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狡诈,既想毁约,又不愿背上毁约的恶名,想尽办法逼大周先毁约,故而此次他们前来参朝,免不了要生事端。” 赵锦繁垂眼,静默深思。 言怀真侧目:“陛下在想什么?” 赵锦繁的目光落在记载着新任北狄王生平的那一卷:“我在想,这个新任的北狄王实在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言怀真:“嗯?”
第10章 赵锦繁正要开口解释为何她觉得这位新任的北狄王有意思,小腹忽然没来由的泛起一阵不适。 她蹙眉抿唇,抬手按在小腹上。 自昨夜起,小腹便总觉酸胀,白日里事忙,心思都放在要如何应对各国使团的事上,倒不怎么察觉,现下这种隐隐的不适感越来越明显。 如意赶忙上前:“陛下,天色不早,我扶您回寝宫歇息。” 赵锦繁点了点头,而后朝言怀真道:“抱歉,言卿,朕有些许不适,此事改日再议。” 言怀真应道:“好。” 如意搀着赵锦繁往藏经阁外的辇车走去。 春雨如酥,淅淅沥沥落下,空气潮闷。 赵锦繁胸口像积了一团棉絮,再加上小腹处一阵一阵酸意,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脚步凌乱,险些从辇车踏板上踩空,拽着如意往后倒去。 细密的雨水打在赵锦繁眼睫上,她蒙眬看见言怀真冲上前来的身影。 “恕微臣僭越。” “言书监!”如意眼睁睁看着赵锦繁往他身上倒去,来不及阻止。 言怀真紧守君子之仪,并未趁人之危,做出如意想象中的失礼之举,只是伸出一臂承托住赵锦繁,待她站稳后收回手,退守到一旁。 “雨天地滑,还是容臣送陛下回宫。” “好。”赵锦繁身体确有不便,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有劳了。” * 雨夜,屋檐下积聚的水珠滴滴答答落下。 御药局内,江清埋首在一大堆医书之中,查了整整一天一夜。 徐老御医瞥了眼自己的得意门生:“你怎么看这些妇人怀妊的书,看得那么专注?” 江清抬眸,咧嘴假笑,随口编了个理由:“家中有位关系极好的叔伯,他与夫人成亲三年,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看重得不行,托我多多照看。我在这方面经验不多,可得好好研习研习医书,不能把人给照看坏了。” “原是如此啊,那你可得用点心……诶,不对啊!”徐老御医指着江清道,“你不是说自己是孤儿吗?哪来的叔伯?” 江清扯了扯嘴角:“这不是失散多年刚刚相认嘛哈哈。” 徐老御医显然对江清离奇的家世不感兴趣,没有再追问,只道:“昨日你替陛下请脉,脉案还没写。” 江清心骤然一紧:“哦,陛下圣体安康没什么大碍,就是换季稍有些脾胃不适。我这几天手头忙,一时忘了填写脉案。” “你这小子粗心大意的,今日轮到你值夜,回头别忘了补上,别让人说我们御药局的人失职。”徐老太医叮嘱道。 江清:“是。” 徐老御医叮嘱完就下值出宫了。 江清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出了一手心的汗。 她这一天一夜拼命地想找出自己昨日诊错脉的可能,可她越找越是证明她心中的答案没错。 其实早在赵锦繁失忆刚醒时,她就有所怀疑,只不过那会儿赵锦繁从马上摔下来受了伤,脉象紊乱,不好诊出。 不行,此事极其要紧,她得赶紧去找赵锦繁。 * 入夜,雨水渐停,皇城南面丹凤门前。 楚昂骑着马慢悠悠穿过门道,马鞍边上挂着两坛陈年佳酿。 若是换做旁人,是断不能如此悠哉地在皇城中骑马的。不过楚昂幼时很得先帝喜爱,先帝特准了他能在皇城随意骑马进出。 随从慕剑跟在他身侧:“您这是要去找陛下吗?” 楚昂轻哼了声:“谁说我要找她?” 慕剑道:“那您带着酒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昨日白天陛下邀他饮酒吗? 楚昂道:“你最好搞清楚,是她腆着脸,非要找我,不是我非要去见她。” 慕剑撇撇嘴,心中腹诽。 腆着脸?那也没有吧,只不过随口邀了一句罢了。人家只是勾勾手,你就又巴巴地跑去见人家了。 楚昂一副极不情愿又被逼无奈的样子,朝赵锦繁所居的紫宸殿而去。 一辆辇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辇车车身金漆银勾,车顶纹着赵氏的五色梅族徽,是赵锦繁惯常乘坐的那一辆。 楚昂透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清辇车内乘着的人。 赵锦繁和她的贴身侍女如意,坐在一边的还有……那个表面看上去清冷持重实则不要脸至极的言怀真。 怎么又是他? 楚昂记起年初那晚,他去见赵锦繁时,正巧看到言怀真从她寝殿出来。 也不知道这人进去做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匆匆忙忙,行迹诡异。 言怀真做了什么他管不了,但…… 赵锦繁凭什么见言怀真要比他先! 他这该死的胜负欲。 楚昂一拉缰绳,追上那辆辇车。 * 宫道上,灯火幽深,青石地砖湿滑。 沈谏缓步走在其中,绛紫色官袍随风拂动。 身旁提着灯引路的小太监道:“相爷深夜入宫,可是有要事要寻陛下?” 沈谏摆弄着手里刚收到的信,笑道:“是,有件‘好’消息想要立刻告诉陛下。” 引路的小太监微微低头,隐隐看见信封上面深红色的印戳。 印戳正中似乎是个“荀”字。 他记得朝中只有摄政王恰好姓荀。 * 赵锦繁的辇车一路急行,在紫宸殿门外停下,楚昂骑着马紧随其后。 沈谏自宫道缓行至殿门外,最先看见的是骑在马上的楚昂。 “少将军,好巧。” 楚昂:“你怎么也在这?” 沈谏:也? 这么说除了他之外,今夜来这里的,还有另外人。 正在此时,言怀真掀开车帘。 