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灼视线从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渐渐上移,喉骨处的线条利落分明,绷紧的下颚线锋利又流畅,眉心皱地很深,大概他禁欲清傲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么直气壮又难缠的追求者。 更何况追求者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 褚新霁站在那里,似是被她扰得心烦,点燃了一支烟,焰火跳跃,懒怠地夹在指腹间,并不像往日那样避讳她。 冷雾缭绕在周身,更添几分清冷疏离。 沈月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欣赏这令人赏心悦目的一幕。从他修长分明的指骨,再至无可挑剔的五官,拧紧的眉心使得那股禁欲感更甚。 她这样大胆的注视让人很难忽视,褚新霁冷冰冰的视线扫过来,“不是厌恶烟味?” 沈月灼眼睫颤了颤,“是不太喜欢,但你抽烟真的很……” 上了年纪的人抽烟她只会避而远之。 褚新霁眼神动了动,“说。” 沈月灼余光悄悄落在他锋棱的喉结,再至被衬衫、西服包裹地一丝不苟的男性躯体,在他逐渐泛冷微眯的目光中,飞快地说了一个字。 褚新霁不疾不徐地在白砂石盘旁抖了抖灰烬,胸前的西服因这动作而微微绷紧,显露出块垒分明的肌,即便是这样一个动作,也依旧矜贵优雅。 “听不清,大点声。” 语气算不得多好。 同印象中那个总是端和有礼的人有着细微的差别。 沈月灼说不上来,只觉得和那日在夜宴里的感觉很相似。 想到她即将要说的词,沈月灼有些怂,“没什么。” 褚新霁转过头来看向她。 沈月灼被他侵略性的眼神看得腮颊泛红,手指都蜷在一起。 “沈月灼。” 他只低声唤她名字,嗓音是惯有的温磁,好似掠过耳畔,掀起一片酥麻的痒。 沈月灼瞥他,眼神带着乖怯,“你先说好不能生气。” 褚新霁没答应,也没说不好。 他像是天生适合周旋的谈判者,只需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视线扫过来,身上浸染的上位者气势便足以让敌方主动丢盔弃甲。 很明显,沈月灼就属于这一种。 “很……欲。” 这句话莆一出口,沈月灼观察到他眉心的痕迹更深。 她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白皙的脸蛋比海棠花还要红,只不过看到褚新霁那张向来无波无澜的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沈月灼仿佛受到鼓舞,唇角的弧度忍不住轻轻勾起。 “我并不缺这些东西,以后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心思。”褚新霁矜淡的下颔抬起,一支烟尚未燃尽,便被杵灭,一缕青烟徐徐而上。 沈月灼闷闷地应了一声好,狡黠的眸子微弯。 只说了不准送东西,没说不准做别的。 褚新霁将她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纳入眼底,出于兄长的警告话语抵在喉咙口,倏尔又咽了回去。 助赵檐从展厅走了出来,他跟在褚新霁身边多年,对两家的关系早已熟知,知道眼前这位沈小姐,将来多半是要嫁到褚家做褚总的弟妹,因此不敢怠慢。 沈月灼问他要褚新霁的行程时,赵檐也没多想,还贴心地提醒了她记得将谈话时间放短一点。 “沈小姐。”赵檐微笑,“今天穿得很漂亮。” 沈月灼微微颔首,唇边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谢谢赵特助夸奖。” 两人一来一回的正常社交对话,沈月灼落落大方,褚新霁却无端觉得有些烦躁。只当是今日的烟不好,大概是赵檐没有保存好,才生了潮意。 赵特助从褚新霁手中接过礼盒时,正对上褚新霁略带寒意的视线,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保持镇定道:“褚总,东西先放后备箱?” 褚新霁:“放在副驾驶位上。” 赵特助不免诧异抬眸,按说,沈小姐送的礼物,褚总是不会看,更不会拆的。放在后备箱,只不过是出于礼貌。 今天竟然要求放在副驾驶位上,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收到褚新霁冷然的视线,赵特助悻悻摸了摸鼻子,也不好再多问。 在两人说话的间隙,沈月灼忍不住打量着褚新霁。 骨相优越,肩宽腿长,举手投足间更是掩不住的清隽和优雅。 可惜他们的年岁差了太大,她蹒跚学步的时候,他早已在褚爷爷的鞭策下写出了一手行云流水的毛笔字;她情窦初开之际,他仍旧稳坐高台,并无沾染半点情爱的意思。 刚才说的那番话,字里行间也只将她当作妹妹看待。 又或者连妹妹都算不上,而是不谙世事的小朋友。 等赵特助离开后,沈月灼才想起来什么,问:“霁哥既然看到了我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啊?” 怕他无视她,沈月灼补充一句,“是看到了,故意不回的吗?” 说话间,她不知不觉向前踏进一步,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她仰着脖颈,小鹿般的眸子里弯着清浅的弧度,乌黑的长睫轻垂着,白色半裙是包臀的款式,先前她规矩地站着时,被小香风外套遮住大半,只让人觉得清冷雅致。 褚新霁比她高上太多,从这个角度望下去,那挺翘浑圆的臀部曲线展露无疑。 少女身上的馨香味道占据着他的领地,清淡,若有似无,同茉莉的香气有些像。 褚新霁很难不联想起那串被她戴在皓白纤细手腕上的茉莉。 