 锦奴抬起头看着懵懂的半大少年,晃了晃有些空荡的盒子,回道:“想攒些银子。” 锦奴歪着头,“嗯?锦哥儿攒银子做什么?是快过年了要买些新衣裳穿吗?” 锦奴看向屋子里唯一那扇高高的小窗,伸手摸了摸从小窗透进来的一束月光。 “买我的人生。”他的声音很轻,但又透着一丝坚定。 宝勤看了看地上月光的影子,这束光本就不大,因着锦奴的手变换了形状,随后被彻底挡住消失。 宝勤听不懂锦哥儿说的话,于是又问道:“自己的人生要怎么买?” 锦哥儿笑着回答:“姑且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人活着,总归是要给自己一个机会的。” 宝勤在吟湘坊是个出了名的傻子。一句话但凡弯弯绕绕一点儿他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更别提锦哥儿这糊里糊涂的话。 但宝勤虽然傻,也能看得出来今日锦哥儿似乎格外开心。他抬头瞧了眼面前温雅的男子,那小窗透进来的几束光,好似都落进了男子眼中。 亮晶晶的。 这种眼神是宝勤从未在锦哥儿眼中看到过的。宝勤没文化,只感觉到眼前的锦哥儿就像一个死人突然开始喘气了一般。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去年春天,看到吟湘坊的外墙角有颗小草芽从土里钻了出来。 若是平日里来吟湘坊的酸臭书生来形容,那大概会是——希翼。 宝勤也算是吟湘坊的老人了,比许多乐奴待得都久。 这眼神宝勤并不陌生,前几年在一个他跟过的女子乐奴眼里也见过。那女子对他说,有个大老爷要买她回家作妾,高兴得她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后来呢,后来这个女子在吟湘坊上吊死了。 宝勤不想锦哥儿也死了。他没爹,娘在吟湘坊生下他就死了,从小孤苦无依,锦哥儿是整个吟湘坊对他最好的人。每次出去都会给他带吃食,也从不打骂于他。 又想到总是来传话的不知是哪个贵人的小厮,宝勤有些慌张,“锦哥儿,你是不是也被什么大老爷蒙骗了?” 锦奴先是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笑,又叹了口气,道:“她不一样,她,不一样。” 说罢,锦奴将盒子盖好,妥善放回柜子里。 该更努力了才是。 想起分别时,女子说过几日去不冻河游船,锦奴不禁笑了笑,继续仰望着窗外的月光。 第18章 十二月底。马上过年了,今年亏得邓家的支持,何家账上宽裕,主人家高兴,整个何府上下都喜气洋洋。 何楚云越来越习惯每日与锦奴传话,有时夏满甚至会一日往返两三次。 但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 这日夏满拿上小姐亲自绣给那位乐奴的帕子,从着何府的小门出去。 小半个时辰,路过一条必经的巷口,夏满突然被谁从后面拉住,瞪着眼睛被拽进了巷子。 待夏满看清了来人的脸,拍着胸脯唉叹了两声。 夏满弯弯腰,简单朝那人行了个礼,看上不去不是十分恭敬的样子。 “哎呀,吓死我了。你今日怎地来这么早?” 拉他的是一个面容冷峻的黑衣男子。 他没理会吹鼻子瞪眼的夏满,只是靠在墙边抱着胸问道:“昨日说什么了?” 夏满嘀咕了一句什么,随后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汇报起小姐给那乐奴传的话。 黑子男子见他说完了,又朝他伸手。 夏满知道他是要查验小姐送给乐奴的东西,便将帕子拿了出来。 那男子摊开帕子放在手上瞧了瞧,自然看见帕子一角那个歪歪扭扭的锦字。 针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不擅长织艺的人所作。 男子看完依旧是冷着脸,没露出什么表情。看好后就将帕子还给了夏满。 夏满拿回帕子放进手中提着的小盒子里。 这么久了,夏满从未听这黑衣男子多说一言,早已习惯了他三句蹦不出个屁的性子。 