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热度却只是杯水车薪。 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言早觉得好像触摸到了一块冰。 黑板旁的挂表指向十点零五分,言早披在于泽辉肩膀的外套随之滑落。 于泽辉的喉咙中发出了嘶哑的“嗬、嗬”两声,接着就仿佛被冻僵般直挺挺地跌下椅子。 属于人类的躯体霎时间不见了。 言早看见,他的五官回缩,全身变得光滑,已然成了一只黑色怪物。 她退后两步,正好坐到了一把椅子上。 窗外,也变成黑色的了。 言早挪到门口,打开开关,但灯管却呲呲作响。 闪烁数次后,“嘭”的一声,灯泡炸开,教室重归黑暗。 跟着变黑的窗外,教室中飞速堆积起灰土。 被遗留在教室中央的于泽辉不断扭动,从面部不知道哪里的器官发出嘶哑的叫声。 很快,一个变成了两个,还在不断增殖。 它们像是没有骨头的团团烂肉,挤满了教室中的地面,无尽的叫声和在一起,竟然组成了属于人类的尖叫和窃窃私语。 黑色怪物们窸窸窣窣地在地上蠕动,却让言早觉得它们在刻意模仿些什么。 跟着“砰”的一声,言早知道它们在模仿什么了。 一个蓝白色的影子,从窗外飞速掠过,直直坠到地上。 红色的血渗进破旧的地砖,好像地下有一张贪婪的口将它大口饮尽。 黑色怪物尖啸起来。 言早眼含戒备,后退着离开,狠狠甩上教室的门。 可这一切并没有结束。 冲出教学楼的瞬间,言早与那个影子擦身而过。 “他”头朝下,跌碎在言早面前,最小的距离近乎只有几毫厘。在两双眼睛对视的瞬间,时间也仿佛凝固。 舞动的发丝拂过言早的脸颊,现在,她看见了那张一直模糊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洁白的、迷惘的、天真的、绝望的 也是,如言早所料的。 在悲伤和痛苦还没有被命名的年月,她却好像已经尝遍苦涩。 承载记忆的玻璃容器碎成片片,又被人粘起,而顺着伤痕的脉络,言早终于看清了。于是所有片段中的朦胧都变得刻骨,那些虚化的身影被一一对上。 言早惊恐万状,随着空荡的胸腔涌起一股酸意,无数黑色怪物陡然出现。 一定要离开这里! 言早心里只剩下这一个选项。 她身边似乎不再有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又仿佛充满了重复的a教学楼。 重物落地的声音尾随着她,不断有血肉之花涌下来,一次次重复八年前的那个瞬间。尸体堆积在教学楼门口,毫无仁慈。 而黑色怪物铺天盖地,占据了这方世界的每个角落,也阻挡了她前面的路。 令她毛骨悚然的是,无数圆润平滑的面上被撕开了一个微笑着的口子,千万道人声汇聚一齐,震耳欲聋。 “来找我。” “想起我。” 她闭上眼睛,喊道:“滚开!” 如摩西分开红海般,黑色怪物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言早顺着道路向前跑,却在片刻后就撞到了透明的屏障,伸手触摸,只能感到一层稍亮的薄膜。 停下后,手腕上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拉下袖子,看见那只在只在八年后出现过的腕表。 表面碎裂,指针无法转动,它被永恒地定格在2012年的十点零五分。 惨白的指尖拂过颊侧,言早看见晕开的血红。 回过身,黑色怪物静静伫立。它们好像在低泣,发出呜呜的哀音。 不知从哪个开始,言早听见了嘶哑的笨拙的一串发音: “ma ma 妈妈 ” 像是一群孩子在索求母亲的爱。 她再也无法回头了,她再也没有退路了。 言早想起柏严的话,“在你想要结束的时候。” 别再骗我了,她重重吸了口气。 回望这个残破的学校,每一寸地面都已经像是泥沼。黏腻腻的黑色怪物感染了这里,却像阳光下的蜂蜜,逐渐融化。 “结束吧。我说,结束吧。” 瞬间,万籁俱寂,连不断落下的尸体也被定格在空中。 一扇黑色的门,出现在言早的眼前。 毫不犹豫地,她走进去。
第35章 柔软的阳光照射在女孩的脸上,她眉头微蹙,躺在淡蓝色的椅子上。 言早似乎大梦初醒,猛然睁开眼,看见周围洁白的装饰。一切的摆设都仿佛泛着温柔的光,但是这些的源头似乎又来源于她面前的那双眼睛。 一双灼热的、意味深长的眼睛。 眼神再向下滑动,是两片有点熟悉的嘴唇,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他穿着白色的衬衫,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却不会让人觉得被拒之千里。 见她醒来,他脸上挂上一种客套的职业微笑,关怀道:“可以跟我讲讲你的梦吗?” 言早怔怔地直视着天花板,花费了一段时间才认清这里,是她曾经工作的地方。 她抿起嘴唇,不愿回答的样子,气氛也随之陷入胶着。 门外有人轻柔叩门,男人看向墙上的挂钟,不再追究言早的反应,而是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 办公室只和这里隔着一层楼,言早回办公室时,房姐正在沏茶,闻声抬头问她:“我给你介绍的咨询师怎么样子哦?都说医者不自医,你看你小小年纪,记性还不如我,早就该听我的话去看看了。” 熟悉的声音让言早一下子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可她还想再确认一下,她要违背当年的誓言了。 