沈谏笑:“今晚实在热闹。” 楚昂一见到言怀真那张脸,气就不打一出来,正要诘问他算什么东西,怎敢与陛下同乘一辇?转头却瞧见赵锦繁坐在一边,嘴唇苍白,脸上毫无血色,闭着眼眉头紧皱,一手紧捂着小腹。 他看向赵锦繁身旁的如意:“这是怎么了?” 如意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急得团团转,抬头望见江清正背着大药箱子赶来。 “江御医!您快过来瞧瞧陛下。” 江清立刻上前探了探赵锦繁的脉。 沈谏问:“陛下如何了?” “无甚大碍,约莫是吃了些不好克化的食物所致。”江清神色淡淡,转头对如意道,“你先扶陛下进去。” 如意应是,立刻扶着赵锦繁进殿。 殿外几人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跟着进殿。 江清将几人拦在门外:“微臣要替陛下施针,还请诸位暂且回避。” “沈相,少将军,言书监,几位若还有事要见陛下,便请先随我去偏厅等候。”如意将这几人请了出去。 支走那几个碍事的人后,江清“砰”一声将房门关上。 赵锦繁靠在软玉枕上,见江清神色严肃朝她走来,安慰她道:“你这是怎么了,偶尔吃坏肚子也很平常,不必如此忧心。” 江清叹道:“我那是骗他们的,您不是吃坏肚子。” 赵锦繁:? 江清平复了一下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我对天起誓,现在告诉你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尽管这听上去不太可能也很荒谬,但这就是事实。” “陛下。”江清道,“您有了身孕。”
第11章 “这便是您月信久久不至的原因,您已经怀孕一月有余。恶心想吐,头晕困乏那都是害喜的症状,您觉得小腹不适是因为胎气不稳。” 赵 锦繁怔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一笑,想从江清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痕迹,可江清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她脑中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不适症状,以及记忆中那个男人的身影,思绪纷乱如麻。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没说出口,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清明白赵锦繁的处境。 多年前,赵锦繁外祖蒙难被判有重罪,正逢她的母妃叶婕妤生产,为了救下外祖的性命,叶婕妤便对先帝谎称,自己生下了一个皇子。 先帝是个信奉多子多福,且极其看重男嗣之人。 看在九皇子出世的面子上,赦免了外祖的死罪,改判流刑。 当然除了这个最重要的原因之外,她的母妃还存了用“皇子”去搏一搏前程的心思。 为此,赵锦繁不得不从小女扮男装,混在皇子堆里。 她的皇兄皇弟们各有各的长处,不是家世显赫,便是母妃得宠,她一个也不占。 皇子们之间表面兄友弟恭,实则暗地里腥风血雨,为了储位,不择手段,互相倾轧。 为了能好好活下去,她学着去做一个不争不抢,不引人注目,不中用的草包。 二十年如一日,从未出过错漏。 这要是换个心性不够坚定,不够隐忍,不够机警的,怕是早死了十回都不止了。 如履薄冰过了十八载,好不容易等到能去封地就藩,远离京城是非。 结果一群皇子窝里斗,死的死,残的残,最后竟把她拉上了皇位。 这个皇位原本炙手可热,可眼下却成了烫手山芋。 赵氏早就不是从前民心所向,说一不二的赵氏了。到先帝继位时,赵氏已弊病丛生,积弱已久。 先帝庸庸碌碌,懦弱无能,作风奢靡,横征暴税。后来的储位之争,更是让原本动荡的江山雪上加霜。 最重要的是,西南信王野心勃勃,来势汹汹,一心欲夺帝位。 信王对她起杀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她登基为帝的第一天,信王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自立为摄政王,让她当着赵氏列祖列宗的牌位,改口称其为仲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只待可趁之机,杀她取而代之。 朝中臣子人心四散。站在她对立面的,如丞相沈谏;不看好她的,如少将军楚昂;不理世事、袖手旁观的,如原大理寺卿言怀真。 这个帝位她本就坐得很不容易。 若在这种时候,被人发现肚子大了起来,只有死路一条。 这一点,江清觉得赵锦繁比她更清楚。 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尽快处理是最优也最现实的选择。 但…… “这个孩子,您只能生下来。” 江清叹了口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您与这个孩子的缘分。” “年初那会儿如意来向我要过避子药,当时她没说这东西要来做什么,如今想来这药应当是给您用的。我给您的那一瓶是药性最烈的,那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失守过,这孩子是唯一的落网之鱼。”
言情书网:www.bgnovel.cc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9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