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不?” 联系不上关妍,林向昀去了长途客运站。 得知全线客车停运,推测她大概率没离开苍莱,他更想知道她会在哪里。短信不回电话不接,继续找下去只会变无头苍蝇。路边旅社亮起红色灯牌,“宏慧”两个字闪烁发光,林向昀匆匆瞥了眼,赶回学校开教职工大会。 校长的长篇大论持续近两个小时,会议结束天色已经很暗了,林向昀依然没收到关妍的任何回复。曹征开车来找他吃饭,他顺便叫上了来学校踢球的窦小宝和江屹。 入了夜又开始漫天飘雪,四人坐进肖家羊肉粉馆,曹征抢先说他请客,让俩孩子羊杂羊肉随便加。 油汪汪热乎乎的米粉下肚,江屹问起林向昀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补课,人来疯窦小宝立刻高举双手,凑热闹一样也要去。 曹征打趣:“你们两个娃儿,没等你们把成绩补起来,先把你们班主任吃穷啰。” 林向昀笑,“不至于。” “我不白吃白住。”窦小宝忙不迭表态,“我喊我妈付补课费,江屹嘞一起付。向昀哥,补一个也是补,补两个也是补,干脆我再多找几个人,你阔以多挣点补课费。” 曹征听笑,“你阔以嘛,多会做生意嘞。” “不敢当,不敢当。”窦小宝谦虚摆手,眉毛却扬得老高,“在店头帮忙算番儿算太多,经济头脑都算出来啰。” “好像没得关系吧。”江屹表情懵懂。 “你懂撒子。”窦小宝不屑与倒数第一讨论,岔开一嘴提议,“明天切找漂亮姐姐耍不?” 江屹没来得及张嘴,林向昀先插进话,“明天开始来我家补课。” 没哪个学生真正喜欢补课,俩大男孩像霜打的茄子同时蔫了,郁闷地低下头吃羊肉粉。狼吞虎咽是常态,两人早早吃完放下筷子,曹征让他们先走,说还有事找他们班主任聊。江屹没心眼径直出了门,窦小宝倒是一步三回头,似乎特别好奇他们的聊天内容。 因为关妍的实名举报,曹征手头的调查工作被叫停,交由其他同事继续跟进。配枪也上交了,他没心情吃饭,大半米粉剩在碗里,撂下筷子剥起蒜头。 手指捻着蒜皮,他不紧不慢开口:“下午切汽修店取车,听余大元讲,你切找他婆娘问她哥哥和关妍谈恋爱嘞事,问到哪样没得?” “没有,她不肯说。”林向昀不认为有隐瞒的必要,“她觉得我是关妍朋友,对我有敌意。” “你说你何必嘞。”曹征叹气,“捧起一颗真心和她做朋友,人家根本不稀罕你。现在倒好,朋友没做成,其他人先得罪光啰。” 林向昀提起嘴角,“我还得罪哪个?” “我”曹征指自己鼻子。 林向昀笑开了,“我向你赔罪。”放下筷子抱拳,曹征满意了,他立刻摆出谈正事的态度,“哥,昨天说起秦老师自杀前一天,关妍和同学切他家,你当时有没有调查过具体原因?” “废话,当然要调查清楚。”曹征把剥干净的蒜瓣扔进旁边小碟子里,“问过她,也问过她几个同学。都说是因为高考成绩出来啰,他们几个考得不错,所以约到起切秦自健家头谢师,还是关妍先起嘞头。” “可我听门房孔大爷讲,关妍平时性格偏孤僻,常常独来独往。”林向昀疑惑道。 “是,她同学也是楞个评价她嘞。”曹征自认当年的调查工作做的细致,“所以我当时问过她,为哪样要先起这个头。她说因为秦自健独居,她一个人不方便切,也不好意思切。她和同学关系一般,如果她不主动提,其他同学不会喊她一起切。” 林向昀问。 “你信不?”曹征反问。 两人沉默对视,都没有给对方自己的回答。 曹征拍掉黏手里的蒜皮,先站起身,“走喽,送你回家,今晚我要通宵执勤。” 林向昀:“执勤?” “下楞个几天嘞雪,事故多,封路范围大,专开小路嘞黑车为挣钱跑得欢得很,交警队那边人手严重不足,我被领导派切交通要道配合值守。”两人走在风雪里,曹征缩紧脖子骂骂咧咧,“龟儿子些,这种鬼天气也敢跑长途,怕是嫌命太长不想活啰。” 林向昀心头瞬时划过一个闪念,关妍不会为了去贵阳,选择搭乘黑车吧? 临进家门,他始终不放心,又给她发了条短信。劝她一切以个人安全为重,不要冒险选择其他途径去贵阳。等了几分钟,照旧是泥牛入海无回音,林向昀忧心忡忡上了二楼。 林欢正要洗脚睡觉,看见林向昀开始撒娇,从卢佩兰手中抢过洗脚盆,非要叔叔帮她接水。卢佩兰板着脸打手语教育女儿要懂事。林向昀笑着说不要紧,接过洗脚盆,牵起小侄女,两人一同下楼去厨房接开水。 洗着脚,小姑娘眉飞色舞打手语,告诉叔叔,她今天交了个新朋友。新朋友长得很漂亮,讲的故事也很有意思。林向昀下意识间就觉得是关妍,做出好奇表情问小侄女,新朋友讲的什么故事。 小姑娘摇头,我不告诉你。 林向昀打手语,为什么不告诉? 小姑娘回,秘密。 送林欢回房间睡觉,林向昀又下楼陪外公看电视。聊起最近恶劣反常的天气,外公叹气延绵。老朋友一个接一个去见毛主席,想找个人摆龙门阵都找不到。叭叭抽完最后一口旱烟,磕着黄铜烟锅,老人家又眯眼笑,自足者常乐,活到这把年纪他不亏。 小外孙沉了脸,千帆过尽的外公却不以为然,“我看得开,你要看开点。人活起吃一碗饭,死啰不过碗大点嘞坟包包。”忽想起什么,外公拍拍脑壳,“现在必须火葬,坟都没得啰。没得也好,我切天上享福不得想你们,你们也不用想我。” 谈生死难免伤感,林向昀心里难受,眼睛看着电视,手指抠着老木桌沿没吭声。 