金语语工作的报社和罗郁的编辑部都在a市,虽然没有刻意关注,但言早还是在他们寒暄时候听了一耳朵。 言早顺着导航来到郊区的报社,却被告知这里两年前就拆迁了,不知道为什么地图上却没更新。 编辑部倒是还在a市,但询问之下也并没有罗郁这个员工。 在前台诧异的目光中,言早嘴角咧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 都说了,是梦。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有了这个的佐证,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言早甚至涌上一股期待,是不是,当年在h高的事情也是一场梦呢。 时间已经快下班了,四处碰壁的言早却突然涌出一股无处可去的孤独感,等到回过神来,她又回到了办公室。 见她风风火火地走又面色复杂地回来,房姐关心地探出头来:“小言,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太懂哟,但压力太大就歇一歇吧。” 言早苦涩地点点头,半晌没有说出话。 “没事儿,刚做了一场梦。” 好长的一场梦。 一场噩梦。 就这样,言早继续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日子如水般流淌,她也分不清是过去了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她把手插进时间的长河中,只能无力地观赏它们从指缝溜走。 眼前要做的表格和待打印的文件才是真的、触手可及的,两点一线的平淡,失去时才觉得珍惜。 可某天上班时,言早姗姗来迟,看见自己的桌上一簇绽放的白色勿忘我。 连包装纸也是白色的,在黑色塑料桌面上分外刺目。 房姐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张桌子前端着茶杯,吹去沸水面上袅袅升起的白雾,看着她促狭一笑:“小言,这人品味可不怎么好啊。哪里有追女孩子这么没情调的咯。” 言早胡乱地点点头,勉强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 端起花来,一张黑色烫金卡片悄然滑落。 捡起来后,上面却只在最中央写着两个字: 你好。 与问候相比,更像是提醒。 脑子里闪过一个片段,是梦里周滂与人争执时所说的论坛,他说他从上面看见了h高新闻。 言早看向房姐,她在低头看手机,于是她鬼使神差地搜索出h镇本地论坛,论坛时代已经过去,这里已然成为充斥着网络垃圾的坟场。 没有,任何关于h高翻建的讨论帖都没有。 言早舒了一口气,或许h高还好好地矗立在那里,而她只是又一次代入了梦境,把虚幻当做真相。 在关掉网页的时候,她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水杯,慌忙中把鼠标丢到一边,等擦干水迹,却看见滚轮滑到了一则几年前的新闻上。 原来h高真的曾经想要翻建,也真的停滞了下来。 却不是流传的遇见怪事,而是因为,在ab楼之间的地下挖出了一具白骨。 身份不可考,原因不可考,只知道历史已有几十年,——与图书馆建馆应当差不多。言早浮现这个想法,才发现新闻中根本没有提到图书馆,但那具白骨的发掘地不就在图书馆正下方……吗? 言早刷新页面,看到了配图,可她印象中就在ab楼间的图书馆竟然不翼而飞了。 头突然一阵剧痛,真真假假又让她有些分不清了。 或许这就是噩梦的后遗症吧,言早苦中作乐。 病急乱投医,言早视线划过电脑旁贴着的一串数字,那是房姐给她介绍的咨询师电话。那次之后已经几个月,她没去过也没联系,现在她觉得有必要打个电话问问。 手机输入号码,传来的却不是呼叫等待,而是一阵清脆甜美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言早确认了一遍,没有输错。 电话接通通讯公司客服,客服人员确认这是空号,还为她查询了号码归属地。 h镇。 一瞬间,她如坠冰窟。 言早开始拼命回忆,他是谁,他长什么样子? 她只记得,他有一双……像梦里的人的眼睛。 整个下午,言早都魂不守舍般,把打印的文件打错了两次,又撒了一壶咖啡,直到房姐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好好坐下,反正他们部门的工作也做了个七七八八。 下班打卡时,她还有些恍惚,这份恍惚维持至她打车回家后。 似乎已经很多年了,她变得不怎么爱开灯,倒也不是为了省下些许电费,而是在黑暗中,她反而觉得更温暖和安全。 几年下来,在夜色中视物也变得没有那么难。 料理台旁一灯如豆。 言早想着今天下午的那束花,她没把它带回来。在言早的默许下,房姐找来了一个花瓶,把它养在了窗台上。 一股甜中带苦的幽香时刻萦绕在办公室中,即使她刻意不往窗台的方向看,也无法忽略。 下班时,她无意瞥向那里,却觉得下午还生机盎然的花束,现在已然有了枯败的影子。 嗅嗅,花中精怪似乎幻化成了味道,跟着她回到了家。 脑子里闪现出几次碰壁的瞬间,又连带着弹出h高的新闻,那具累年的白骨,那个打不通的、充满了诅咒般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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