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成想,他是真心的。 “起初碍于形势,把你送进诏狱是唯一能保你性命的法子。”傅锦时是个聪明人,还是目前唯一有希望替他解毒的人,褚暄停并不希望把她变成敌人,于是索性说开了,“活下来才有机会,当初你若是死了,傅家便会以叛国罪就此结案。” “你活下来后,父皇的确想要傅家结案,继续查下去,对国本不利,但孤以为,傅家一案若是查不清楚,定然会寒了守边将士的心,那才是真的不利,故而孤要来了这案子。” 他这话说的隐晦,傅锦时却听懂了,褚暄停其实是相信傅家的,陛下也是,但是陷害傅家的人虽不知道是谁,却定然势力庞大,此刻不好动。 “是属下小人之心了。”傅锦时道。 褚暄停冷哼,“孤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卑劣之人。” 傅锦时真心实意认错,“属下知错。” “你且记住,孤不要自作主张之人,即便事后说清楚也不行。”褚暄停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傅锦时,眼底是凌厉之色,“孤的人,不能对孤有一丝一毫的欺瞒。” 傅锦时定定的望着褚暄停,她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像雪,有些冷岑飘渺,后来同住太子府,那层飘渺好似又加了一层雪雾,令人捉摸不透,可如今她好似看见了雪雾散去,融化的雪水汇入长河,潺潺流过。 即便他如今这般如同带着棱角的冰,她却看见了冰层之下的冷水。 寒凉却不冻人。 她垂眸应声,“属下明白。” “你最好明白。”褚暄停注视着她,没说让她起来,也没说让她走,直到傅锦时膝盖知觉渐失时,听见他说:“你今日若再晚回来一刻,孤会杀你了。” 傅锦时抿唇,默不作声,心却落在了实处,她赌赢了。 褚暄停阴晴不定,心思难测,虽不暴戾却也难伺候,在他身边可以不必死守古板规矩,他甚至能同下属说几句玩笑话,却不能碰到他的逆鳞,而他的逆鳞又多又难猜。 如何把握尤为棘手,好在她这次把握住了。 “去把你这身衣裳烧了。”她听见褚暄停又说:“一身的孔雀味,脏。” 傅锦时从褚暄停语气中听出了嫌弃,她嘴角微抽,却恭敬应声,“是。”
第10章 秋狩一事自大瞿建立便延续至今,起初是圣祖皇帝考察皇子骑射功课所设,后逐渐成为大瞿官家子弟展示自身本领。 每年这个时候都有些极为突出之人被帝王破格提拔,所以人人都铆足了劲。 第一日是寻常的骑射切磋,比试场两侧提早放好了箭靶,参与这一项的人骑马射箭,中途可相互切磋比试。 褚暄停身为储君本应该参与每一场,但因他身体不好,肃帝破例他只参加第三场林中狩猎即可,不过即使他参加,也多半中途就会下场,而后会病上好几日,朝中还曾有人借口他身体一事提出要换储君,但被肃帝一力压下,可见帝王对他之满意。 “太子殿下身体可还好。”褚暄停的位置在帝王下首,肃帝还未来,不少人便紧着这个时候来太子面前露露脸。 褚暄停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对着来行礼的人一一点头示意,傅锦时就站在他身侧,来请礼的人皆会扫她几眼,傅锦时只当没瞧见。 还是肃帝来了,褚暄停这边才消停下来。 众人齐齐朝他行礼,傅锦时也是在这时才再次看见了那位北镇抚司的司印应寒川。 他跟在皇帝身边,一身绯色飞鱼服,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初在诏狱时意识恍惚中将他错认成三哥的缘故,即便他此刻神色冰冷,气质与三哥也是天差地别,傅锦时还是觉得他眉眼间与三哥相似。 应寒川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来,傅锦时对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在宫外都不必拘礼。”肃帝朝着众人道。 “谢陛下。” 肃帝对身侧的应寒川道:“今日不必守在朕身边,你且去同他们比试。” “父皇,应司印上场,恐怕便没有旁人什么事了。”六皇子褚祈年笑嘻嘻地说。 他是肃帝如今最小的孩子,嘴巴甜会说话,见人三分笑,又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所以人缘最好,也最得肃帝喜爱。 “既知道应司印武功好,也没见你跟着学学。”肃帝笑着道:“成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学武功太累了。”褚祈年惯会撒娇,“儿臣将来就想在这京城不愁吃喝,舒舒服服的过就行了。” 肃帝笑骂道:“没出息。” 褚祈年挠着头笑了两声。 傅锦时这是第一次见褚祈年,一张娃娃脸,一双圆圆的杏眼,有些可爱,笑起来有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让她想到了曾经养过的那只狸花猫。 不过那只狸花猫虽然外表看着可爱无害,却在三哥逗弄它时时不时挠他两爪子,脾气大得很,后来被他三哥一气之下抓去了军营,任由军营里的战士对他揉捏搓扁,最后也一直由军营里的将士们照顾到它寿终正寝。 由于今日风大,褚暄停见风久了容易受寒,比试结果还没出来,便离了席,傅锦时跟着他一起回了营帐。 营帐里侍候的侍女早早地给他铺好了榻,褚暄停昨日舟车劳顿半天一直还没歇过来,早在比试场便乏了。 傅锦时见他精神很不好,待他躺好后便替他把脉,片刻后道:“殿下上次风寒养了许久才有起色,昨日劳累,今日又见了风,若是再参加林中狩猎,怕是会大病一场。” 褚暄停闭着眼睛道:“无妨,受点苦罢了。” 