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拿就拿吧,本来也是要给你的。 昨日当街凶案让整个霸州充满了紧张和肃杀,百姓零星在街上冒个头买点货,很快便钻回家了,这是北境要塞,战事频发的年代是兵家必争之地,和平岁月也会偶发险情,朝廷派了重兵驻镇,霸州城里驻扎着巡边府、皇城司特派巡边队、以及隐藏在霸州大后方的机宜司。 机宜司外墙是深灰色砖块砌成的高墙,平日很少有人来此,寂静的能听到脚步回声,路过的麻雀也都会被审视一番,但今日却略显嘈杂。 高墙外停着几辆不安的红骅,是皇城司的马,巡边使和机宜司向来不对付,而皇城司更是双方嘴里的臭狗屎,今日皇城司主动前来是为何? 卫聿川在门口搜完身,往深处去,赶到天罡殿前方时便听见里面传出激烈争吵。 身穿黑金裹边绣着暗纹的皇城司一脸嚣张,领头的是亲从官季铎,正大声质问着什么。 “护送使臣以往都是我皇城司负责,机宜司这次主办,英华街爆炸、祁国公被挟持生死未卜,我皇城司的人也伤了,若是让汴京知道,定会降罪边防,谁也脱不了干系!”季铎质问,论品级,他低面前的两名机宜官半阶,但皇城司可越过朝廷直接汇报圣上,仅凭这点足以让皇城司众人无视任何规矩。 “我司已派人搜捕全城,寻找祁国公。”机宜司一处管勾吴祥之说。 “你们不用跟我打马虎眼,你们肯定藏着事,隐藏线索不共享,机宜司又想揽功啊。” “吴大人、徐大人。”卫聿川踏进来复命,众人立刻禁声。 “你怎么才来复命?” “呃……出了点意外,龙璠郡主是假的。”卫聿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脸就一张,得省着点丢。 “你先退下。”徐慎朝卫聿川道。 卫聿川默默退下,来到了天罡殿隔壁房,关上了门。 卫聿川打量此房,来到最左侧窗边,摸到窗框和墙体的连接砖缝,掏出藏在后颈衣领里的细细长长的闻金,这样东西藏在他身上很久了,机宜司门口的守卫从来没有搜出来过,卫聿川塞进缝隙处,留了一头在外面,侧耳贴近闻金空管处,隐约偷听到隔壁的交谈。 “五日前死在粮仓街口的那个人,被你们藏到哪去了?是不是跟此案有关?!”季铎似乎走了几步,逼问道。 “机宜司窝藏线索?!” 嗯?还有这事?谁死了?卫聿川往墙根凑了凑,想听清是什么事,以自己的权限上层很多机密都不得而知,只是个底层奔走的牛马,说点难听的,若是那天外派死了,可能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卫聿川又往前凑了凑,突然一个黑影闪过,瞬间移到墙边,一把掐住卫聿川咽喉,抠着他的颈子猛地将他扔出去。 卫聿川灵巧翻身,跪滑至墙根,铆劲力反扑回去。两人交手拳拳到肉,从房里打到殿外,一招一式环环相扣,再熟悉彼此不过,打斗声吸引出了周围机要房里的人,卫聿川脖子被划出血痕,他和季铎怒目对峙,牵制着彼此的四肢从长廊摔到草地,卫聿川一个翻身将他压在了地面。 “认输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借任务偷着回汴京。” “用你管?!” 季铎冷笑:“袭击朝廷亲官,按大宋律法,可凌迟处死。看在你曾经喊我师哥的份上,可以让你死的明白点。” “……”卫聿川锁喉的手逐渐松开,季铎一脚踹中他腹部,捏起卫聿川下巴,将他拖至大殿前,机宜司司长褚明达也被院中喧闹吵了出来。 “帮机宜司抓了个家贼,此人违反机宜司铁律,携窃听闻金入司,窃听要事。使臣行踪泄露,是不是有内奸啊?我看八成就是卫聿川!” 卫聿川瞥他,低声道:“我往哪拉屎你是不是也要闻一闻?在皇城司就学了点狗叫?” 季铎眼底闪过愤怒,立刻拔剑抵住卫聿川肩膀:“跪下。” “皇城司副使闵大人到!” 闵伯寅带着手下来了,刚一进来,看到司中景象略有诧异,卫聿川拳头攥紧,当众跪了下去。 偌大的机宜司肃穆低沉,几位朝廷重臣犹如泰山压顶,四周闻声围观的机宜官们窃窃私语,只有卫聿川跪在中央。 “这不三处卫聿川吗?” “听说昨晚他被那女子拖进屋里了……” “这小白脸原来是喜欢在下面啊……” 卫聿川低眸,风言风语全都传进了他耳中,他梗着喉头不语,静候发落。 “卫聿川借公差查私案,都已经是谍人了,还惦记汴京第一弓箭手的身份,中饱私囊,玩忽职守!此次使臣遇袭,机宜司全责,一切需要钱的地方,就用他俸禄来填了吧,费心培养他,他也得知恩图报,当月俸禄不够就延续下月,下月不够用一年。我这就上报巡边府,说机宜司谍人卫聿川未尽职守,甘愿受罚。” “你!”卫聿川欲起身反抗,季铎一掌扇下去卫聿川嘴角渗出鲜血。 四处围观的机宜官们倒吸一口凉气。 站在卫聿川面前的有朝廷正四品、正五品、从五品、从六品官员,而自己只是个小小的殿使,连品级都算不上,若不是几年前那桩莫须有的冤案,作为昔日的京城第一弓箭手,何至于沦落到被当众罚跪掌掴、用剑以死威胁的境地。 一阵耳鸣传来,侧脸疼痛火辣滚烫,卫聿川腰杆挺直跪在地上,“禀告诸位大人,英华街与我交手的杀手像是蕃兵,其他刺客身手都不如他,此人应该是组织者,刺杀定是早有预谋。” “是辽人还是宋人或者高丽西夏人?”褚明达问。 “回大人,当时情况紧急,并未掌握。” “报——!”机宜司正门守卫举着一小包东西高声速报跑进来。 褚明达上前:“什么事?” “回司长大人,方才我等在接应闵大人一行入司,有人趁我们不注意投掷了此物到门外。” 守卫打开砖块大小的油纸包,里面有一块黏黏糊糊的肉,正啪嗒啪嗒往下滴答油水,还有一封手信。 在场所有人闻声都聚了过来,褚明达打开信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三日之内,一万两白银,放到东渠胡同路口,见银子,放人,没银子,死人。 季铎打量着油纸包里的那块三肥七瘦、还在渗血的肉块,“五花肉?什么意思?” “不是五花,是人大腿中段的一块肉。”卫聿川用细长的闻金拨开肉块,比猪肉更白的一面翻了出来,“股肉。”
第2章 .信号篇二 机宜司三处,卧龙凤雏 皇城司一行倒吸一口冷气,有人开始呕吐,皇城司副指挥使闵伯寅后退小撤半步,“绑匪来者不善,褚大人,东西是送到你机宜司的,若是需要我皇城司出手,定会鼎力相助。季铎。” “大人。” “回府。” 皇城司一行沉重的脚步声逐渐离机宜司远去,机宜官们立刻去分析信纸和肉块,徐慎递给卫聿川一份霸州城池图,“一处已经排除了大致范围,你们三处尽快找到刺客藏身地,救出祁国公。” 卫聿川擦干净嘴角的血,卷起标注密密麻麻的地图,默默离开了机宜司。 离开了隐秘僻静之地,照旧往霸州繁杂市井中一处安静街巷走去,那里才是三处的老巢,一个陈旧不起眼的布坊,用机宜司的话说,总司负责门面,三处负责背面,三处谍人必须大隐隐于市,方便行事。 