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就听到她问:“孙良玉呢?他还活着吗?” 沈苓若有所思看了王皇后一眼,回道:“半个月前被谢珩剥皮凌迟了。” 王皇后眼神一点点黯然下去,没忍住继续问:“他死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沈苓回忆了一会,确实想起来了点事情。 “孙良玉被上刑前,痛哭流涕说是你逼迫他干的,与他无关。” “还拿出了你的帕子,说你跟他……而后便被割了舌头。” 王皇后虽说犯了错,但到底是皇后,这种事有关皇室颜面,就算是真的,也不是孙良玉一个太监能乱说出来的。 听完沈苓的话,王皇后愣了一会,随即自嘲笑着,神色似哭非哭。 “也 是,他不过是一条趋炎附势的狗。” 沈苓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王皇后和孙良玉之间发生过什么她并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这药到底有什么异常。 可刚让人带路到关押沉枝的牢房外,就看到对方暴毙而亡。 沈苓站在那,看着沉枝冰冷的尸体,握着瓷瓶的手一点点收紧。 哪怕不用确认,她都猜到了幕后真凶。 谢珩的母亲,谢氏主母,郑佩竹。 去岁谢灵音便是暴毙而亡,现在的情景何其相似。 站了好一会,直到禾穗和沈太医来,她才收回神思,掩盖了情绪。 三人情绪都不太好,禾穗手中捧着木盒,里面是太后的心脏,她着急出去,想以此为药引,为母亲做解药。 沈苓回到含章殿后,逗了会昱儿,等他睡着后,正准备处理堆积的奏折,就听到门外通报。 “娘娘,沈中书求见。” 沈君迁前些日子升了官,成了中书令,几乎和已经身为尚书令的谢珩平起平坐。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听到又是兄长来了,她顿时心烦起来。 这段时日,他隔三差五带母亲上门求见,说来说去都是为了给沈芙求情,想让她松口把人从阳夏接回来。 沈苓干脆说了不见,便躺在床外侧陪着昱儿睡觉。 门外依稀能听到她母亲断断续续的哭声,以及沈君迁无奈的劝阻,一直过了小半时辰,动静才消停了。 沈苓看着熟睡的昱儿,一颗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 昱儿早产,故而一直到阳春三月才办满月礼。 草长莺飞的季节,昱儿也慢慢长开了些,虽说还小,但已经看出和沈苓很像,唯独那双眼睛和谢珩像了七八分,眼睛狭长,眼尾微微上翘,再标志不过的瑞凤眼。 身为司马佑的唯一一个皇子,满月礼自然很受重视,又恰逢前秦使者来访,故而朝堂后宫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三月初三那天满月礼,朝臣纷纷庆贺,前秦的使者也送了贺礼。 司马佑病重,即使大靖有意隐瞒,但前秦还是听到了风声,并且知道现在朝中事务大多由沈苓代笔朱批。 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民间不少儒生骂她牝鸡司晨。 沈苓干脆借此机找长公主哭诉了番,卸了职,将代笔朱批的权力移交给对方。 长公主欣然接下,直接住到了太极殿后殿,白日晚上辛劳批奏折。司马佑有心阻挠,但他一个废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姐光明正大涉权。 沈苓乐得自在,日日陪伴昱儿,待在含章殿不外出,好似一颗心都扑在孩子身上。 其实她这么做,倒不是真放权,而且明白流言蜚语的杀伤力。 她一个后妃参政本就不合规矩,民间儒生和百姓骂很正常,但长公主不同,早年带兵打仗积累了民心,在民间颇为威望,相比她这个身处后宫的贵妃,大家更容易接受。 至于会稽王,早都被长公主寻了由头撵回封地。 沈苓很谨慎,她思索了很久,衡量之下决定先隐藏锋芒,筹备谋划一个局,一个能利用百姓,将长公主彻底拉下去的局。 不然等司马佑一死,等着她的只会是陪葬的圣旨,甚至她的昱儿,有朝一日也会被长公主杀害。 只是现在长公主看得牢,谢珩也安插了人手在含章殿,她很难传信出去做什么,也不敢轻举妄动让禾穗沈太医递消息。 要先想办法甩脱这两人的监视才行。 *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前秦彻底和大靖撕破了脸皮,便联合吐谷浑大军压境,疯狂攻打边境几州,流民越来越多,一时间生民百遗一,白骨露野,哀鸿遍地。 谢珩成了尚书令后,又加授“录尚书事”头衔,成了名副其实的权臣。他也算是在其位谋其职,安抚流民,稳定人心,又联合长公主,将朝中求和派的朝臣镇压下去,以清君侧之名处置了不少士族出身的官员。 谢氏如日中天,原来的家主谢崖谢太傅被以重病为由,软禁在府,谢珩成了新一任家主。 谢二爷倒是没被处置,他的小妾眉姨娘甚至有了身孕,不多月就要生产了。 沈苓一直埋着这一桩暗棋等待时机,如今眉姨娘珠胎暗结,等孩子一出生,就是她拿谢氏开刀的日子。 不久后,谢择联合于阗龟兹等西域诸国,夹击柔然。吐谷浑不得不抽出一部分兵力援助柔然,于是前秦的攻城速度被迫慢了下来,大靖边境几州也有了喘息之机。 仗一直打到了年底都还未分出胜负,僵持着,民间人心惶惶。 外面乱,宫里除了缩减开支外,倒也没什么太大变化。 