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快帮我洗脸!” 两人手忙脚乱地洗好擦干净,头发都还未理好,元帝的脚步就已经迈入了寝殿。 “柔儿,咱们的女儿如何了?” “陛下莫急,先坐下喝盏茶解解渴。”江怀柔挽了挽额上一缕头发,“净儿无事,现在已经睡下了,陛下可要臣妾去把她唤醒?” “睡下了?那身子可是无碍,不是说衣服上掺有剧毒吗?” 元帝往口中灌了茶便咽下去,哪里还有以前品茶的悠哉之态。 “无碍,那毒并不伤人性命,只是净儿体弱觉得有些不适,休息两天就好了。”江怀柔道,“倒是那个下毒的贱婢,臣妾实在是气极,自作主张下令处死了,陛下可生气?” “气什么?”元帝斜着眉道,“死得好,伤了朕的净儿,大卸八块都不为过。” 江怀柔笑了笑。 她散着发,也未着外衣,与往常繁华凤冠,正襟危坐的样子不大相同,颇多了抹柔和松驰之意。 想来是刚拆了发正要午休的,自己却冒冒失,没让人通报一声就过来了。 元帝就这么瞧着皇后,瞧着瞧着便入了神。 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最爱的是江怀柔,可还是冷了她多年。而他又明明又有美人满宫,如今又不想再贪那弱水三千。 他想留下来,只取那一瓢。 元景与皇后是有年少之谊,但这些年对方总是郁郁寡欢,江氏流放,女儿身有残障,儿子受贱人陷害,三番两次被自己罚。 桩桩件件的事仿佛一道屏障,将他们之间生生隔开了数年。 所幸一切都在变好,硝儿和净儿越来越有出息,江氏在虽然在西北服役回不来,但身子也适应了许多。 不像早些年,动不动就传来有人水土不服,性命垂危的消息。 那个时候,江怀柔愁得连饭都吃不下,整日以泪洗面,不出几天便瘦了一圈。 其实他私下派人打点过,让西北都督吩咐底下关照着江氏之人,不用干什么重活,只是走个过场就行。 但无奈气候饮食不宜,又有心事,二老眼看着就要熬不住。 好在后来遇上一位游医,调理大半年,愣生生给医回来不少。 等再过几年江氏的事情没人提起后,他便寻个机会把二老接回来,不叫柔儿太难过。 只是净儿的哑症…… “陛下,缘何这样看着臣妾?” 元帝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是一直盯着人家看。 “没什么。”元帝道,“朕想躺一会。” “好,那臣妾陪着陛下。” 江怀柔为他脱去外衣,拆冠拔簪。 当年在东宫时,太子身边仅她一人,没有良娣也没有侍妾,她便日日为他亲自打理衣裳,他也为她梳发描眉。 后来,他成了皇帝。 她成了皇后。 他有了整个天下,放眼九洲四海,无一不属于天子的江山。 可她的身边仍旧只他一人。 “柔儿,你怎么了?” 元帝突然听到怀中人在抽泣,急忙侧开身,看向她的脸。 “可是净儿有什么不好?” “净儿很好,只是……臣妾一想到将来她长大去和亲,被人家嫌弃可怎么好?” “和亲?” 元帝一下子清醒过来:“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方才太医来看净儿时,臣妾问她是否还能开口说话,太医说他已尽力,除非另有机缘,否则净儿这辈子怕是都……” 趁着皇帝心疼女儿,必须要抓紧机会,摆脱她和亲的命运才行。 “陛下,臣妾担心她不能说话,将来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受人欺负可怎么好?” 元帝眉头微沉:“朕何时说过要让她去和亲?” “可是,嫡出公主和亲是天元传统,陛下难道要……” “父皇还在世时就不愿意用公主和亲,却迫于形势,还是送去了三位皇妹,母后也是那时候哭伤了身子,后来郁郁而终。” 元帝眼眸暗了暗:“朕自那时起便发誓,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步此后尘。” 第55章 女子当强 江怀柔眼底涌现几分苦涩。 太后生前就是因为此事与先帝大吵一架,此后便总是茶饭不思,神情恍惚,没多久就去世了。 等到太子登基,才追封为皇太后。 病重的时候,还是太子妃的她与太子日日在皇后跟前伺候汤药,眼看着那明媚的人一点点憔悴,衰败,却无能为力。 皇后下葬,先帝褪去了一身帝王骄傲,默默跪在她的碑前。 这对恩爱一世的夫妻,却在最后的日子里生了心结,直至分道扬镳。 先皇后走之后,先帝的身体也不行了。 太子强忍悲痛,不得不挑起肩上的重担。 从那之后,新一轮的魔咒仿佛又落到了年轻的二人身上,上天好似并不喜欢一个人同时拥有太多,既登上高位,那么这人世间的纯粹真情,便不能再留下了。 江怀柔道:“可若群臣反对,陛下又当如何?” 元帝道:“打仗有武将,治国有文臣,何苦要用女子来维持两国邦交?当初是因为天元国力不够强盛,所以父皇无法拒绝此事。” “可如今太平盛世,哪还用得着牺牲一个女子?谁要是反对,那朕便封他们的女儿为公主,让他们自己和亲去吧。” 江怀柔叹了口气:“只怕到时候,陛下也如先帝一般身不由己。” “不会。”元帝亲了亲她的发丝,“朕向你承诺,一定让天元繁荣强盛,万邦来朝,再无人敢欺。” 他的女儿,就该一生无忧无虑,不吃任何的苦。 “好。”江怀柔笑笑,“臣妾相信陛下。” 元净醒过来的时候,天刚擦黑,玉晚月正好端了饭菜进来。 “小公主睡了两个时辰,总算醒了,头还晕么?” “方才皇后娘娘和陛下都来过,见您还在熟睡,瞧一眼就走了。” 