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此人最恨别人强迫于她,昨夜谢珩如此对待,他们二人绝对再无回旋的余地。 郑佩竹觉得自己离回家又近了一步,心中高兴,也没了顾及,于是笑着站起来,语气十分恶劣:“我的好珩儿,你就老老实实和沈苓反目成仇吧,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和她上上辈子,上辈子,这辈子,乃至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在一起。” 谢珩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眉头紧锁,他道:“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不择手段拆散他们,为什么这么笃定他们无缘。 郑佩竹深深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因为老天不想让你们在一起,明白了吗?” “我劝你乖乖做皇帝,娶了禾穗,不然沈苓会死得一次比一次惨。” “话已至此,你自己看着办吧,毒药的事你不必担心,死不了人,但只要你频繁靠近沈苓……”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就会一日比一日疯,彻底沦为疯子。” 谢珩看着她脏污的脸,知道问不出东西了。 但昨夜的事不可能不和她算账。 他转身出了暗室,微微侧头,声音冷漠:“飞羽,将她下半身的骨头,一寸寸敲碎了。” “记得,要留条命。” 郑佩竹没想到谢珩心狠手辣至此,她惊恐地看着飞羽,忽然又想起来两年前溪和的头正是被他一剑削了,鲜血洒了她一脸。 她踉跄着后退,失了指甲的手指紧紧扣着墙壁。 “谢珩,我是为你好,你怎么能如 此对自己的亲娘!” 谢珩看也不看,身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长廊。 飞羽从怀里拿出个精致的小锤子,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 “夫人,请吧。” 不多时,地牢里传来令人胆颤的惨叫,门口的守卫都不敢多听,抬手堵住了耳朵。 * 沈苓昏迷了半日,谢珩办完事回去,她正好清醒。 他将大氅挂到架子上,缓步走近,正想问她好点没有,就看到沈苓惊恐地看着他,颤抖着往床角缩。 她眼里有惧,有恨,唯独没有爱。 看到他靠近,沈苓忍着浑身酸痛爬下床,动作间,她看到了自己脚踝上,栓着一根细细的金锁链。 沈苓愕然,转而发了疯的愤怒,她赤足踉跄到床侧的小几边,将药碗打碎,捡了一块碎片横在颈边,歇斯底里:“你别过来!” 她脸色煞白,长发凌乱披散着,看起来分明柔弱又可怜,可那目光却又那么决绝,决绝到让谢珩害怕。 碎片被压在颈边,很快出现了一道血痕,谢珩抿唇后退,声音有些慌乱:“好,我不过去,你别激动,昨晚的事我能解释。” 沈苓哑着嗓子哭道:“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何禽兽不如强迫于我?还是解释你给我脚上栓了链子,想把我像鸟雀一样囚在这儿?” 谢珩默了一瞬,解释道:“昨夜的事非我所愿,是郑佩竹下得毒有问题。” “至于这根链子……我是为你好。” “郑佩竹身上古怪的地方太多,她会对你不利,你回宫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沈苓眼圈泛红,眸中满是嘲讽:“在你身边就安全了吗?那昨夜怎么回事?你连你自己都管不好,还想管我,你真是自负的可笑。” 说着,她把瓷片又往下压了压,鲜血蜿蜒没入衣领,沾上一团殷红印记。 “你若不放我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谢珩顿感头疼,没想到沈苓宁愿不要命也要回宫。他看着沈苓颈上的伤,终于松口。 “别伤害自己,我送你回去便是。” “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能再欺瞒于我,做什么都要提前告知。” 沈苓没有应答,看他神色不似作假,才松手丢了瓷片。 谢珩看到危险没了,大步上前,将帕子按在伤口上,将人强行扣在怀里,语气有些后怕:“以后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我什么都应你。” 沈苓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心想要是有一把匕首就好了,能把他直接捅死。 …… 又是一年元旦,沈苓自腊八那晚后,沉郁了许久。 谢珩因为愧疚,事事顺着她的意,甚至给了她一半北府兵的兵符,只为让她原谅。 沈苓收下兵符,却并不原谅,而是一直冷着对方。 她面上沉郁暴躁,实际上却并未消沉,而是借此机会暗中布局,趁着新年这段时日长公主放松了监视,将不少信传了出去。 眉姨娘动作很快,也很决然,在谢二爷和她同房时吃了落胎药,让对方起了愧疚之心。 谢二爷因为愧疚,天天去看眉姨娘,甚至因为她的院落偏远,专门将人接到了主院里修养,就住在谢二夫人隔壁的厢房里。 眉姨娘按照她教的方法,把药融进花瓶,每夜趁着谢二爷沉睡,偷溜进书房里翻找证据。 短短半个月,她就收集了七八封信。 当然,这其中也有谢二夫人帮忙,若不是她打掩护,眉姨娘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总之沈苓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云台城城主禾灵也有了下落。 