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户部尚书,内阁首辅,因为变法一事已经被发配过来好些年。 哪怕是南都督查院的最高长官,却心灰意冷基本不管事,只等着荣养退休。 袁老夫人跟着袁御史半生风云,如今年近六十,早已经不再挂心前朝事。 唯一让她惦念的,只有自己的外孙女茉娘的终身大事。 她没有亲生子,只有一个女儿。 女儿早早过世,也只留下茉娘这样一个外孙女。 偏生茉娘从一出生,鼻子到脸颊处,就有一块很大的黑色胎记,十分影响容颜。 不仅因此说不到好的亲事,还被生父所厌弃。 袁老夫人无法,只得把外孙女接到身边养着。 如今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身子骨也越来越不好,茉娘也马上就十九岁了,还是没说到合适的亲事,真是叫她死都闭不上眼睛。 她心中时常在想,如果茉娘脸上没有那块胎记该多好啊。 虽说自家老爷被贬到南都,可满朝门生故吏,陛下也欣赏自家老爷的才干,家里还是有底子在的。 再怎么,也能让茉娘嫁个好郎君终身有靠。 正因为如此,她便十分关注那些能治疗皮肤病症的神医。 听说严同知家的嫡长子,那么严重的烧伤疤痕,居然去得干干净净,她顿时就心动了,立刻便去那同知府打听。 却得知那神医竟是个云游郎中,返回南都的时间十分缥缈。 再等三个月,茉娘就满十九了。 那可是真正的老姑娘了。 等不起啊。 正当她满心焦虑时,便听府里的外管家来向她禀报了一个消息。 “老夫人,小小姐的脸,说不定有希望了!” “小的无意间听人说起,那城东的慈航观,观主可治百病百伤,乃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袁老夫人可不是那么轻信于人的人。 闻言疑惑道: “这般人物,怎么以前竟是未曾听闻?” 管家道: “听说是信众之间的不传之秘。小的也是那天无意间听个送野味的猎户闲谈才联想到的。” 事关茉娘恢复容颜的大事,哪怕只有一点希望,袁老夫人也不想放过。 “你且详细说来听听。” 管家便道,当时那猎户说,等他攒到钱了,一定找那慈航观观主把他脸上的疤去掉。 他见那猎户脸上的伤疤跟蜈蚣一样,非常严重,便好奇搭言,一个道观观主,还能祛疤不成。 那猎户是最近大半个月才给御史府送野味的。 以前也不知道干什么的。 每次都能猎到不少野味,不仅给御史府送,估摸着也送过其他达官贵人家,因此竟是见过严同知家的嫡长子。 他神神秘秘地道,自己亲眼看见严同知家那个被焰火烧伤的长公子从慈航观出来,脸上一点疤痕都没有,严夫人还边走边抹眼泪,说什么终于好了,多亏了观主。 袁老夫人拧眉沉思: “所以,严家大少爷那脸,竟是在慈航观治好的?” “没错,那猎户是这么说的。” 慈航观…… 袁老夫人觉得有些耳熟。 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那不是靖南侯府最近闹得人尽皆知那案子的苦主么! 当时她还和自家老爷嘀咕过一句,怎么严同知竟然一反常态如此维护一个不知名道观,甚至不惜得罪靖南侯府。 原来如此! 这严夫人可真是骗得她好惨! 第59章 进了我网里的鱼,跑不掉。 这一切毕竟还是猜测,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想让茉娘满怀希望跟她一起去慈航观,最后又失望而归。 为求稳妥,袁老夫人决定厚着脸皮,再去一次严府,让严夫人亲口证实。 严夫人得知袁老夫人来访,有些惊讶。 袁御史毕竟是陛下弃臣,大家都不好过多与其来往。 袁家也挺自觉,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没有主动接触其他官宦家眷的意思。 除了上次打听神医的事,严老夫人来过一次,两家就再无往来。 怎么如今又来了。 严夫人没想到,袁老夫人不仅来了,还让她十分尴尬。 也没寒暄几句,便直入主题道: “严夫人,老身听闻,令郎的脸,其实是那慈航观观主给治好的,可有此事?” 两人本来正坐在一起喝茶。 严夫人听到这话,茶杯都险些没端稳。 见她反应这么大,袁老夫人心中微讶。 看来不用问了,绝对是真的。 好一会儿,严夫人才平复了心神,问: “老夫人这话,是从何处听闻的?” 莫不是府上哪个奴才口风不紧,走漏了风声? 袁老夫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严夫人叹了口气。 真是千防万防,没防到当时有个猎户在旁边目睹了一切。 现在可怎么办,袁老夫人找上门来,肯定是要让她做介绍人。 可她家付出了不小代价,才在观主面前攒下来的人情,她真不想用到袁御史身上。 这也不能怪她现实。 袁御史虽说曾经是首辅,如今到底是失势了。 后代之中,也只有个庶子,在官场上没多大出息。 袁御史本人,虽说有才干,可到底是年近古稀了,还有几年好活。 别说能不能被陛下重新起用,就算能,也没几年风光。更何况,袁御史根本不愿意向陛下低头。 袁家可以说是真的完全没落了。 “老夫人也别怪妾身上次没跟您说实话,实在是这慈航观有规矩,这种事不可对外轻传。” 