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便连祠堂外的风也停止了吹拂,万籁俱静,天地似乎都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她拾起那件血衣于掌中细细摩挲,冰凉之感如若细密蛛丝攀爬上指尖娇嫩肌肤,贪婪地剥夺着她身体的每一寸暖意。 而她却若浑然未觉,杏眸微闭,只如往昔倚靠于玉郎怀中般,垂首将额头抵于其上,一边轻声细语。 “对不住……那日,我实不该以你做筹码的。” 室内除却低语之声,室内寂静,几乎落针可闻。阴凉月华从窗外枯树枝桠间掠下,于地面映出一道长影。 风过枝颤,那道阴影便也随风轻轻摇曳,仿若逝者魂魄正于此地徘徊,久久不肯离去。 “安心去吧,日后我会以他们的血祭你……可好?” 话音渐弱,似细沙于指间漏下缓缓散去。 然周遭阴森之气却是愈发厚重,死寂中,一道极轻的异响忽地于廊间响起。 是液体淌落的轻响。 季书瑜身体微僵,杏眸低垂,听了片刻,只以为是外头落了阵雨,并不以为意。 却不想之后那道异响竟是一路蔓延而来,目标清晰,直待徐徐迫近至她所在的祠堂之外,方才淡了声息。 而此刻,那声源似乎同她仅有一门之隔了。 季书瑜终于觉出些许不对,神情略显诧异,闭目细听,却发现那声音消失了踪迹,等了半晌,方才困惑地睁开双眼。 外头可是有人来了么? 她犹疑地将手中血衣放回棺椁中,轻舒出口长气,欲动身往窗边去。 然视线下移,目光不经意间落至青石地面之上,待瞧见地上似是亲密相贴的两团人影,瞳孔骤缩,竟是蓦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一道漆黑颀长的黑影不知何时已是停立于自己身后,且瞧着,距离她仅有半尺之距…… 她更不知,这身影已于屋中立了多久,又盯了她多 久。 惊惧之感若滂湃潮水般涌来,她身形僵硬,黑白分明的眼极其艰难地眨动。 不是错觉。 那道高挑身影于后头将她身影拥入怀中,似蝥蛛伸出节肢,将误入诱网中的小虫缚裹。蓄势待发,随时会暴起将猎得之物咬碎,一口口吞吃入腹。 他大掌中抓着个浑圆的球,有粘稠液体不断于其中淌落,于地面积成小片水洼,正逐渐向她鞋履渗透而来。 心头狂跳,她不自觉地停止了屏息,待鼻间嗅到空气中丝丝缕缕的浓郁腥气,方才猛地回过味来。 原来方才廊间一直作响的水滴异响,便是—— “是人血。” “不若猜猜,这些血是从谁的躯壳中流出,嗯?” 耳畔传来愉悦低笑,那声音主人若能窥听她所思所想一般,含着低柔的笑意,音色惑人,带着慵懒的沙哑幽幽于她耳畔低吟。 季书瑜始终未敢回头。 似是感受到她的僵硬,他又缓缓开口,若鬼魅般语气幽幽,吐息间含着浸骨凉意,叫人忍不住战栗。 “不敢看吾么?” 久久未得到她的回应,那人却不急不缓,垂首于她纤细的颈项间细嗅。 “夫人身上……似乎有其他野畜留下的气息。” 寒凉似冰的大掌如若游蛇般缓缓探入她罗裙间,缓缓向上轻移。修长灵活的指于她娇嫩肌肤上轻拢慢捻,似抚摸珍宝,又似要抚触到她雪肤底下的每一寸骨骼。 情火逐渐焚身,然寒意却是一阵阵涌上心头,感受到脖颈处不断落下的吮吻啃咬,季书瑜眉心微蹙,抿紧了唇,极力稳住自己的声线:“等等,这不对……怎么可能……” “哦,何处不对?”他嗓音喑哑,语气不明,“吾能活着回来,夫人很不可置信么?” 她目露异色,心头觉着怪异,粉唇启张,欲为自己辩解。 可之后,几乎是毫无预兆的,身下传来一阵钝痛若刀般径直贯穿了她。 男人同她附耳低语,带着喘息笑言:“夫人似条鱼儿滑不留手,又惯会欺人,一度叫吾感到头疼。不过于眼下,却也都无妨了。” 此话……又是何意? 疼痛间,一颗浑圆物体被投入她怀中,感受到指尖一片黏腻湿润之感,她心如擂鼓,神情不由得怔愣。 “不瞧瞧么?这可是你旧主的头颅。” 闻声,季书瑜终于僵硬地垂下首,但见那张熟悉面孔,果真是嬴殷。 “他身死,手下之物亦悉数易主,往后,鱼儿便单只是吾一人的了。烧、烤、煮、蒸、炒、煎、炸、炖……不论吾欲以何法吃鱼,亦无人可再置喙。” 冰凉不似活人的气息喷洒于脖颈,鼻息间充斥着俱是熟悉水香,她无法抑制住身体本能的动情,腿根发软,几乎再是站立不住,只得向前伏于冰冷棺椁之上,如若即将被溺死般贪婪地大口呼吸,试图以此缓和身体的痛意。 “这般待你,鱼儿可喜欢么?”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戏谑寒凉,似对眼前这朵摇摇欲坠的垂丝海棠毫无一丝怜惜之情,把玩力道猛烈凶狠,几乎只知晓发泄纾解自己的郁气,将之于掌中肆意磋磨。 “吾死后,可还有人这般于榻上侍奉过你么?夫人?” 季书瑜受辱闭眼,出口话语被撞的破碎,几乎连不成句。 “动情的很快呢……看来是有了?不若让吾猜猜,可是吾的哪位好堂弟,替为夫代劳了。”