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一眼就看透了这里发生的一切,那双眼睛正直视着前方,似乎正透过郁郁森森的树丛与她对视。 赵锦繁心猛地一紧,直觉来者不善,慌忙撇开视线。 她一侧过头,就瞥见中郎将叶效在看清来人后,惨白着一张脸:“摄摄摄、摄……” 赵锦繁:“射死他?” 叶效:“不、不不不……” 结巴了半天也没听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这实在不太像效表兄平时遇事处变不惊的样子。 显然来人和刺客不是一路的。 营帐边上的数十道黑影警惕地望向来人,在看清对方只是孤身一人后,挥刀直上。 这群来行刺的人,不会让看见他们的人活着回去。 不管来的是什么人,送上门来,只能算他倒霉。 和赵锦繁一起藏在树丛间的叶效,看到来人被数十道黑影堵截后,捂脸:“完了。” 那人逆光而立,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夜色朦胧,辨不太清晰他的眉目长相,但应该是叶效极为熟识的人。 被这么多高手围杀,他必死无疑,也确实是完了。 她正这么想着,就听叶效满脸复杂地感叹:“那群刺客算是完了。” 赵锦繁:“啊?”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兵刃相接的声响。 没过一炷香,赵锦繁就见识到了叶效口中的“完了”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解决刺客的速度像风,动作不带一丝犹豫,极快,极准,让人来不及反应。 冷静,从容,杀伐果断。 上一瞬都没看清他何时从腰间抽出了软剑,下一瞬剑尖就划断了眼前刺客 的脖颈。 嘶…… 赵锦繁倒吸一口凉气。 想要做到这么快,这么准,不仅是剑术高超那么简单,那个人的脑子得比手快。 如果要让赵锦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个男人,那就是——可怕。 他简直强到离谱。 离谱到让赵锦繁有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但为什么呢? 在她分神思考这个问题的瞬间,那个男人又一剑解决了好几个刺客。 他出招很凶。 凶到让赵锦繁觉得,他比她还厌恶这群来杀她的刺客。 夜风呼啸,剑刃迅速刺穿皮肉的声音混杂在其中。 赵锦繁看到那个男人朝她所在的方向无声说了句什么。 他知道她看得懂。 赵锦繁按着他的唇形在心里复刻出了那句话,那句话似乎是—— “赵、锦、繁、只、能、死、在、我、手、上。” 这便是他厌恶那群刺客的理由。 呵呵。 几乎是赵锦繁解读出他那句话的同一时间,最后一个能打的刺客应声倒地,在断气前的那一刻,那位刺客狠狠瞪着那个男人,几乎是搜肠刮肚般想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咽下最后一口气前,他终于找到了这个男人在深夜来此地,并对他们下手那么狠的合理解释。 “你……是狗皇帝的人。” “她的人?”那个男人抬目朝营帐后方的丛林望去,“我算不算,你问她。” 赵锦繁:“……”
第26章 那个男人在迅速解决完那群来行刺她的刺客后,朝赵锦繁的方向走去。 潜伏在林间的伏兵,以中郎将叶效为首依次朝那个男人低头屈膝。 赵锦繁心口突突乱跳。 她很少有这样心绪难平的时刻。 如果有,那通常代表着她遇到了无法预测的事或意料之外的危险。 子时的钟声自邻山古刹响起,回荡在山间。 “收拾这群碍事的人耽误了时候,不过好在并未失约。”那个男人道,“过了子时,正好是第十七日。” 十七。 真是个令人熟悉的数字。 他还活得好好的,看来之前那些往生经她算是白抄了。 赵锦繁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人命可真硬啊。上回让她觉得命硬到不行的人,还是她肚子里那位小祖宗。 赵锦繁抬头注视着朝她走来的男人。 随着那个男人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某段尘封在她心底,迟迟无法被拼凑完整的记忆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关于他的,最初始的记忆。 三年前储位之争过后,她极其“幸运”地成为了大周的储君。 那会儿她那皇帝老爹还吊着口气没去,她日日前去她老爹跟前侍奉汤药。 每天听见她那半死不活的皇帝老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 “岂有此理!咳、咳咳。” 赵锦繁就是闭着眼猜也能猜到是信王又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影响了他老人家养病的心情。 比如前几日,信王占了全皇宫阳光最好地,铲了他老人家精心培养的花卉,在上头撘了好些瓜果藤。 紧接着又驱赶了他老人家养在太液池中用作欣赏取乐的昂贵锦鲤,换成了好养活的鲫鱼苗。 俨然一副自己将来要在皇宫扎根长住,我住的地方必须合我心意来改造的主人姿态。 气得她皇帝老爹差点吐血。 但他老人家也只有憋气的份,谁让如今这皇城地界,早已不是赵氏能一句话说了算的了。 