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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爷爷发现了，先给小主人止了血，又把九三洗干净。 血是很难洗掉的，但爷爷做到了，将九三洗干净放回了小主人身边。 铁锈味的血还在，大理石的冷意死死传递，玩偶再是烦恼、不喜，也需要走过大厅，找到此行的目的。 九三抬起小腿，步子平常，慢慢踏入大厅。既然几乎满地都是深冷色的血，那便没有什么好避开的了。 继承了人类身体记忆的异种并不蠢，电力在此时早已停止供应，机器已然停摆。 大厅里自主预约挂号和打印单号的机器触控显示屏不知道灰了几天。九三无法用从这台机器得到医院的信息。 但好在人类显然考虑过年纪较长的人会不适用触控屏，一张全医院公共设施位置的地图安放在大厅正中央。 敞开的电梯里也有着各个楼层负责科室的安排，不过玩偶不打算去看，没有电力电梯不再运作，失了作用。 更何况电梯内那一地的还在流着米白色浆液层层弯曲的组织。 三…四…六楼。 从大厅摆放的医院全局图得到想要的信息，九三向着不远处的楼梯走去。 幸好，楼梯各阶层之间并不算高，虽然还是比半个九三高，但至少不会比玩偶点内的一格格货架子高。玩偶布料的手脚互相作用，很轻易便到了二楼。 玩偶不会感到累，不需要休息，这一路走来，除非是人类需要躲避异种或是修整，九三没有停下过。 来到四楼，小玩偶继续向上的身影顿了顿，档案室在六楼，也是九三的目的地。 可。 玩偶小小的身体在通向五楼的台阶前停下脚步，金色马尾辫子在空中划出半个圆弧，玩偶朝着楼层通道的另一头走去。 太阳已经坠下，仅剩最后一缕的余晖也散去，黑暗笼罩了大地。 夜晚的冷风呼呼吹过，撞击在楼与楼之间的过道上，强硬割开风的路，让绕路的风不得不加速去追赶同行的伙伴。 风，刮的人生疼。还带来夜里混杂着铁锈味的腐败气息。 九三穿过狂风肆虐的空中通道，太过凌厉的风能割开人的皮肤，偷走渗出的血珠。 好在，此时的风还做不到，此时行走在此的也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小小的布料玩偶。 轻轻敲敲还算完好的门，不待回答便推门而入。 玩偶走进了这间普通的病房。 病房不大，放着两个床位，白色的软被子放在蓝色的床垫上，只是平时象征圣洁的白色此刻却沾上了红色，凌乱地摆在床铺上，触到冰凉的地面，像是床上本来安然睡着的人被嘈杂声吵醒，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被扯出了被窝，只得狼狈地逃窜。 医院的病房几乎从未空置过，两个多月前，小主人去世了。很快，新的病人入住了这间病房，接受治疗，希望得到治愈。 月光透过窗户，清清冷冷撒下一片浅淡的光辉，九三踩着月光，一步一步靠近窗边，完□□露在月色之下，清冷的月光与冷白相撞，小小玩偶的影子在脚步间移动。 小主人的病床就在窗边，一直是靠窗最近的那张床。 此刻这张床上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被子静静躺在，显示着久未被使用的冰凉，陪护之人常坐的椅子倒在地上。 九三踩着椅子，爬到病床上去。 玩偶的布料小腿再次触及这床白色的被子。 一步，一步。 给病人盖的被子很是柔暖，九三踩在上面，每一步抬起放下，都踩出一个小小的坑洞，凹陷连着凹陷，小玩偶横穿白色被子，来到柜子与病床相接的地方。 这里应该有一束花。 深黑的眼珠看向柜子之上，那里空无一物，可在玩偶的眼睛里，却印出了一个粉色透明的花瓶，水装到合适的高度，几束花插在水中，汲取着生长的营养。 被摘下的花朵注定死亡，可也在生命的最后努力盛放。 小玩偶回身，触碰了下同样白色的枕头，同样柔暖舒适，适合病人治疗的环境。 九三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压下略显凌乱的发丝，整理身上的小裙子，确定自己还是整洁的，悄悄躺下，脑袋枕着一小角枕头，双手放在两侧。就像个普通的玩偶一样。 也像是小主人常常在晚上抱她入睡时一样。 小主人去世了两个多月，九三跟爷爷回到家里，一个月后爷爷也去世了。九三记得。 那时的九三，还是各普通的玩偶，与其他玩偶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九三有自己的意识了。 小主人跟爷爷知道了，会开心的吧。家人之间会互相交流，九三能做到了。 可他们不在了。 玩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月光缓慢移动，光辉撒到洁白的被子上，撒到玩偶的布料上。 时间总是不停地走着，小玩偶此刻却想停下一小会儿脚步，不是因为需要等待人类的休整过后，只是单单有了一个想法。 她想休息一下。一晚。 那些人类休息一晚到第二天早上才动手，那九三也休息一晚吧，等到月亮隐去，太阳升起，炙热烈阳照耀大地的时候。 云层顺着风聚成一团，月光悄然移位。九三闭上了眼，主动进入那一片夜色。 东边的地平线上，晨日的第一缕阳光划破黑夜，月亮主动隐蔽身形，太阳回到天空之上，天光大亮。 病房里，枕头边的小玩偶九三慢慢睁开了眼。 该去找爷爷跟小主人家里的地址了。 