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定国公抬目朝坐在上首的赵锦繁看去。 “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彻底赢回人心恐怕没那么容易,更何况……”沈谏语调一顿,“他回来了。” * 庆功宴结束后已是深夜,赵锦繁回到紫宸殿中,沐浴更衣,准备休息。 如意替坐在镜前的赵锦繁梳着发,面露忧色:“明天的围猎您非去不可吗?” 赵锦繁道:“这是自然,朕身为大周国君,既与诸国使团约定好了,总不好冒然失约。” 如意看向赵锦繁的小腹:“不过您的身子方便吗?” 赵锦繁朝她眨了眨眼道:“无妨,只是稍稍装个样子,不动真格。” 如意面上忧色不减,叹了口气道:“每次一到围猎您身边总有不好的事发生,三年前您刚当上储君时的那场遇刺,还有前阵子摔马那事都因围猎而起,我这心里不知怎么的,总也安定不了。” 赵锦繁闻言目光渐渐沉了下来。 她从镜台旁隐蔽的柜子里,取出一把生锈的匕首。这把匕首是从三年前行刺她的那群刺客身上寻到的。 这把匕首的形状很特殊,它比一般匕首刀身极窄,柄细,刃上有尖刺,是为行刺专门打造的暗器。 巧的是,前阵子她摔马时骑的那匹马身上,有用同样暗器造成的伤口。这个伤口十分细小,又藏在马的鬃毛之下,极其不易被人察觉。 那匹马突发烈性,将她摔下马的真正原因就在于此。 整件事情绝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杀她。 而且这个人极有可能和三年前行刺她的那位是同一个。 这个人锲而不舍地想要她的命,可见心中执念之深。 皇城铜墙铁壁不好下手,出了宫就不同了。 明天的围猎是个下手的好机会,只怕这个人不会错过。 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赵锦繁躺在床上,闭目静思,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周身升起一股凉意。
第25章 赵锦繁清楚暗害她的不是站在她对立面的信王,而是自己人。 她还记得三年前,躺在病榻上的父皇在看到那把从刺客身上寻来的匕首后,先是惊怒交加,随后苦笑了几声,嘱咐她,不要再继续追查这件事。 他极力替那个凶手隐瞒,想尽办法平息此事。尽管他知道那个人险些要了她的命。 要么那个凶手是他极力想护着的人。要么那个凶手与他关系密切,身份一旦暴露,会让他很难做。 所以就要她忍下所有委屈。 夜很寂静,万物无声。 赵锦繁睁眼,望向无边夜色。 想到自己亲爹对这事的态度,说不膈应是骗人的,她对此多少有些恼火和低落。 但很快理智占了上风,冷静了下来。 敌暗我明,她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与其坐以待毙,任人宰割,不如化被动为主动。既然围猎非去不可,那就借此机会,将计就计,引那个人现身。 * 翌日一早,赵锦繁协同诸国使团,一路由禁军护送,前往西郊围猎。 一同前往的还有几位朝中重臣和皇室宗亲。 其中还来了几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沈谏不精骑射,据传他对围猎之事一向能避则避,今日倒破天荒跟来了。 还有赵锦繁的两位兄弟,昭王和衍王。 按理说他们俩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没什么来的必要。 但她的六皇兄昭王素来爱争强,不喜别人将他与常人区别对待,即便不能骑马行猎,也要强撑着双拐跟来。 十皇弟衍王像被昭王强拉来的,看上去不情不愿的。 还有深居简出的定国公,不知出于什么理由,竟也来了。 说来也巧,这几人三年前那场围猎的时候也在。 西郊白云山,山林密布,猎物颇丰。 赵锦繁为此次围猎设下了丰厚彩头,并表示:“从现在起,到今晚子时止,所获猎物数量位列前三者,得重赏。其余各 人,但凡猎到东西的,按所获猎物的数量进行分赏,数量越多的,赏赐越多。” 此言一出,众人争先恐后策马入林。 北狄王挽弓朝向上空,一箭射下盘旋林间的白雕,拿下今日第一只猎物。 乌连王和其他各国使臣不甘示弱紧追其后。 一时间鸟雀惊飞,山林震动。 沈谏悠悠地骑着马行在林间。 张永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君上今天真的会来吗?” 沈谏“嗯”了声:“他来信说今日到,那必然会到,他这个人向来言出必行。” 张永忍不住叹了句:“他还是人吗?” “从云州到京城,普通人日夜兼程也要个二十日上下,体力好的快个一两天脚程也是有的。他这才过了十六日,就到了?” “没记错的话,前阵子他还在那场山石崩塌中受了不小的伤。京城是有什么宝贝,值得他不顾伤势,拼了命也要赶回来?” 沈谏扯了扯嘴角:“谁知道呢?也许是急着回来寻仇呢?” 另一边,赵锦繁牵着马装模作样在山林里转了圈。 期间偶遇了她的六皇兄昭王。 昭王坐在轮椅上,瞥见赵锦繁在前头,脸色不怎么好看,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参见陛下。” 自从上回大宴上知道了赵锦繁的真面目。