门框松散吱嘎嘎摇曳,没人修,当街的匾额招牌从没换过,对外看起来就是一生意欠佳的铺子,布匹和料子丑陋又过时,间歇性露面的伙计有的脾气差、有的听不懂人话、还有的浑身散发着疲惫憔悴幽怨之气,路人经过此地,打眼一看柜台上仿佛被开店吸干了精气的伙计,瞬间被这股味儿顶走了,几乎没人进来光顾。 明明只有一个小门头,匾额上偏偏写着“楼”,只是不知出自哪位才子之手,“大依楼”三个字如同鬼画符般难以辨认,前年风雨把“楼”的木字旁刮走了,去年又刮走了“女”字下面两个点,打眼一看,匾额上好似亮着响当当的三个草书:“大夜壶”。 是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能看错的程度。 三处的人拒绝自己当差的地方叫大夜壶,通常走后门。 这里几位谍人都像卫聿川一样身上背有悬案,在卫尉寺蹲过不同时长的大牢,当初有数名各有所长的嫌疑人通过了机宜司测试,机宜司最后只选择了包括卫聿川在内的六人。 他们激动踏出牢狱,以为自己是重任在肩的天选之子,来了霸州才发现是精挑细选的牛马。就这样被机宜司扣在了三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干一天破差发一天疯。 机宜司规定三处轮流店面当值,一来维持大依楼正常伪装,不要让别人起疑心,二来观察路人、客官、百姓有无可疑之人,若有疑似他国细作者,立即抓人上报。 不仅如此还要写当值日志,汇报当日都监视了什么,偶尔碰上进柜面挑料子的客官还得赔笑打发几句,明面上给不长眼不识货的客官当狗,暗地里给机宜司当狗,这么些鸡零狗碎的事儿折腾下来,三处的人情绪淡淡的,除了想死,没有什么别的波动。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都是在卫尉寺大牢里走过一遭的人了,当差主打一个死猪不怕开水烫,司里的狗屁管理条例三处都是左耳朵出右耳朵进,除了发俸禄那天能聚齐,其他时日想尽办法溜号摸鱼,从来不点卯。 这日果不其然,又无人在店面当值,卫聿川进了铺子,走到柜面顶天立地的货架后,推开一排排布匹绸缎,按下墙上一拇指大小的圆形缺口,面前墙壁缓缓向两侧拉开,三处真正的办公衙门后院出现在眼前,岂料刚踏进去半步,“嘭——!”的一声巨响,浓厚的黑烟伴着火星瞬间崩出来。 “怎么又炸!” 黑烟里跑出来一个被轰飞的爆炸头,卫聿川的一桶水泼过去浇了他一头。 于此同时,东厢房门口站着的两个乔装打扮、整装待发的男子,被轰成了黑脸,衣着也破败着了火星,两人短暂耳鸣,愣在原地片刻,接着骂骂咧咧回房换行头了。 爆炸头抹了把黑脸的水,总算露出两个干净的眼,他就是当初卫聿川在玉津园被抓时着急干跳脚的那个兵部铸造师,李鸦九。 几年前卫聿川被抓后,以为能靠在外面的兄弟为自己草蛇灰线、伏脉千里,抓住真凶,但没想到,没过多久李鸦九私自研究猛火油柜把兵部器械库炸了个大洞,火星又引着了库房里的炸药,整个兵部在盛夏之日连环十二响,像过大年一样噼里啪啦炸了一夜。 李鸦九是三处年纪最小的,当初被破格招进了兵部,整日闷在库房里研制兵器弹药毒药暗器,还没有被自己毒死炸死,炸了兵部正好赶上了圣上大赦天下,也只是关在牢里反省,来到机宜司做谍人居然才十九,折腾了小半辈子归来仍是少年,竟然没到弱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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