思及老头对她前日遇刺一事放任不理的狗屁态度,再看看他如今被信王气到快变形的脸,赵锦繁一时心情甚好,要不是还要披着大孝子的皮,要演父慈子孝,她差点就笑出声来。 不过想到自己皇帝老爹的现在就是自己的将来,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更何况,她还未必能有这“美好”的将来。 储位之争后,朝野动荡,在西南蛰伏已久的信王,借机挥军北上,一心欲夺帝位,以极快的速度拿下京城,控制了赵氏。 但赵氏毕竟在大周立朝百年,根基深厚,再加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想要连根拔起并非易事。 于是信王便属意,在赵氏扶植一个傀儡做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行取而代之。 原本赵锦繁是他的不二人选,不过这事最近有了新的变故。 思及此,赵锦繁长叹了一声。 给皇帝老爹侍奉完汤药,赵锦繁回了自己寝殿。 回去的路上,宫人们纷纷朝她投去复杂又同情的眼神。 一跨进殿门,福贵就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您可算回来了。” 赵锦繁看他一眼:“怎么,出什么事了?” 福贵将手中的帖子递给她:“您自己看看吧。” 赵锦繁接过他递来的帖子,打开一看。 上头写着,成王世子洗三礼就在明日,请她前去观礼。 “就这事啊。”赵锦繁无所谓地笑了声。 福贵苦着脸:“亏您还笑得出来。” 福贵关上殿门,开始骂骂咧咧。 “咱可真是倒霉透了!” “当初好不容易熬到能去封地就藩,远离京城是非,过自在日子。” “结果您那群兄弟窝里斗,死的死残的残失踪的失踪,愣是把您推上了储位,这自在日子算是没了。” “谁想这刚当上储君没多久,又来了个信王,摆明了要拿您当傀儡,往后恐怕日子艰难。” “本来想着总不会有比这更差的处境了吧!偏偏又来了个成王世子。” 成王世子是赵锦繁二皇兄的遗腹子。 当初储位之争过后,活着且四肢健全的皇子只剩赵锦繁一个,她兄弟的妻子儿女们也都死在那场残酷的斗争中了。 唯有二皇兄的王妃彼时在母家养胎,躲过了一劫。 当时赵氏危在旦夕,她父皇又病情危重大限将至,必须立刻确立储君。 她那皇帝老爹虽然庸碌无能,但还没有糊涂到会把皇位传给一个未出世的婴儿,于是赵锦繁顺理成章被立为了储君。 信王对她这个草包储君原本也还算满意。 可就在前几日,成王妃诞下了一名男婴。 这名男婴身为赵氏嫡孙,可比不知哪从旮沓里冒出来的庶子赵锦繁要血统纯正多了。 最重要的是,信王想要傀儡,比起已经成年的赵锦繁,懵懂无知的婴孩显然更符合他的心意。 只要信王属意那孩子,别管她是不是储君,都得让位。 正所谓烂船也有三千钉,虽说眼下赵氏境况堪忧,可那毕竟是帝位。婴孩无知,但站在那孩子身后的那群人未必没有觊觎之心。 赵锦繁原本对这个皇位并没有太大执念。 只不过那群人心思狠辣,即便最后她被逼主动退位让贤,那群人为了确保彻底没有隐患,也会想尽办法要她死。 所以才有了前日的刺杀。 所以她的父皇在知道她被人行刺后,选择了包庇无视。因为他清楚下手的是自己人,赵氏因储位之争失尽了人心,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再传出窝里斗的丑闻。 总而言之,赵锦繁眼下的处境很不乐观。 只要她没有坐稳皇位,那些人便觉得有可趁之机,这场纷争就不会结束。 想要破局,关键在于信王。 眼下能决定谁坐这个位置的人,不是赵氏而是信王。 她必须让信王放弃那个孩子而选择她,坚定地选择她,只选择她。 但……这有可能吗? 且不说于信王自身而言,那个孩子更符合他的利益需求,他们荀家与那孩子的母家温氏一族,又素有旧交。 赵锦繁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与信王之间的交集。 他们没有任何私交。 只是在一些必要的场合远远见过几面,那阵子她忙着收拾储位之争的烂摊子,没什么心思留意信王的长相,只大概记得他的身形在人群中很是出挑。 据说信王因为觉得人生短暂,不够他用,所以从不浪费时间在无意义的人和事上。 赵锦繁毫无疑问就是他眼中无意义的人之一。 无论怎么想,他都没有选 择她的可能。 赵锦繁无奈地叹了口气。 福贵还在那哭丧着一张脸。 她轻拍了拍福贵,温声道:“放心吧,你不会倒霉的。你和如意是我身边最重要的人,无论未来怎样,我都会替你们做好安排。” 福贵一愣:“那您自己呢?” 赵锦繁故作镇定地笑道:“我啊,那你就更放心了。这世上就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说着敲了敲福贵的脑袋:“好了,不许再哭了。上回交代你办的事办好了吗?” 福贵抬袖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正色道:“都办好了,您让我打听的关于信王的消息我都打听来了,还有藏经阁内所有记录有信王相关内容书籍也都找来了,都放您书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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