手机响了,是曹征。 “放心,死不了。” “查黑车短(拦)到辆跑贵阳嘞小中巴,你朋友在车头。得空不,来趟局里头。”当关妍的面,“朋友”二字曹征故意着重强调,简短截说挂了电话。 “你打给他干什么?”关妍觉得幼稚。 “不打给他,打给你假老公?”曹征目带鄙夷,激将般道,“手机号拿来,我马上打。” 关妍撇唇,“死喽。” 话不中听,横看竖看人也不顺眼,曹征不想再和她共处一室,招手唤进门口探头探脑的罗凯。 “我出切趟。”曹征阴阳怪气交代他,“好生看到这位广州来嘞富婆,金贵汗毛少一根,我为你是问。” 罗凯服从命令给关妍倒水,她伸手接,谢字刚出口,纸杯被他改放在桌上。搬椅子坐她对面,他抱着胳膊瞪她。溜圆眼珠一眨不眨,厚嘴唇张张合合几次,到嘴边的话讲不出口,罗凯自己气呼呼转过身,留给她个后背。 看完一出天人交战的默剧,关妍笑出了声,“卷毛毛,有话直说,憋肚皮头容易得病。” 确实憋得抓耳挠腮,顾虑往脑后一抛,罗凯回身便道:“姐姐,我觉得你做得有点过分哦!” “怎么说?”关妍笑意不减。 罗凯豁出去了,一股脑道出苦水:“曹队查啰大半年嘞走私案,眼看到起要收网啰,马上要立功啰,结果因为你实名举报,变成给别个做嫁衣裳。我心头不安逸,替曹队不值。” 关妍长长哦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警察破案原来是为了立功。”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莫乱说哈!” 被误解罗凯急得跳脚,解释的话比脑子快,“年中副局长退休,论资历论能力啷个都该是曹队上,到现在还没得消息,都在传局里头另有人选。曹队一心扑在案子上,哪有闲心溜须拍马。不像某些人,只晓得在领导面前邀功,五十分嘞成绩吹成一百分。” 罗凯怨声载道,话题主人公出现在门口也浑然未觉,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屁股上先挨了重重一脚。嘴上没个把风的,大半年刑警白干了,曹征忍着没爆粗,把他踹出办公室。 “砰”的一声,门关得山响。 关妍脸上挂笑,“曹警官,真不好意思,耽误了你加官进爵。” “你少废话。”曹征阴沉沉坐到她面前,“既然已经违规,你觉得我会只查你嘞户籍信息唛?趁小老二还没来,我跟你摆两句。 “两个多月前有个姓陆嘞贸易商因病去世,我晓得你跟他关系不简单。他老婆找你麻烦,你银行卡被冻结,你手头缺钱着急回切处理烂摊子,那都是你嘞事,我管不到。 “我只奉劝你一句话,在苍莱,你最好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 关妍戴着框架眼镜,看起来表情无辜,“请问曹警官我哪里不老实了?” “你老实,就不会大半夜出现在公安局。” 知道她能说会道,曹征言尽于此,留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径自离开。回想刚才像着了道一样的罗凯,他有些后悔通知林家小老二。出了门嘴里犯嘀咕,人不老实,心也不老实。 * 林向昀赶到公安局,关妍已经趴桌上睡着了。被曹征敲桌子不客气地喊醒,她睡眼惺忪,抓起手边眼镜架上鼻梁,置身事外地问,既然我朋友来了,我可以走了吗。 曹征本就看她不顺眼,更不爽她不分场合自由散漫,再一听林向昀找他借车,要送她去酒店,他登时垮下脸,不借! 说是这么说,出了办公室,曹征还是把车钥匙抛给罗凯。刻意又明确地嘱咐一句,先送她去酒店,再送他回家。他既不放心关妍,也不放心林向昀,多个人跟着,免得他们又搞在一起。 几天前蹲守过维也纳大酒店,罗凯想当然地把车开回老地方。苏映香今晚上夜班,再次帮关妍办理入住,她不由笑着提议,干脆别走了,留在苍莱过年。 “好啊,在酒店过?还是去你家过?”关妍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淡瞥旁边林向昀,冲她暧昧一笑,“我忘了,你家就是她家,你们住在一起。” 苏映香脸皮薄,当即尴尬地噎住声,慌忙将房卡双手递出。 “谢谢。”关妍拖着行李箱转身就走,看也不看林向昀。 忽冷忽热的态度令人忐忑,苏映香小声问:“二哥,姐姐是不是怪我多嘴生我气了?” 纤细身影进入电梯,林向昀收回目光,“她就那样。” * 约莫半小时后,关妍拖着行李箱再次来到前台,“小苏,帮个忙,帮我算成钟点房,我现在退房。” 凌晨两点退房,苏映香大吃一惊,“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没钱,住不起你们准四星的酒店。”关妍递还房卡,明确表态,“不要告诉林向昀,我嫌他烦。” 苏映香没辙,打电话叫人查房,忍不住关切地问:“这么晚,你去哪里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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