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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片阴影的尽头，阳光相接触，碰撞出明暗的两方，集成细长无边的一条光暗之线横在玩偶的脚下。 “与我有关吗？”玩偶歪歪棉絮的脑袋，金色的头发一半隐在阴影之中。 “有”，异种回答的很快，接着又问，“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不要”，小玩偶脑袋摇了下，拒绝了，“我有自己的事。” 异种点点头，并不恼怒。 “你...名字有吗？”异种突然想到，他需要一个名字或者名称也好去称呼这个小玩偶，才好汇报。但他也只是随便一问。非生命体初生的意识，可能并不懂名字的含义，而这是伴随生命一生的烙印，无论是否更改，将永远留下郑重的痕迹。 “九三”，出乎意料地，小玩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个曾经只有三个人知道的名字，在今天有了第四个“人”知道。 “我的名字是九三，你的名字是什么？”玩偶遵循人类互相交换名字的不成文规定，她告知了异种自己的名字，想要知道异种的名字。 “基双奇”，似乎因为是自己的名字，缺脑袋异种说的很是流畅，连绵的沙子在此刻也被阻挡，清晰地说出自诞生以来就被赋予的名字。 “基双奇”，玩偶念叨了一声，“跟人类的名字很不像。” “我不是...人。”缺脑袋说。 九三点点头，认可他的话，“再见，基双奇。”玩偶说。 “再见，九三。”缺脑袋异种基双奇回。 太阳悄悄移了位，光线逼近阴影，缓慢却坚定不移的一寸寸前进，阴影被逼的缩在楼房店铺之下，玩偶金色的发丝与烈阳映衬，撤离了暗色。 与九三道别后，基双奇便离开了。 他的步伐很快，几个脚步间，九三已看不到异种的身影。 异种基双奇，再见。 九三知道，他们一定有着下一次见面，只是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九三回过身，基双奇将她放在了信号灯栏杆的另一侧，玩偶的视线越过断臂残肢遍地的街道，再次望向了侧前方紧闭大门的店铺。 跟她离去时一样。 里面的人类并未离开。 九三拍了拍身体，尽可能抚平基双奇提着她造成的松垮布料，钻进人类藏身店铺的另一侧街道的店铺里，将自己埋进断 裂的横木之中，装成一个普通没有意识的玩偶。 等待对面人类团队出来，跟着他们去往目的医院，寻找爷爷和小主人的痕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过分平静的街道像是一个巨大无声的诱惑，不知潜伏在哪的怪兽静静等待着。 五金店内，气氛格外焦灼。 “你的意思是，他明明察觉到了我们却什么也不做就离开了？”冷厉女声的主人实在无法相信，再一次质问道。 “姐，我也知道很奇怪”，听到顾落质问的话，百沙并没有任何恼怒之色，因为他也实在是无法理解，那个被顾落的火焰烧掉一个拳头大小脑部的异种，在追了他们多日，却在明明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百沙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薅着自己稀疏的头发，他才刚刚二十岁，还是大学里因为一个小问题枯坐实验室修一天代码的大学生，参加过数次计算机大赛，修改过不知多少报错，却怎么也理解不了这个高阶异种的想法。 “他肯定是发现我们了。”思考不出原因，百沙将自己刚刚的经历全部拖出。 “我刚刚用异能去探查四周，范围已经到了另一个街道去，本来一直顺利没有异象，可就在我往回收的时候，在左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奇特点，把我的异能隔开了。” 百沙回忆着刚刚的经历，脸色有些惨白，他不可能一直使用异能，但他用异能探查的次数绝对足够频繁。可就是在这种频率之下，他的探查范围内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奇特点。 而在这之前，他从未探查到这个奇特点。如果造成这个奇特点的“人”一直都在，却没有被他的异能探查出来，只可能是他的异能等级比他的高了太多太多。 因着这个原因，他也有怀疑过制造出这个奇特点的“人”是不是一直在追着他们的那个高阶异种，毕竟在与他交手的时候，以及这一路以来的探查情况，那个异种的等级不应该有这么高。 总不可能是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异种的实力突然涨了一大截吧。 可事实击碎了这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在发现这个突然冒出的奇特点后，虽然不确定到底是什么，百沙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自己的异能，而那个奇特点在察觉到他收回异能之后，并未追击，而是警告地扩大自己的范围。 也就是这一下，让百沙察觉到其中熟悉的气息，那个始终追着他们的异种的气息。 然后，百沙更不理解了，害怕、恐惧更有困惑不解。 既然这个异种早就发现了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出手，又为什么突然在此刻显示出自己的痕迹。 “他隔开了你的异能，隔开了什么？”宋满望察觉到百沙话语里的关键，追问道。 