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公好龙的青蘅捂住耳朵,让奶娘抱走抱走。 幽觉不让抱走:“不是说要哺育你我的孩子,后悔了?” 青蘅道:“我怎么可能真的喂养它们。”她不能生,她没奶水。 有也不可能牺牲她自己去喂养两个小屁孩。 “它们为什么要哭,也没有饿着它们,比不上猫狗,猫狗都不会这么叫。” 青蘅死死捂着耳朵,才不要听鬼哭狼嚎。 幽觉拿起拨浪鼓,哄两个孩子玩,叮叮咚咚,孩子竟然不哭了。 男婴的母亲是泉城老了的妓女。 当初年轻时候也算名妓,兜兜转转还是没能跳出泥潭,老了老了还生下个孽种来,扔到雪地里了事。 暗卫不忍,就把男婴抱了回来。 女婴是农妇的女儿,养不活了,当家的男人背到山上去,自生自灭。 撞上到处找合适婴孩的暗卫们,也算命大。 京城的人都快死绝了,也不好掩人耳目,幽觉便叫暗卫们去周边寻。 见着孩子不哭了,青蘅好奇地凑近。 夺过幽觉手中的拨浪鼓,她也咚咚咚,可孩子又哭了。 青蘅恼了,把拨浪鼓扔到地下,使劲踩踩踩。 “它们跟我作对。它们不认我当娘!” 幽觉搂住她:“你厌恶他们,他们能感受到。青蘅,安静。” 青蘅不服气,幽觉轻轻捧起她的脸蛋:“呼吸,别急,呼吸。” 青蘅眼眶微红:“养孩子好烦。他们不是玩偶,不听话。” 幽觉轻柔地笑:“人,就没有听话的。青蘅,给他们一些时间习惯你。” 青蘅道:“我才不习惯他们。好丑好丑,长得好丑。” “小孩子都这样。”幽觉把女童抱到怀里,轻轻摇晃,还没长牙的女童笑了起来,咯咯咯的,看起来没那么丑了。 青蘅舒了口气。这是她要的女儿,她还是不把女儿当玩偶了。 但也别妄想她会有母爱。 除了锦衣玉食,别的都不会有。 幽觉让奶娘抱走了孩子。 青蘅道:“怎么不哄他们了。” 幽觉牵起青蘅的手,很自然就牵起了她的。 “陪你吃饭。”他说。 哄完了小的,该哄大的了。 青蘅细嚼慢咽,被困京城数月后,她珍惜食粮,吃得很香。 无论心情好不好,都要好好吃饭,吃得香香的,才对得起碗中的饭。 “哥哥,有时候我也反思,我要的是不是太多了。” 很久很久以前,她只是想要走出一亩三分地,走出赵家的院子。 可现在,欲壑难填。 濒死的时候,想活;能活的时候,想活得好;能活好又想活得漂亮;活得漂亮还要自由;有了自由又想要剥夺别人的自由,想要他人的命,想要世界围着她转,想一声令下血流漂杵,没有人敢违抗她。 哪怕真到了那地步,她还是会不满的。想长生,想成神,想走到极致,直到毁灭。 青蘅的眼泪无声地落:“我是不是真的太坏了。” “我不会成为一个好娘亲的。”青蘅道,“若有必要,我甚至会杀了他们。” 青蘅搁下碗筷:“他们还是离我远点,安全。” 幽觉说,青蘅不需要成为一个好娘亲。 甚至不需要成为一个好皇帝。 只是所有选择带来的后果,她都得自己担。 民众活不下去,她的位置就不会稳当。太过无能则架空,太过暴虐被推翻。 “青蘅,此时的你哪怕真走上那个位置,也只会成为傀儡。你要的,想得到的,不能是别人施舍给你。” 幽觉道:“无能者失权,暴虐者丧命,驾驭不了的江山,把你压得粉身碎骨,很疼的。” “那你呢?”青蘅问,“你是无能,还是暴虐。” 幽觉笑:“朕,苟延残喘而已。” 青蘅思索:“可我不会的太多了,我要怎么坐稳。” 制衡?知人善用? 她看向他:“哥哥,你总会点什么,你教我。我好好学。” 她的年纪太轻,还把自己当孩子看,哭着闹着要着发脾气,但真要得到什么,小孩的手可握不住权柄,天下势力也不会因为她发发脾气就让着她。 她露出的破绽越多,就有越多的人循着破绽将她啃噬。 重感情,就会被利用感情。 性软弱,必有刚强者得寸进尺。 走上那条路,要么成,要么粉身碎骨。 幽觉常年多病,情绪寡淡,只喜看些乐子调养,唯独对青蘅多了几分柔情。 或是因着这一年的朝夕相处,或是他潜藏心底的欲望,他牵起青蘅的手,带她翻起种种秘卷。 他道,天下大乱,重新洗牌,权势富贵的位置,有能力者得而居之。 看似大雍天下,实则旧的勋贵被一洗而空。 通往上层的通道被新的势力占据。 在各种势力之间,帝王,拉一批打一批,君王始终要握着分糖果的权力。 “在这片江山里,只有你一棵大树。必得攀附于你,他们才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不要让第二棵大树出现,萌芽之时便扼死。猢狲、鸟类、蛇虫……挂在你身上的兽类,为你做事,得到相应的赏赐。也得小心不轨者钻空了你,取而代之。” “你身上挂满了兽,没有额外的位置、糖果分给其他的。兽类越发贪婪,伸长了手遮天蔽日,资源越来越集中,你也越来越重,越来越沉。江山贫瘠,唯独喂饱了你以及树上的兽。你周遭活不下去以及没能上位的生灵便指望着你倒下,无数双手推倒了你,它们在尸体之上,重新发芽、崛起,长出一棵新的大树来。” “闯出重围发芽崛起的树上,腾出来的位置新的生灵一跃而上,轮回开始了。” 