她先前派出去的人查到四年前,谢二爷是唯一一个奉使去杭州办事的官员,至于杭州本地的士族,则并无问题。 顺着这条线索,她的人顺藤摸瓜,打听到谢灵巧曾在花船节上被谢灵妙丢下,一个人去往过断桥,并且救下了个落水的年轻姑娘。 沈苓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跟谢氏有关,她思索了许久,没有轻举妄动。 现在还不是用这步棋的时候。 翻过年不久,昱儿过了周岁宴,第二天就会走路了,模样越长越像沈苓,笑起来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格外惹人喜欢。 宫里的嫔妃都很喜欢逗他玩儿,听他磕磕绊绊叫“凉凉”,便笑得花枝乱颤。 沈苓一手带昱儿,故而昱儿会说的第一个字就是“娘”,每每他奶声奶气叫她娘,迈着小腿踉跄着扑她怀里,沈苓都觉得心里软成一滩水。 这世上还有人爱她不是吗?她也不是孤单单一人。 她有昱儿,有雪柳,有陈漾,有元绿……有很多很多在乎她的人。 正发着呆,门外便有人通报,说是长公主来了。 她命人将昱儿带去偏殿午睡,起身去门口迎。 长公主一身玄色金纹长裙,通身气度威仪,极具上位者的压迫感。 她一双凤目微挑,亲热的挽住沈苓的手臂,笑道:“听宫人说你最近夜里总梦魇,可见太医来看过了?” 沈苓恭敬笑道:“谢殿下挂怀,臣妾已经好多了。” 二人相携来到正殿,对坐在罗汉榻上,中间隔着小几。 沈苓给长公主斟了杯茶,柔声道:“殿下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长公主笑着揶揄:“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亏得本宫心中挂念你,没良心的。” 沈苓连连笑着说不敢,和长公主唠了半个多时辰闲话。 直到昱儿醒来哭着找她,长公主才起身告辞。 她让奶娘先哄昱儿,亲自送长公主出去。 路过庭院里的一池海棠时,长公主停下脚步,颇为赞赏:“你这花养的真不错。” 沈苓确实会养花,这得益于入宫前她买粮食铺时,老板送给她的那本《养花录》,自打移交了代笔朱批之权,闲暇之时,她便琢磨起养花,各式各样种了不少。 她想起来长公主格外爱花,笑道:“平日没什么事做,就喜欢折腾这些花花草草,殿下见笑了。”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而叹了口气道:“若我金谷园的花匠,有你半分养花的水准就好了,也不至于让园子里花的枯了那么多。” 沈苓记得金谷园里的花确实令人惊艳,哪怕冬季都姹紫嫣红。按理说没有哪个地方的花匠比得上金谷园的了。 “陛下若不嫌,差人送几株枯萎的花来,要连根挖,臣妾或许能帮忙看看。” 这倒是意外之喜,长公主点了下头,很满意沈苓的态度。 “如此,便麻烦苓娘了。” 沈苓轻轻摇头:“能为殿下分忧,是臣妾之幸。” 长公主离开后,沈苓去偏殿哄昱儿,一面拿着拨浪鼓逗他玩儿,一面若有所思。 * 转眼就到了暮春。 树叶渐渐深绿,蝉鸣开始响彻深夜,沈苓恍然间想起,她居然活到了上辈子死得那天。 她推开支摘窗,探出半边身子,仰头看着明媚的天光,露出一抹极浅的笑。 上辈子烈火焚身,今日暖阳普照,一切都会变好。 日光洒在她身上,渡上一层温暖的金芒,谢珩站在含章殿外看到这一幕,眸中浮现出笑意。 她多久没笑过了?除了在昱儿面前,她已经快半年没露出过真切的笑颜。 他缓步踏入,天光透过绿蓬蓬的芭蕉叶,在他浅青色的长衫上映上斑驳晃动的金影。 沈苓看到他来,顷刻间收了笑,砰一声合上窗子。 谢珩有些无奈,他推门进去,坐到沈苓对面,环顾一周后发现昱儿不在,于是道:“昱儿呢?” 沈苓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去陛下那了。” 谢珩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他沉默了一会,说道:“至多还有半年,前秦和吐谷浑便会退兵,届时谢择班师回朝,司马佑就得走他该走的路。” “你…有什么打算吗?” 沈苓看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语气冷淡:“能怎么样,要么安稳做太后,要么被长公主杀。” 谢珩没有说话,神色看不清喜怒。 她顿了顿,意识到他什么意思,于是嗤笑:“你该不会打算谋权篡位,让我当皇后吧。” 谢珩嗯了一声,“皇后只能是你,昱儿也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沈苓并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好笑。 她道:“随你吧,反正我也没有选择的权力,不是吗?” 说完,她起身回了寝殿,不再搭理谢珩。 谢珩孤零零坐在偌大的正殿,窗外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他侧脸,那浓密低垂的睫羽下,眸光是深深的失落之色。 良久,他站起身,孤身离开。 入夜,言琢轩。 月明星稀,雨在瓦当上碎成珠串,清脆悦耳,檐角也漏下春雨来。青竹帘子被风卷着,发出唰唰的轻响。 烛火在墙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映出书案前青年的轮廓。他提笔蘸墨时,青衫袖口褪到腕骨,白得能看见青蓝色的筋脉。 谢珩批阅着文书卷宗,忽觉喉咙发痒一阵腥甜,他搁下笔,用帕子捂着唇,闷咳了几声。 咳罢,他脸色愈发苍白,鬓发被冷汗浸得微潮, 而那随手丢在竹篓里的帕子上,赫然是一团暗色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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