见状,傅锦时也不再劝什么,左右有她在,死不了,“属下去熬药,殿下先休息片刻。” 褚暄停懒懒应了声。 傅锦时得了回应便从营帐里将带来的药具和草药拎出去,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搭了个简易小灶。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也用不惯旁人的东西,当初第一次给褚暄停诊脉时迫于无奈借了江院正的脉诊,第二日便提前支了自己的银钱去买了自己的药枕和熬药的器具,后来这些东西也一直都是她自己打理,这次出来她也带着。 她在熬药时,有几个人嬉笑着经过这边,傅锦时的位置并不显眼,那几人本没看见她,却冷不丁的有人喊她,傅锦时只听声音便知道是褚昼津。 “傅锦时?”那边经过的几人听见声音,朝着她看过来,也认出了她。 傅锦时如今是奴,不得已起身朝那几人行礼,褚昼津远远瞧着这一幕,不知怎的,心中涌上一股火气。 “就是你家叛国?” “你家叛国,你竟还有脸活着。” “若是我,早就以死谢罪了。” “……” 不堪入耳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傅锦时脸上却无半丝异样,沉默地听着。 她早已习惯了,甚至比这难听百倍的话也听过。 当初陆家为了逼她交代实情,用囚车拉着她游了永州剩下几座城,百姓皆以为傅家叛国,对活下来的她恨之入骨,所有能想到的恶毒的话都砸在了她身上。 褚昼津越听脸色越黑,待走到傅锦时身边时,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他对着那几人冷声呵斥,“闭嘴。” 几人见到二皇子连忙行礼。 “别再让我听到一句。” 其中一人不服气,“二皇子,傅家叛国还容不得人说了?!” 他嘴上喊着二皇子,语气里却丝毫不见恭敬,谁都知道这位二皇子不得陛下喜欢,连婢女生的五皇子都赶不上。 褚昼津道:“她如今已扛过诏狱十八道酷刑,与傅家再无关系,即便傅家叛国也与她也毫不干系。” “那她身上也流着傅家的血!”那人道:“她是傅家余孽,就理应替傅家受着!” “照你这么说应寒川是应家余孽。”褚昼津双手环胸,“这话你敢对着应寒川说?” 那人瞬间息声。 褚昼津冷笑,“欺软怕硬的东西。” “那不一样!”那人被怼的脸色青白,嘴硬道:“应司印最后查出应家是被冤枉的。” 褚昼津看蠢货一样看他,“应寒川能翻案,你怎知傅锦时不能?” “你!”那人气极,“你有替旁人出头的机会,不如想想自己如何出头,连个婢女生的儿子都不如。” “谢合溪,别成天光长肚子不长脑子。”褚昼津危险的眯起眼,毫不留情道:“若是哪天死在这张嘴上,谢丞相老来丧子怕是会受不住。” 他这话就差明着说要杀人了。 谢合溪却一点没听出来,还想说什么,他身边的谢忱池扯了扯他的袖子。 谢忱池察觉到了褚昼津的眼神不善,她是知道这位二皇子的,混不吝极了,也不守规矩,若真是惹急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事来。 谢合溪虽比谢忱池大上两岁,但也知道自己的妹妹素来比自己聪慧,所以不甘心的闭了嘴,谢忱池对着褚昼津行礼,“对不住,二皇子,哥哥并非有意不敬,只是实在气愤傅家一事,还望见谅。” 说着又拉了拉谢合溪,谢合溪冷哼一声,却还是捏着鼻子告罪。 他这会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有点怕了,褚昼津不讨帝王喜欢,其中一点便是因为他不正气,太过随心所欲,哪天派人悄悄杀了他这事他可能真做得出来。 褚昼津笑着对谢合溪道:“下次见着我离远点,不然我怕手痒。” 谢合溪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没敢展现出半点。 待他们都走了,褚昼津才去看傅锦时,傅锦时朝着他行了一礼,“多谢殿下解围。” 褚昼津说:“就当我为那日挑拨一事道歉了,咱们扯平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说出自己那日故意挑拨一事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坦荡的傅锦时以为他那日好像完全不像是在害她。 “殿下说笑了。”傅锦时恭敬道。 “傅锦时,你怎么回事。”褚昼津皱着眉看她,“你与小时候一点也不一样。” 傅锦时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问道:“殿下今日寻来是为何事?若是无事,奴婢还要为太子殿下熬药,此事耽误不得。” “傅锦时!” 傅锦时垂下眼,“殿下有事吩咐便是。” 褚昼津气笑了,“行,傅锦时,你要跟我生疏是吧。” 傅锦时抿唇沉默,她其实不懂褚昼津为何这般生气,他们不过是小时候一起打过两次架而已,本来就不熟,生疏根本无从说起,更何况她如今与褚暄停才度过信任危机,并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十分想避开褚昼津,甚至连那两架她都不想牵扯上。 她与褚昼津只会是从不熟到更加不熟。 “你给我说话!” 见他这幅不依不饶的样子,傅锦时决定解释清楚,“殿下若要找小时候相熟的玩伴,怕是认错人了,奴婢小时候不懂规矩确实与殿下一起打过两次架,但那并不能算相熟,所以也不存在生疏一说。”
言情书网:www.bgnovel.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2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