玉晚月汇报着外头的消息:“那个茗儿已经被皇后娘娘处死,她的家人住在京城,不出意外也逃不了几天,司衣司上下个个都谨小慎微,连走路都低着头。” “还有,那位雪蚕姑娘感激我们还她清白,想来长平宫磕头谢恩。” 元净摇摇头:“不用了,让她好好当差就是,小心别再让人给算计了。” “是,奴婢会转告的。”玉晚月道。 元净点点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虽只闻上一下,无奈这身子年纪太小,睡了一觉,太阳穴还是隐隐在疼。 真想倒头再睡一场。 可是太傅留的功课还没完,她不得不爬起来把它完成。 “小公主真是勤奋好学,您若是男子,只怕大有所为呢。”玉晚月欣慰地替她磨墨,“这字也写得比以前工整许多了,公主果然聪慧。” 得,又是一个感慨的。 可光感慨又有什么用,世间那么多更有天赋的女子,有几个有用武之地? 【唉,其实晚月姐姐比我更有才情,要是以后能入朝为官,这世间肯定会更加美好。】 【什么时候女子也能男子一样上学,能考科举入仕就好了。】 玉晚月果然愣了愣。 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打碎,放出了本来困在里面的荧光。 她是喜欢读书没错,可终究也没想那么远,最开始的打算,也仅仅是让全家人都过上好日子而已。 女子与男子一样,真会有这样的世界吗? 若能如此,天下女子都不必守着嫁人这个想法过活,也不必将一生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用命生下来的孩子若是个女儿,也不会被人说是赔钱货了。 她看向元净的目光多了点什么东西。 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想法,当真可敬,换成别人哪里敢想? 既然这样的话,那最重要的就是把自己学识提升,如此才能有后续之谈。 “晚月姐姐,你过来和我一起写好不好。” 元净突然抬起头,漂亮的眼睛眨啊眨:“这篇文章,我不太会写。” “奴婢一介蠢才,哪能写这些来误小公主呢。”玉晚月吓了一跳,她虽然年长,可实在不敢在才华上托大,要是让小公主的功课被太傅斥责,那可真是罪过。 “没事,晚月姐姐先写,我想看看。” “好……好吧,那奴婢就献丑了。” 两人于是在暖暖的烛光下,安静地作着文章。 第二日下学后,秦老太傅激动地拿着两篇文章拦住元净。 “六公主恕罪,这两篇文章可都是你所写?” 元净指了指殿外的玉晚月,比划道:“不是,一篇是我的,另一篇是我的掌事宫女。” 手语师依旧跟着,准确地把她的意思翻译出来。 “宫女?”秦老太傅吃了一惊,“区区宫女,竟有如此才学?” 本来有一个六公主已经够逆天了,没想到她的宫女居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难不成皇后宫里地气好,长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元净假装才反应过来:“呀,我竟把宫女写着玩的文章不小心夹了进去,还请太傅莫怪。” “写着玩?” 秦老太傅摸了摸胡子,默默压下心头的那点震撼。 这么多年,他见过不少天生就适合做学问的人,或沉浸于书中的理想天地,或不懂变通,或迂腐至极,大部分的人读书阶段只会纸上谈兵,方方面面都能融会贯通的没有几个。 而这篇文章虽语句不算最拔尖,但胜在学以致用。 俗话说,一个人的文章便是能映出他心中的镜子,此女心装百姓,能切身共情底层人民与女子的处境,同这些出身高贵的皇子公主们思考的相比,更别有一番深意。 小公主与她,将来一个主理论一个主实践,说不定能达到双剑合璧之效。 只是这种文章放在考场上,恐怕不被试卷官所喜。 男人的天地,岂容女人插足。 更何况,她也根本入不了考场。 唉。 老太傅交还那篇文章:“若公主愿意,从明日上学起,可叫那位姑娘在后头旁听。” 他这话其实说的有些逾矩,堂堂一个公主,岂能让个低贱的宫女来尚书斋听学? 本以为会被拒绝,谁知那小公主双眼一亮,竟拉着门外玉晚月进来,说明情况后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学生礼。 “不必如此,你只是在后方听讲,不是老朽的正经学生,亦不得有自己的座位,这样你可还愿意?” “自然是愿意的,能听太傅教学是奴婢万幸,就算跪着听也是心甘情愿。” 玉晚月没想到居然能有这种天降之喜,开心地不得了。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孩子。 元净很满意这个结果。 女主的学霸之魂已开启,接下来,就让她自己一飞冲天吧。 第56章 贵妃之子 尚书斋多了位小宫女。 她没有座位,也没有笔墨纸砚,也不配让太傅点名回答问题,却仍旧听得十分认真。 元净怕她记不住知识点,捡回了课堂上做笔记的习惯。 中午下学时,元路遥趁着元净去更衣,故意从玉晚月那里路过,目光又贼又意味深长。 “这不是六皇妹身边的玉姑姑吗,怎么不在外头等着,反倒在这学着主子听起了学?”元路遥放肆地打量着玉晚月的五官,“如此眉清目秀,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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