染着血迹的大掌于她光洁下颚轻轻摩挲,手上动作如若抚摸猫儿般爱怜温柔。 然为缌麻丧服遮掩之下,漫天的狂风骤雨却似要将这娇花彻底弯折冲死于浪潮侵袭之间才肯罢休,毫无收敛之意。 她呼吸紊乱,眼角洇开泪痕。 两人肌肤相贴,气息交缠,然他可以这般随意地将她置于棺椁上戏弄,却全然不允许她触碰到他,甚至……都不许她回头看一眼他的脸。 这不公平…… 他果真那般怨恨她? 女子被迫地承接着他的动作,神情涣散,只能以那力道间对他此刻的心绪揣测一二。 他语气温柔,薄唇轻启,出口言辞却较往日更为犀利无情,一如此刻身下动作,狠狠凿进她心底深处,最后一点点剜出血肉,牵起一片痛楚。 第81章 黄泉碧落 “他也是夫人的入幕之宾么?…… 缌麻之下, 肌肤为晶莹水渍打湿,早已是一片黏腻软滑。 鸦黑长发沿着腰身垂落,堪堪遮掩住底下幽秘风景。 棺盖轻摇, 吱咕水声于堂中绵密地响成一片。 耳畔那道声线变得愈发喑哑勾人,声声鱼儿喊得异常缠绵醉人。 那狂风骤雨一遍遍拍打过她每寸肌肤, 季书瑜思绪愈发浑浊, 只觉自己当真如条鱼般, 即便是全身脱力,却仍被迫地摆弄腰肢。 待云雨初歇, 缌麻已是彻底坠落在地,她鬓发散乱, 面染粉霞, 伏于棺盖上艰难喘息。失神良久, 方才勉强寻回自己的声线。 她试探地向后伸臂,抬手握上身后之人的手,眼波微动,将哽噎了良久的话语缓缓吐出, 语气不稳言道:“夫郎……果真是你么?” 她实在说不清, 如今心下到底是以何种情绪居多。 或是愧,或是忧, 或是疑惑, 或是苦涩。 然抛却一切浑浊思虑, 此刻脑海间只有一道执念震耳欲聋, 不断叫唤着, 她其实是想他的。 这颗心自她离开崖山后,便茫然无措了良久,如今, 眼下唯有亲眼瞧上他一眼,方可寻至归处,不再惶惶。 然那人却未曾应声,目光落于她皓腕雪肤上映出的指痕,眼底神情隐晦不明。 她若有所觉,僵硬住身子,不敢再动弹。一双睫羽垂落,声若蚊蚋地软言道:“夫郎,我想瞧瞧你……” 闻声,那人终于顿住动作,态度似稍有缓和,不再自顾自地蛮横直撞,而是改为旖旎缠绵的抵磨,一边俯下身来。 “不是要看么?” 季书瑜肌肤上冒出一层细密汗珠,迟疑片刻,方才颤抖地侧首望去。 不想,入目的却非是记忆中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眼前,是一副陌生面孔。 月华若流水,衬得男人眉眼愈发冷峻,常年遮掩于面具之下的肌肤极为苍白,面中一条狰狞疤痕险险避开眼角横穿而过,瞧着便觉凶险。 她心蓦地开始狂跳,不自觉攥紧了拳。 说是陌生,她却也不陌生。 这面容她先前于鹿鸣山中只偶然见过两次,自此却是牢牢刻入心间,再难忘却。 是梅薛温。 她神情愣怔,不自觉地抬指落于他面颊。 这不是幻梦么…… 入手是一片冰凉之感,他眼眸暗沉无波,定定地瞧着她动作,眸中似有鬼蜮浮现,又若汹涌暗欲滔天,瞧着愈发诡谲无常。 如何是他? 方才耳边声线清冽,明明是闻人策的声音。 她难以抑制地陷入一片恍惚之中,既是失落,又隐含希冀,启唇无声喃喃。 或许,她起初猜的没错,他们当真是同一人? 然下一瞬,纤细皓腕被男人抓握住。他掌中尚且沾染着些许黏腻水迹,攥紧她手腕,手指缓缓收紧。 力道之大,仿若要将她一寸寸碾碎。 “夫人透过吾,又在看着谁呢。”他唇边明明噙着笑笑,言语却是意味不明。 季书瑜茫然眨眼,“梅薛温?” “梅薛温……” 他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复述着这个名字,语气淡淡,然指间力道却真切透露出此刻心底的极度不愉。 “他也是夫人的入幕之宾么?” 女子屏息,只觉头脑霎那间变得空白一片。 眼前是梅薛温的脸,她不会认错。 可如何,他眼下又展露出一副似是对此名字极为陌生的神情? 她思绪浑浊,未去理睬这句在她看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出声问询:“你们难道不是同一人么……” 闻言,男人面上神情变得愈发古怪。他嗤笑一 声,忽地向后抽离些许,大掌落于纤腰上,将怀中之人翻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气息交缠,他垂眸好整以暇地晲着那双氤氲雾气的眼,言语寒凉。 “鱼儿眼拙,不若眼下再仔细辨认一番,如今压着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她思绪迟钝,闻言只觉诧异,依言缓缓抬眸对上男人目光。 待眼神聚焦,再度瞧清他的面容,那泛着赤霞的娇颜却是倏忽间变得异常苍白,她瞳孔骤缩,再是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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