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整体不那么精致,也没有明确的脸谱,但就是一眼能认出来是谁。 老金挺起微圆的肚子叉腰站着,蔡叔肩上扛着一把大勺,卓客蹲在地上嗦羊肉粉,梁晶晶背起书包拎着仪器,阿尧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程澍礼站在最边上,手里拿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阿尧连连拍手:“这太好看了!金叔你再剪一个我带回家去!” 梁晶晶已经拿起剪刀有模有样地学起来,刚剪两下,就被卓客无情地嘲笑:“你是不是把纸屑捏手里,画儿丢地上了?” 说完他低头,装模作样地钻桌底下找:“画儿呢?画儿哪儿去了?” 找完,卓客坐起来,一脸夸张的恍然大悟:“噢!你剪了一个人参果!” 梁晶晶举起剪刀恶狠狠威胁他:“再叭叭儿我给你剪咯。” 旁边无人在意的角落,阿尧也拿起剪刀想试试,没看准一剪子杵在了手指上。 闹哄哄里,蔡叔用手擦掉玻璃上的水汽,老金手捧着窗花,贴之前他回头叫程澍礼:“程教授,一起啊!” 程澍礼走过去,和老金一起将窗花正正地贴在窗户上。 窗外的夜晚深黑而浓厚,一抹火红的窗花灿烂绽放,似是在黑暗中跳动的火焰,璀璨夺目。 老金看着上面大家的模样,霎时间心生感慨,过去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在最后都迎来了美满的结局,只是离别在即,他又多了几分怅惘。 老金微笑着说:“程教授,新年好运吉祥。” “谢谢。”程澍礼同样笑着说,“您和蔡叔也新年快乐。” 蔡叔声若洪钟:“程教授以后想吃酸汤锅跟我说啊,我给你寄过去,老蔡这门手艺是这个!”他用力竖起一个大拇指。 “程教授!”阿尧在后面叫他。 程澍礼循声回头,桌边的三人各自高举起两只小狗剪纸,卓客的另一手里还举着一张不知是驴还是骡子的马,三人正齐齐地向他挥舞双手。 他们齐声大喊:“程教授!常回家看看!” 一股暖流蓦然淌过心头,程澍礼站在那里,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们。 他郑重点头:“好。” 吃完饭,其他几人都已离开,老金检查好所有窗户,看见程澍礼还没走,问道:“程教授怎么还没走啊?不是明天一大早的飞机吗?” “金叔。”程澍礼目光深邃看着他,低声恳求:“您能不能......帮我剪一张小人儿?” 老金想都不用想地坐回去:“当然行啦,你要什么样的?” 程澍礼语气平静,声音缓慢而认真:“她是小圆脸,但是不胖,眼睛大大的,扎着两条麻花辫,总穿同一条裙子,最喜欢喝可乐。” 老金听完,拿起剪刀和红宣纸构思了几分钟,三两下剪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出来,停下看了看,又剪了几下。 他将剪好的样子拿给程澍礼看,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个穿着裙子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拿着可乐的手垂在身侧,老金最后几刀给她加了表情,她眯着眼睛欢快地笑。 老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剪的不太好,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程澍礼将小人儿接过来:“这样就很好了。” 见他那么专注地看着那小人儿,老金不禁好奇地问:“你这是让我剪的谁啊?” 程澍礼说:“家里一个总爱跑丢的孩子。” 现在那张小人儿被放在手机壳里,程澍礼走到哪带到哪,像之前身边总跟着个小尾巴一样。 钟音连着喊了他几声,程澍礼回神,笑了笑问:“您还要买点什么吗?” “人多挤得头疼,回吧。”钟音说。 回去的路上,钟音望着程澍礼毫无情绪的侧脸,心里不知怎么,总觉得不自在,有几次她想说点什么都被打断,要么碰上交通检查,要么来电话,直到快到家时,钟音才开口:“贵州那......” 程澍礼转而问:“晚上去大伯家要带点什么吗?”每年除夕,他们都在大伯程开彦家吃年夜饭。 钟音说:“准备好了,你爸昨天还特意去德胜门那边,买了点你大伯爱吃的点心。” “我大伯就爱吃点儿甜的。”程澍礼笑得漫不经心,他打下方向盘,车辆拐进京大,“太初年后才能回来?”程太初是大伯的小女儿,正在国外留学。 “好像明年就毕业了吧。”钟音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回来也好,一家人总得在一块待着。” 程澍礼慢慢开着车,就着这话题和钟音聊了点别的,自然而然地岔开话题,最后钟音也没再想起问贵州的事儿。 回到家,程开济把程澍礼叫到阳台,叮嘱他记得明天帮忙浇个花。 程澍礼不明所以地说:“明儿您要去哪?” “不去哪儿。”说着程开济往客厅看了眼,确定钟音不在才说:“晚上我跟你大伯得喝点儿,万一醉了你妈可不管我这花花草草的死活。” 