袁老夫人很诧异: “这观主有如此厉害的医术,竟是不想扬名?” 严夫人见她还把观主当成普通大夫,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说明白观主的本事。 不然,若袁老夫人仗着官家夫人的架子找上门去,强逼着观主出手,一问,这里头竟还有她严家的事儿。 那她们家不得立刻就步了秦家上次的后尘。 她家可没秦家那么多钱去赎罪。 “老夫人,这可不是什么医术。观主乃是受慈航真人点化的神使,是身负神力的!” 袁老夫人不由自主皱眉。 这话怎么听着神神叨叨的,活像是江湖骗子一般。 可严夫人也不是什么愚夫愚妇啊。 而且她脸上的敬畏之色,可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下一刻,她就不这么想了。 “老夫人可知,我儿脸上的疤,观主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去掉了。全程只用了两根手指放在我儿脸上,别的什么也没做,那疤痕就自己掉下来了!” 袁老夫人瞠目结舌,这世间竟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 事到如今,严夫人没必要在这种细节上骗她。 也就是说,那观主确实非常人。 她心中不由激动起来: “那我家茉娘脸上的胎记是不是也能治好?” 严夫人点头: “慧云道长曾说,观主是百病百伤,无不可顷刻而治。” 如此神力,堪称可逆天改命。 袁老夫人终于理解,为什么慈航观规定不可轻易外传了。 然后她就意识到,要让那观主出手,肯定不容易。 “那……严夫人当初,是如何请那观主出手的?” 这事儿也不算秘密,严夫人没有瞒她: “慈航观规定,若要让观主出手,必须有虔诚信众进行引荐。我们当时是找了另一个虔诚信众引荐。” 她没说是秦家,上次她家已经坑了秦家一次了,怎好再卖人家第二次。 又找补道: “不过,这也看此人在观主跟前的地位,引荐是一回事,观主给不给引荐人面子又是另一回事。” 不出严夫人预料,袁老夫人果然恳求道: “严夫人,我家茉娘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那孩子实在是可怜,能否请您代为引荐一番?” 严家能在上次的案子里,偏帮慈航观到那种地步,肯定是虔诚信众。 到底是曾经的首辅夫人,严夫人也不好明着拒绝。 “既然老夫人相求,妾身便只好勉力一试了。” “不过,观主肯不肯给这个面子,妾身也不敢保证。” 袁老夫人很通情达理: “那是自然!” 两人约好,明日便一起去慈航观,等确定观主同意出手,下次再带茉娘去。 袁老夫人却不知,她前脚刚一离开,严夫人后脚就派人去了慈航观传话: 明天她带御史家的袁老夫人来,观主可千万别同意她的引荐啊! 贬低一下自家没什么,关键是不能随便用掉来之不易的情面! 慧云收到严家的传话,一开始有些莫名其妙。 想起观主最近说的第四位香客就快来了,她顿时明白了。 袁御史家,只怕就是他们精心谋划的第四位香客。 想到靖南侯府这个强敌,她大概明白观主想做什么了。 想到自己在京城时听闻的那位袁首辅的性情,她觉得,观主的谋划这次只怕没那么好实现。 略一思索,她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观主。 她传达了严夫人的嘱托,又道: “观主是不是想让袁御史在御前弹劾靖南侯?” 陈青竹没有否认。 张氏既然都将把柄送上门了,单是让靖南侯府损失些钱财名声怎么够。 她已经计划好后路,准备让靖南侯被削爵。 那才是真正能让裴骁痛彻心扉的损失! “观主有所不知,袁御史已经不问政事多年,想让他违背自己的心意再去蹚朝廷的浑水,只怕很难。” “无欲则刚。这位曾经的袁首辅,是个连天子都无法使他屈服的硬骨头。其他人只怕更别想能轻易使唤他。” 这个其他人,就是指的观主你。 陈青竹却红唇轻扬,语气笃定: “放心吧,进了我网里的鱼,一般是跑不掉的。” 人,几乎不可能真正无欲无求。即使他没有,他身边的人也有。 只要他身边的人愿望足够强烈,便必然会想尽办法让他为她所驱使。 如今,袁御史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对凡人来说,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年纪。 行为想法自然都和意气风发的中青年时期都会有所不同。 皇帝也未必有这几十年的枕边人对他影响大。 前世,她作为游魂飘荡的时候,可是亲眼看到的,几个月后,袁老夫人因病去世,这位袁御史直接哀毁而亡。 她已经安排好,堵住袁老夫人的一切后路,让她看到极大希望,却又无法触及,只能用最大的诚意来求她。 当然,如果失算打脸…… 那也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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