九三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确定一切就绪，从床边缘跳了下去。 玩偶起跳，柔暖的棉絮身体与冰冷的地面相触，发出轻轻“噗”的一声，小小的玩偶回到地面，走出这间病房，回到通向五楼的阶梯。 没有犹豫，九三的行动力一直很强。 玩偶不会感到疲惫，可或许是一晚休息带来心灵上的解放，九三爬楼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了。 很快来到六楼，档案室就在这层。 一间间过去，玩偶的脚步停在半敞开的一个房间前。 九三从敞开的空隙进去，一个褐色的袋子首先印入她的眼中。 袋子是被扔下来的，大概是躲藏的人类意识到这里无法藏身，丢下手中的东西急忙冲了出去。 双手抓住褐色袋子的一侧，袋子很有分量，里面的文件应该很多。九三双手用力，袋子翻了个身。红色粗大的“档案袋”三个大字露了出来，接着，是简单的个人信息。 白材涵，男，9岁。 不是小主人。 九三放下了手中的档案，视线移到这间屋子。 档案袋散落一地。
第16章 没有电力支撑，屋内的灯成了摆设，室内也没有阳光透入，密封的资料室拒绝任何没有许可的探寻。只有相当小一部分人被允许出入此地。 只是此时敞开的大门无力阻拦，杂乱堆叠的档案也变得无人整理。散落一地。 所幸，大概来此的人很少，除了因为无人打扫整理而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外，屋内的血腥味几乎没有，血迹也没有出现在玩偶黑色的瞳仁中。 资料室的档案有序地放置在对应地书架子上，每一层书架都有着专属称号，每一份档案也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编号。 在末世之前他们被人小心整理排序安放，末世之后这些资料成了暂时无用的废纸。 许多档案掉落地上，偏移了原来的位置，但大部分仍好好站在在自己的位置上。 玩偶思索片刻，决定寻找九月份的档案，在九月的某天，小主人死在了红灯的手术室里。 视野转了一圈，资料室实在很大，在最右侧的书架前看到写有十一月的标签，九三走了过去，循着今年的十一月份往里走，在中部看到九月份的档案资料。 不是...不是...没有。 九月份最底下一层没有小主人的档案，九三的视线移到书架子上面。 一项做过许多次的攀爬活动。 九三来到第二层，一份份看去，双手不停翻阅，查看资料标示的名字。 第二层也没有。 第三层......同样没有。 玩偶举起自己的小手攀住四层书架的边缘，下压用力抬起身体，翻到了存放2023年九月份医院病历档案资料的第四层书架。 翻过第一份档案查看，不是。第二份，不是......最后一份，还是不是。 放下四层书架上的最后一份九月档案，玩偶漆黑的圆眼珠看向第五层，以“-05”结尾的一排编号出现在视野中。 九三爬上了第五层。 剩下的不多了，书架一共有七层，总会在这七层之中的。 玩偶想着，双手拿出五层书架的第一份档案。 何雨...... “咔哒” 封面信息还未看完，但前面两个字九三已经知道不是小主人，小主人的名字里没有何雨。 不是小主人的档案，不是九三要找的目标，但玩偶此刻没有动，布料的双手仍然拿着这份档案，视线却已经不在档案的上面，而是随着脑袋回转，移向了身后。 玩偶黑色的眼珠内倒映着此刻木门打开的画面，没有尽头的黑暗无声蔓延。 木门之外资料室密不透光，仅有一丝缕光线从敞开的大门悄悄进入，不引人注目。 木门之内未知的空间困住最深的无光之地，压抑着、酝酿着，在生命意识造访的此刻打开。 自然界物质分子从高浓度区域向低浓度区域扩散，木门之内似乎，也是如此。 没有走路的声音。 九三没有听到。 没有腿吗，还是。 九三有记过数，从末世降临到今天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星期，快一个月了。九三的记忆很好，这些天来，她遇到的异种或许身形各异，但有着双腿行走。 但是，九三也记得，小主人的图画本上，那些动物们并非用双腿行动。 所以是并不需要双腿行走吗。玩偶的小脑袋冒出想法。 很快，木门之内的生物给了他答案。 依然没有双腿踏地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粘腻的物体被拖拽着行走，留下一地拖行的透明粘液。 门内之物“走”了出来，玩偶黑色的眼珠对上那双被藻绿色占据着眼白，黑色瞳仁缩小如针办的眼睛，这双眼镶嵌在异种巨大头颅的下部，坠在脸颊的两侧，远离鼻子，却靠近嘴巴。 这家医院的医生，或许原本是负责管理这间档案室的。 玩偶的眼珠内显露了这个黑暗里走出的异种的全幅面目。 身上是一件极为宽松的白大褂，只是本该象征纯洁和希望的白色此刻却染上了一抹红色，只有一点，这其实对于异种来说已经难得了。 白大褂很大很大，大概是医院最大的尺寸。宽大的白大褂遮住了异种的身体，与身体相接的腿部也遮盖了一半，六条带着密密麻麻吸盘的巨大触手聚到一起，从衣服下摆团团露出，拖在身后，吸盘吸附着大理石，每拖行一步，留下一条长长的粘液附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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