正要道别离开赶快去送信儿,那黑子男子罕见地开了口:“主子说你近来做得不错。” 夏满听言赶紧点头哈腰,带着讨好说道:“哎!可不还是可多亏了焦护卫传达得好。日后也要劳烦焦护卫多多在主子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男子看不出喜怒,眼都没抬,“嗯”了一声,身子轻盈抬起手就从小巷后面翻墙走了。 夏满见状腹诽着,明明能走大路,非得翻哪门子墙…… 耸耸肩,夏满左右看了看,没瞧见什么异样,也踏出了巷子。 锦奴说他近来比较忙,一直到年后都没什么时间。 在何楚云又提了两次想见面之后,他回复说自己二十九那天下午有两个时辰可以出来。 临近年底,吟湘坊的管事也要出门采买。是以乐奴们也算跟着休了小半日的假。 何楚云本想拒绝,二十九那天她本要随着家人去参加一个宴会的,但听一直到年后好几天都见不到锦奴。 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锦奴。反正这种无趣的宴会年年都有月月都办。 二十九。 过了晌午,她假装称病在家休息,让爹娘和何度雨去了。 为了避免被发现,她换了身素净的衣裳,还在脖子上围了一圈厚袄领。何楚云脸小,这条白毛领正好能遮住她半张脸。 在夏满的引领下,她绕到了夏满平日送信进出的偏门。 站在这小偏门前面,何楚云都不敢相信侯府还有这么破败的小破出口。 她也是脑子糊涂了,才会为了一个乐奴屈尊降贵走偏门。 但是想想锦奴的脸,她叹了口气咬咬牙推开了小偏门的木板。 她记性不差,凭着对侯府附近街道的印象与夏满的嘱咐,她很快就找到了路,朝着两人约好的地方走去。 这是她来到敏州后第一次自己出门。 今日她穿的不算华贵,脸又挡了大半,街上好些女子都这样穿,走在人群中不算格外起眼。 她一路走一路看,街边热闹极了。 这种热闹的味道是她坐在马车里闻不到的。 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下人,她觉得轻松极了。甚至还想在路边吃碗馄饨。但是看了看那黝黑的桌板椅子,还有那煮馄饨的老头儿,只好摇摇头作罢了。 她何苦为了新鲜折磨自己。 两人约在长华街街尾的一棵树下。 冬日,这棵树早已枯黄。 锦奴午间有事,是以她先到了约定的地点。 何楚云无聊地数着一根大树枝上有几根分叉,猜测着枝头那个鸟巢里有几颗鸟蛋。 “云儿。” 听到身后的声音,何楚云猛地怔住,眼中瞬间湿润起来。 这声音让她一瞬间回到了儿时她硬拉着俞文锦逃学去良王后花园掏鸟窝的日子。她性子皮,非要上树,俞文锦拗不过,只得焦急地张开手臂在矮树下等,生怕她摔着。 那时,他也是在她身后这样叫着。 太像了…… 何楚云没有立刻就回过身,而是微微闭上了眼,努力将眼中的湿气散去。 随后才似刚听到那人的呼唤,转过头嫣然一笑。 “你来了!”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不约而同地都穿了白色的衣裳。 “抱歉,云儿,我来晚了。”为了掩饰身份,何楚云让在外面他不要叫她小姐。自打上次开了口后,锦奴这回叫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了。 锦奴走上前,赶紧拉过何楚云的袖子,看看她有没有被冻坏。上下关心的样子叫她有些动容。 何楚云摇摇头,“无事。” 两人都身着白衣,墨发如瀑,身形绰约,肩并肩行在街上。 任谁见了都要夸上一句天造地设。 明日是三十,除夕夜。今天街上摆满了红色,对联、福字、灯笼。一眼望不到边,喜气繁华。 何楚云饶有兴致地看着身旁的锦奴,笑道:“明日是三十,是团聚的日子,可你我无法相见,便将今日当做除夕夜。” 锦奴比她高出一头,稍稍垂首看着她的明眸,“好。” 何楚云眼睛微微弯成月牙,“那便祝公子新年吉利。” 锦奴缓缓吸了一口气,“祝……”他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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