程澍礼摇摇头笑:“您可悠着点儿。” “诶对了。”要走时,程开济忽然指着角落,一盆零星挂着几个花骨朵的盆栽,他说:“那盆海棠花不用浇啊,它耐旱,我今天刚浇过。” “您什么时候养的海棠花?”程澍礼不动声色回了一句。 程开济说:“上回阮老爷子去世,我去了一趟他们家老宅,从他们家院子那棵海棠树上剪了几根枝条下来,没想到回来还真插活了。” 另外程开济想的是,以后可能再没机会去,就留着做个念想。 程澍礼看着那盆海棠花:“阮老爷子也喜欢海棠花啊。” “不是阮老爷子。”提到这个,程开济的神色变得沉重几分,他轻声说:“那海棠花是阮老爷子的父亲,也就是齐老太爷,他许多年前种下的。” 程澍礼愣了下。 “都是我小时候你奶奶讲的了,说阮老爷子上边还有个姐姐,打仗那几年死活说要出去上大学,然后一走就再也没回来,齐老太爷独自一人出去找了好几年,闺女没找到,倒是在路上看见了不少死人,有的死的时间长了就剩一副骨架了,齐老太爷心善啊,看不得人死了这样,就遇见一个埋一个,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埋了多少人。” 程开济下巴一台,示意那海棠:“后来回山东,齐老太爷发现有几粒种子在他行李里发了芽,当时还看不出来是什么,就随便丢在了土里,哪知道后来能长成那么大的海棠花树。” 程澍礼静静注视着那盆海棠花,它沐浴在黄昏柔和的夕阳中,绿叶随风轻摆,在冰冷的墙壁投下一片安宁的影子。 程开济没察觉他忽然不正常的沉默,只继续道:“大概是不知道埋谁的时候,无意中蹭到旁边的种子了吧。” “积德行善,也算一段缘分了。”程开济这样说。 程澍礼登时觉得心头发紧,他呼出一口气看向别处。 ...... 晚上,一大家人聚在程开济家里,围坐在圆桌边吃年夜饭。 程开济和程开彦两人只有过年时能喝酒,都有些上头,两人都慢慢有了醉意之后,开始红着脸细数对方小时候做过的糗事,钟音和大伯母付凝坐在旁边无奈地笑,不停地劝两人少喝点。 后来实在劝不动,便随他们去了,她俩携手坐在沙发上准备看春晚,和往年一样节目没什么新意,但老一辈人总觉着,看了春晚才叫过年。 开场节目一贯的歌舞升平,观众席上大家都露出喜悦的笑容,身着华服的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语气激昂神采飞扬,无不彰显著对国富民强和中华盛世的祝福与自豪。 看了会儿,大洋彼岸的程太初给付凝打来拜年视频,堂哥堂嫂上前打过招呼后,便要带着孩子出门,问程澍礼要不要一起去前门大街逛逛灯会,程澍礼说可以。 等几人走后,付凝拉着钟音小声说:“我看你们家澍儿怎么没什么精气神儿啊。” “他就这样不爱说话。”钟音发现了但是不想多说,“哎呀太初,看你都瘦了,国外饭不好吃啊。” 程太初忿忿吐槽:“我拿豆汁儿泡饭都比这强。” 付凝笑:“这孩子。” 下了楼,程澍礼先是把红包塞给孩子,然后跟堂哥说:“我就不去了。” “怎么不去了?”堂哥抱着孩子,站在车边问,孩子拿着红包呆呆地盯着程澍礼。 程澍礼找了个借口:“刚回北京还没缓过神,有点头疼,我回家睡觉去。” 堂嫂赶忙关心说:“别是冻着了啊。” 程澍礼说:“没有,就是有点累。” 堂哥说:“行,那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啊。” 程澍礼笑着说:“新年快乐。” 孩子奶声奶气:“新年快乐!” 北京除夕的夜晚,大家都出去逛庙会看灯展,反倒街道上空旷安静,程澍礼开着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回了家。 打开家门一看,景祎和李多聿正堂而皇之地坐在沙发上,看见他进来,景祎打响一个胜利的响指:“嘿嘿!我说什么来着!” “你那是瞎猫碰着死耗你!”李多聿愤愤不平,拿起桌上的玻璃瓶,一脸痛苦地将什么东西一饮而尽。 大家住在一块十几年,知根知底,两人又是钟音和程开济看着长大的,所以对于他俩知道家门密码并且不请自来这件事,程澍礼一点都不惊讶。 他换好鞋子坐到沙发对面凳子,问:“喝什么呢?” “崂山白花神蛇水。”李多聿灌了一口白开,好不容易散掉嘴里味道,“我俩打赌你会不会提前从你大伯家回来,我说你肯定等着程教授和钟主任,她不信,打赌输了的人喝这个。” “当然了!”景祎接话,“他肯定跟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待的地方,找个理由躲起来做数学题。” 话间,程澍礼拧开一瓶崂山神蛇水,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 看得李多聿一阵鸡皮疙瘩:“你是怎么能喝得下这玩意儿的?” 程澍礼说:“清热解毒,对胃好啊。” “诶这话我爱听。”景祎拿起另一瓶跟他手里的碰了下。 李多聿切了一声。 景祎放下瓶子,问程澍礼:“刚还说呢,我俩放假准备去京郊租个小院儿住两天,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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