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小时候每次欺负完笨蛋老九,自己都要莫名其妙倒霉好一阵子。 赵锦繁笑眯眯对着他:“怎么只六皇兄你一个人在这,十皇弟没同你在一起吗?” 昭王看见她笑就渗得慌,忙回道:“他说自己头疾突然犯了,受不了这山上的风,没待多久便下山回宫了。” “这样啊。”赵锦繁道,“回头朕请御医好好替他瞧瞧。” 和昭王说了几句,赵锦繁回了半山腰的营地。 她盘算着,白云山四周有禁军巡逻,守备森严。那个人若想下手,必定会等夜里禁军交替轮换守备松懈之时。眼下还不是他下手的好机会。 正如赵锦繁所预料,一整个白天都无事发生。 入夜后,营地上架着篝火。 因她设下丰厚彩头,表示多猎多得,此刻留在营地的人不多,还有不少人留在山林行猎。 留在营地的人围坐在一起,烤肉喝酒,欢声笑语连连。 有使臣邀请赵锦繁一同欢饮:“陛下,不妨一起过来喝一杯。” “不了,朕稍觉乏累,先回营帐睡会儿。”赵锦繁看了眼天色,婉拒了邀请,独自回了营帐。 * 白云山深处,万籁俱寂,偶尔能闻得野兽啼鸣。 乌连王手持弯弓,骑着马穿行在森森密林之中。 他今日白天收获不算很多,都是些獐子山鸡野兔,心里总觉得缺了点意思,想着晚上无论如何要猎一只好货。 就在刚刚,他在山头遇见了只皮色极为漂亮的野鹿。 他一路追着那只野鹿,进了山林深处。 夜间深山,浓雾弥漫,伸手看不见五指。 乌连王只能靠周遭的声响来辨明猎物方向。连续射下数箭都未击中猎物,他心中升起一阵焦躁。 忽闻后方传来异响,这响声不同与猎物奔走擦过树枝的响声。 乌连王直觉林中有人正从他身后走来。他警惕地朝发出响动的方向举箭弯弓:“是谁?” 周遭视线不明,但静得出奇,那位隐在浓雾之中的人显然听见了他的问候。 “是我。”那人道,“乌善。” 听到这声回答,乌连王忽然咬牙切齿,握箭的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动,不知是愤怒还是激动。 这当然不是因为很久没有人敢直呼他大名乌善了,而是因为那位不速之客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就是死也忘不掉。 五年前,大周西南边境战场上。 他第一次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彼时他刚登上王位,又连续攻破周边三国,战绩辉煌,正站在人生至高峰,气势正盛,对踏平大周西南信心十足。 他还记得那个人在开战前曾问他实力够强吗? 对于这个问题,当时他答得毫不犹豫:“当然。” 他这辈子还没在打仗上输过,如果连他这样的战力都不算强,那什么才算? 他以为那个人在听到他的回答后会有所顾忌。 但恰恰相反,那个人在听到他的回答后,非但未露出丝毫怯意,还十分大言不惭地回了句他毕生难忘的话—— “未必。” * 夜色浓深,四野寂静。山上巡逻的禁军交替轮换,正是守备最松懈之时。 赵锦繁的营帐位于营地深处,僻静独立。 营帐后方的丛林里,安插满了她的伏兵和暗卫,潜藏在暗夜之下,隐蔽而不为人察觉。 赵锦繁在营帐正中的坐榻上,放上了和自己肖似的假人布偶。 营帐内烛火通明,半透的牛皮帐布上隐隐映出帐内景象。 从外头看,就和她本人躺在坐榻上小憩几乎一样。 这还是皮影戏给她的灵感。 当然她还不忘在“假赵锦繁”身边,安插几个人高马大的假人侍卫。 安排完自己的替身,她悄悄离开营帐,潜入后方丛林,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上门。 赵锦繁屏息静声。 夜风渐起,树梢枝叶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细响,有杂乱的脚步声混在其中,脚步声越来越近,汹涌的杀意渐渐逼近。 来了! 漆黑夜空下,数十道黑影腾空而下。这些黑影落地之时,声响极轻。能够避开满山禁军,潜入营地深处的,可想而知每一个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赵锦繁藏在暗处,看到眼前这一幕,暗骂了一句:该死的! 暗杀她一个,用得着派这么多人吗?那个人是狠绝了心要拿她的命。 前方数十道黑影匍匐朝营帐而去,不久将营帐团团围堵,刺客手中利刃出鞘,在夜色下泛着粼粼寒光。 只一瞬间的功夫,利刃划破营帐,数道黑影冲锋在前,冲进营帐。待看清营帐中什么人也没有,有的只是些假人布包,立刻醒悟:“不好,有诈!” 看到对方因觉有诈而自乱阵脚,潜伏在林中的中郎将叶效朝赵锦繁比了个手势问—— 陛下,趁现在动手吗? 赵锦繁冷静注视着前方,回他一个动作,示意—— 稍等,勿轻举妄动。 情况有变。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山道上。 落叶堆积的山道,在月色下如覆银霜。 有人正踏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自山道下方迎坡而上。 看来今晚过来找她的“不速之客”不止这些刺客。 夜风吹拂着来人玄色衣摆,袖口金线绣成的卷云纹在月色照耀下透出淡淡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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