有什么是足以让异种不惜暴露自己也要掩盖的存在。 宋满望有一种预感，这样被掩盖的存在对于他们，甚至是对于整个人类来说都是绝对至关重要的存在。 所以到底是什么，让一位高阶异种牺牲自己也要掩盖。 顾落也意识到宋满望话语里的郑重之意，望向仍蹲在地上薅着头发的青年。 “我不知道”，被所有人希翼的目光看着的青年不得不吐出这样一个令人失望的回答。 那个异种本不会被他的异能发现，只是因为要隐藏某些东西才显露了自己的存在，又怎么可能让他知道那是什么呢。 “没事，你先休息吧，频繁使用异能对你的精神透支也很大”，虽然有些失望，但宋满望还是说道，本也就是侥幸一问，在高阶异种的特意隐藏之下没有探查到才是正常的。 而且，这也是一个机会，“百沙，你现在先休息，其他人休整一下，收拾好东西，下午四点我们出发。” “那个异种既然为了掩盖的东西无视我们，在他的眼中，我们则完全比不上那东西的重要性，现在这个时候就是我们离开的最好时机。” 众人无不认同，宋满望身为他们的领队，一路上做出的决策皆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且无一不是正确的。 下午四点，太阳朝着西边缓缓移下，无论高矮的楼房还是灌丛树木，影子连成一片，参差不齐像是夜间不知名的怪物。 就在这样的光线照射出的阴影下，紧闭的大门打开了。 这支跨越几个年龄段的小队带上稀少的物资，确定四周没有异种的痕迹，依次出了大门，踩在阴影里。 等到最后一个人出来，背影在视野中远处聚成了一个小点，九三从断裂的横木之中钻出，偷偷跟上这只小队。 这里离医院并不远，若是平常，打个车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到了，可这不是平常，人类制造的街道已经被异种占据，人类的出现都成了罕见。 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着，尽量避免跟异种的战斗。 无论高阶还是低阶，解决一只低阶异种不难，难的是这里是市中心，谁能清楚在这原本繁华而人流密集的街道两侧，到底潜藏了多少只异种。 夜晚不适合行走，异种的视野会受到影响，但他们也同样，甚至相比异种，他们受到的钳制更多。 黑暗里最适合怪物潜藏。 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B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大字立牌镶嵌在楼体中部，金色的大字象征着三甲医院的威严。只是，这平常让人一目了然，信服的字体此刻却染上了血色。 血水流淌过“医院”，金色染上血红，那么明显，那么鲜血淋漓。治病救人的地方此刻却转换了身份，破碎的玻璃门只余一半，在风的吹动下轻微晃动。一眼可见的半截人体倒在拿药的窗口前，溅射出的血留在透明窗上，在时间的洗礼下，热血变凉，艳红转为深色。 九三循着众人的视线望去，目的地出现在她漆黑的眼珠内。
第15章 B市第一人民医院，到了。 天色已经渐黑，太阳挂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撒下橙红色的余晖，天空与陆地染上夕阳的色彩。 太阳要落山了，夜晚即将来临。 宋满望和顾落等人思虑过后，还是决定先休整一晚，等第二天天亮再出发，去医院寻找物资。 百沙发动异能，探查着医院四周的情况，最后选择一家书店进入。 众人小心踏入书店，确定没有危险后，关紧大门，两人守在门旁放哨，随时警惕可能出现的意外。 九三藏在桌子腿的后面，细长的圆木桌腿并不能彻底遮盖住她的身形，一半的身形露在外面，可桌布足够大，垂下的部分非常之长，已然在地面上层层叠起。 可能是哪位发觉世界变化的人类再逃跑中摔倒不慎撤下，却又刚刚好留了一截挂在桌上。 垂下的桌布完全遮盖住玩偶的身体。 黑色的圆形眼珠里倒映着众人的身形，注视着身影一个个消失在书店，随着店门紧锁，最后一个人的身影也消失了。 瞳孔的黑色回到一尘不染，只有街道满地的残骸与淋漓血色。 掀开桌布，玩偶的身形露了出来，夕阳的余晖再次染上玩偶白色的布料。 九三没有迟疑，她已经到达了她的目的地。转身朝着众人决定第二天天亮才进入的医院。 医院的大门是透明玻璃做的，内部一览无余，才刚刚踩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明明没有对温度的感触，玩偶却仿佛感到不该存在的神经触动，冷意传递到心底。 但也仅仅是一瞬，像风轻抚而过，捎起发丝乱了片刻便收回了手，不过孩童俏皮一下，受了训斥于是不敢再动。 九三此刻有些烦恼，玩偶的烦恼向来简单。 医院一向是人流密集的场所，更何况病房里躺着不知多少身带疾病难以动弹的人。 末世爆发时，密集的人流成了异种欢乐的血肉盛宴，这个曾经治病救人，从阎王手中抢人的地方生生成了存于人世的地狱。 非人之物在欢呼，人类在自己的土地上悲呼。 数不清的血肉组织，分不清的残体部位，冰冷的白炽灯也被一时热血覆盖，滴答滴答留下连带肉沫的暗红色血液。 大门敞开着，热血转冷，鲜艳成暗，铁锈味却仍旧弥漫整个大厅，久久不散。 九三不喜欢，这个味道太浓了。让她想起小主人还在医院时，一次不小心剪刀划破了手，指尖血滴落她的身上，血液透过布料，沾染了棉絮，又从那一团棉絮，四散蔓延。 玩偶的身体里有了人类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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