幽觉非常贴心地用讲故事的方式告诉青蘅。 青蘅听了,问:“那改革就是修剪臃肿的枝丫,赶下去一批太过贪婪手伸太长的兽,留出一部分资源,留给其他生灵喘息的空间?” 幽觉笑:“枝丫可修,树根却是无法修剪的。最根本的,永远改不了。动了一些人的利益,树还能活,动了根基,树可就活不了了。” “根基?”青蘅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树的枝丫一层又一层,有的在上有的在下,更有的只是在这勃然大物的阴影下求存。 所有人都习惯了江山里有一棵大树,所有人都攀附着大树指望得到树叶上的雨露。 哪怕旧的树倒了,发出无数的小树芽,群雄争霸逐鹿中原乱世百年,也最终只会有一棵大树的根长满江山。 或者,江山分裂,各自为政。 总之,一片天地里,好像永远有那么一棵大树。 它稳居中心,它的树根却蔓延天下。 除非连根拔起彻底铲除,否则永远都在轮回。 但这跟青蘅没有关系,她要的是发展、壮大、操持权柄,而不是想着铲除这权力。 青蘅另起了一个故事:“如今骓奴就像一艘大船,即将抵达金光闪闪的权势金库。上面站满了人。” “骓奴想停下,他们也不会停下。除非我就站在金库里,由我分给他们,将人吸附到我这条船上?” “可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否有异心,骓奴至少从我,他们或许要钻空我。” 幽觉笑着抚过青蘅的长发,将她略微凌乱的一缕发理顺:“分而击之,有用的留下,无用的剪除。况且想要上位的太多了,何必从霍骓的船上挑。先用他稳住局势,再分解他、拆除他。将不肯归顺于你的——” 幽觉的笑意幽深了几分:“通通杀了。” 青蘅感触到幽觉的杀意,也跟着笑了:“哥哥真坏。” 如今朝堂上都是骓奴手下的人,没办法撕出条口子来。只能等待时机,一点点啃噬,直至将班底换成自己的。 记得大少爷说,要帮她? 大少爷,或许就是那艘船的破绽。 船有了破洞,也没人发现没人修补,直到洞越来越大,水势不可挡,船将沉之际……死了人骓奴一定会伤心,她会好好安慰骓奴的。她最爱的丈夫。 江山里若不能同时长起两棵大树,她最爱的夫君就做她怀中的鸟好了。 她会爱他的。深爱,最爱,无与伦比的爱。 在杀意与爱意交杂的落差里,青蘅竟起了性玉。 她抚上哥哥的面庞,恨他是个病秧子。 她想夫君了,好想好想。 她只能化性玉为爱玉,将一番情意写下,鼓励夫君荡清天下,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山。 她从前不爱骓奴,现在真的好像,要爱上他了。 一无所有的她无情无爱,逐渐拥有的她,爱意泛滥成灾。 一年来皇宫剧变,青蘅走出帝王寝宫,扫雪的却仍是赵元白。 他命大,宫里死去的人里没有他。 真要成个扫雪僧了。 青蘅咬唇,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把赵元白牵到了暂住的宫殿里。 赵元白静静地任她施为。 青蘅问他是不是傻了:“还是痴了?” 赵元白道:“你需要我了。”陈述的语气。 青蘅恼:“你可真乖,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会主动找我。” 赵元白眉眼弯弯:“讨人嫌的事,我以前做得太多,现在安静多了。” 青蘅咬唇,她不想跟他叙旧,她只是心痒。 他是个太监,她跟他发生些什么,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青蘅直接将一箱子情爱工具推到了赵元白面前,冷漠道:“伺候我。” 赵元白道:“若我不呢。” 青蘅道:“那就换人。” 假手他人的事,赵元白不做。 热水洗净,赵元白如同侍奉佛祖,一双手捧着香插进了香炉。 烟从青蘅的口中呼出,她红醉的脸比夕阳迷人。 她是这天地唯一的神像。赵元白抚过她身躯,拂去尘埃。 他虔诚地侍奉她,却在绝望的边缘垂下身,试图吻她。 得到的不是亲昵与缱绻。 青蘅厌弃的一眼,逼停了赵元白。 青蘅喘着:“你不是我夫君,你只是工具,少爷,不得越界。” “这就是你的报应。”青蘅笑,谁叫他关着她,不给她,如今主次颠倒,她也不会给他的。 赵元白的手终究是带上了怒意,青蘅快乐得快接近痛苦的边界。 她身躯不由自已往后逃,却被攥住了七寸,进不得退不得,只能一江春水泪流。 说不清到底是乐是苦,青蘅流下的泪,赵元白舔舐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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