而后又经褚清泽扔至他平坦宽阔的胸膛。 沾着水汽、裹挟着淡香,微凉的触感轻轻划过,和那日替她包扎掌心的伤口时不甚触到的白瓷肌肤太过相似,像是她用指尖若有似无地点在他胸膛。 褚新霁眸中闪过锐利,强压下那股令人心猿意马的异样情愫,后退半步。 “是看到了,打算晚点一起回复。”他的声线依旧听起来疏离,“公司里许多决策都需要反复斟酌,如果当即回复,可能会因思虑不全而做下错误判断。” 沈月灼眼睫颤了颤。 她还以为他会像在微信上一样警告她,用兄长的口吻嘱咐她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沈月灼佯装求知:“工作上的事情仔细点当然无可厚非,原来我送的礼物,也值得思虑这么久吗?” 褚新霁叱咤商场十余载,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种老谋深算的敌人间,谈判场上向来滴水不漏,从未被人抓住过短板。 若是让旁人知道,他竟然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反将一军,大概会跌破眼镜。 褚新霁很淡地移视线,“沈月灼,不要反复试探我的底线。” 他的耐心即将告罄。 沈月灼不明白刚才还好好说话的人,怎么骤然冷了脸色,很乖地应了一声,低垂着眸子绞弄手指,似是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警告。 褚新霁今天的情绪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她搅乱。 他不知为何有些烦躁。 她不肯听他的话,在他面前说两家联姻的对象为什么不能是他,又得寸进尺地说他抽烟很欲,越界靠近,勾起他从未有过的躁意。 可她真的乖下来,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时,他却觉得更加不耐。 明明他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却在这里跟她耗了这么久,真是疯了。 主办方的人隔着玻璃焦急地等待着,并未催促。 褚新霁抬步,恢复如常神色。 那道落拓挺拔的身形进入展厅后,杨叔从里迎出来,“沈小姐,褚总让我送您回去。” 沈月灼现在的心情不太好,“杨叔,我有点不舒服。” 杨叔是个热心肠的,当即担忧地问,“哪里不舒服?我现在送您去医院,稍等,我去知会褚总一声。” “没事。” 沈月灼也不想麻烦杨叔,她虽然娇纵,却不是那种折磨人的性子,“杨叔,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去车上坐一会就好了。” 想到刚才褚新霁离开前那冷冰冰的样子,沈月灼咬牙赌气道:“反正褚新霁也不会在乎我。” 杨叔纵然不知道大少爷和她说了什么,却也熟悉这俩人的性子,一个过分稳重自持,一个又活泼直率,互相不解也是正常。 杨叔哑然失笑,“您和褚总吵架了?” 沈月灼瘪嘴:“他哪里会和我吵,也就是单方面凶我而已。” 杨叔是看着沈月灼长大的,知道这是孩子气的话,没有恶意。 作为长辈,忍不住为褚新霁正名,“褚总只是不善言辞,实际上,比谁都关心您,上次您跟二少爷去登山失联那次,他整夜都没睡,把路段的所有监控都挨个察看了一遍,生怕遗漏了。” 沈月灼扯起嘴角,很轻地笑了一下,耸拉着眼皮,“谢谢杨叔,虽然感觉没有被安慰道。” * 展会结束后,褚新霁和几个有合作意向的供应商简单吃了顿饭,坐到如今这个位置,已经无人敢劝酒,应酬大多数都需要看他的脸色。 但今日萦绕在心口的那抹浮郁,似乎怎么也散不掉。 因而破天荒地饮了两杯,外套搭在臂弯间,白衬衫外只套着一件西服马甲,胸膛的肌因筋络分明的指节虚扶着眉心而轻绷着,站在月色下,浑身透着一股浮醉后的颓唐感。 杨叔正欲去地下车库把车开过来,摸到空空如也的裤兜后,忽然一拍脑袋,“哎呀!钥匙在沈小姐那,我现在就去拿。” 刚才还在阖目养神的人簇然睁开双眸,嗓音是浑厚的沉,“沈月灼?” “是啊,先前沈小姐说身体不太舒服,要去车里休息。” 杨叔一边说着,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这都四个多小时过去了,她该不会睡着了吧?车里空间那么闷,希望她不要有事——褚总?” 话音未落,褚新霁就阔步离开了视野,杨叔小跑着追上去。 男人步履生风,臂间搭着的外套在地下车库入口的斜坡处轻轻摆动,路过的车辆用远光灯照亮着暗调的地下室空间,也将他本就深邃的五官轮廓裁地更加冷隽。 车门拉开的一瞬,褚新霁呼吸都轻了几分。 少女斜倚在椅背边缘,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缀着一层暗影,白玉凝脂的脖颈暴露在视线中,针织衫外搭滑至手臂,露出瓷白圆润的肩线,双颊因车内空间缺氧而泛红。 似是睡得并不安稳,唇线抿着。 褚新霁将西服外套搭在她身上,周身的气压低到连杨叔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沈月灼醒来时,便对上一双沉冷似深渊般的视线。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余温,雪松般的香气溢入鼻尖,是他身上的味道。 而这件外套,或许十几分钟前,还穿在那样矜贵清冷的人身上,如今正同她严丝合缝地贴着,挡住是夜泛着的湿冷潮意。 很暧昧的认知。 沈月灼眸光略散,刚想说话,就被褚新霁斥责般的语调给吓得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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