宫妃们整天逗鸟养花,聚会喝茶,或许是司马佑已经废了,她们不再争斗,关系融洽起来,有时还会来含章殿坐坐,逗昱儿玩。 昱儿已经将近一岁了,粉雕玉琢,活泼得不得了,只是有些太过黏沈苓。 宫里都传言说沈苓太过溺爱孩子,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孩子好不好,甚至不怎么让宫人抱。 就连长公主,以及秦璇兰璧姐妹俩,都来委婉劝过沈苓,只是她充耳不闻,依旧整颗心扑在孩子身上。 除了这些,立太子的折子从半年前就一直往御案上飞,长公主却以各种借口搪塞,不肯早早立。 谢珩最开始也想着快些立太子,但后面看出沈苓似乎有自己的打算,于是也不再命自己底下的人向长公主施压。 沈君迁倒是十分焦急,出入含章殿的次数越来越多,似乎还和沈苓有争吵。 谢珩入夜后去含章殿,看着沈苓抱着昱儿坐在罗汉榻上,拿金铃逗他笑,烛火摇曳下,一派温柔。 他坐到沈苓身边,问道:“今日睡得好吗?” 沈苓自打生完孩子,就落了失眠的毛病,用了不少药,调理了许久都不见好。 她低头看着昱儿,淡声道:“还好。” 谢珩一时无话,二人陷入沉寂。 沈苓生产醒来怒斥过他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见他,直到八月中秋,二人才见了第一面。 只是一直是爱搭不理的样子。 谢珩无比后悔自己没有管束好黑鳞卫,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昱儿已经快一岁,他甚至只在出生时抱过两次,后来沈苓就不让他碰。 他看着沈苓冷漠的眉眼,下颌紧绷。 “明日腊八,我带你出宫走走,不用一直亲手带昱儿,你该放松放松。” 谢珩觉得沈苓睡不好觉,可能跟一直闷在含章殿带孩子有关。出去走走散散心,或许会好很多。至于昱儿,交给奶娘带也是一样的。 他是好心,可沈苓听了这话却立马戒备起来。 她将咯咯笑的孩子抱在怀里,上上下下扫视着谢珩。 “你又想做什么?昱儿可有你一半血脉。” 谢珩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叹息了一声:“放心,虎毒不食子,我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 沈苓又不说话了,沉默着给昱儿喂水。 谢珩觉得或许是他态度不够真挚,于是放软了语气道:“我问过太医了,说你可能是产后怔忡。” “那时候朝中事务繁忙,我一时忽略了你跟孩子,没发现你的异常,是我的错。” “出去走走吧,明晚街上会十分热闹。” 沈苓抬眼看着他,对上那双漆黑的凤眸时,睫毛轻颤了一下,又重新垂下。 她道:“长公主知晓吗?” 谢珩沉默了一瞬,回道:“她不知道。” 这就是要偷偷带她出去的意思了。 沈苓用帕子沾掉昱儿的口水,少顷,终于轻轻点了下头。 第143章 任他明月下西楼二合一 腊八节傍晚的时候,谢珩带着沈苓从冷宫的一处暗道,出了宫。 出宫之前沈苓将昱儿安顿好,嘱托雪柳好生照看,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害了昱儿。 二人打扮并不惹眼,沈苓还带了帷帽,素色的纱将她面容遮得隐隐绰绰。 此时西风卷着碎雪粒子,各家檐下已挑出竹骨灯笼,映照着墨色天际。 因着腊八,宫里允许宵禁推迟一个时辰,故而街边还有不少摊贩在吆喝,人流稠密。 路过粥棚时,老板正好挽起葛布袖子,用铜勺在陶瓮里搅和,一股黍米香直冲鼻腔。 沈苓下意识看了一眼,鼻尖微动。 在阳夏时,每缝腊八节府里都会做腊八粥,以前并不觉得味道有多好。可今日闻到,忽然就觉得格外香。 或许人总是喜欢回忆过去,哪怕这件事实际上并不重要。 谢珩在沈苓旁边走着,目光几乎全都落在她身上,看到她看向粥棚时顿了顿,便主动开口问道:“要用些腊八粥吗?” 沈苓摇了摇头,“不了。” 她不想和谢珩同桌吃东西。 谢珩沉默下来,二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在街上走着。 有玩闹的小孩横冲乱撞,沈苓差点被挤撞摔倒,谢珩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将人半护在怀里。 沈苓推开他,夜风刚好吹起帷帽一角,谢珩看到了她紧抿的唇瓣,心口顿 时窒了一瞬。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强行将她的手拉住十指相扣,任凭沈苓怎么掰都不松开。 沈苓停下脚步,仰头看他不满道:“松开。” 谢珩垂眸看了她一眼,凤眸里冷清清的,“今日腊八,街上鱼龙混杂,有不少拐子,你且忍忍。” 沈苓正想说话,余光就瞥见方才撞了她的小姑娘,被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捂住口唇拖进了黑漆漆的巷子。 她大惊,一把甩脱谢珩的手,“有小孩被拐了!” 说完,她拨开人群快步朝巷子跑过去,结果被谢珩三两步追上,牢牢握住了胳膊。 “我已经派人去看了,不要乱跑。” 沈苓这才看到暗处有人追了过去,顿时放心了不少。 谢珩依旧拉着她的手,任由她再怎么挣扎都不松。 沈苓心中焦躁,盘算着怎么把人甩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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