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回能猜到他回京之后,可能会与侯府的一些人反目,若有圣恩庇护,成算自然更高些。 “你找到了我,本就是你的功劳,不过我比你晚些回京,总要有个缘由,”陆回随口便捏了一个由头,“你便同父皇说,是我身子不太好,过些时日养好了身体便回去。” “是。”谢晏川面上恭敬道,“我的人也会留在这里,护殿下周全。” 陆回轻笑一声,揶揄道:“是护我周全?还是为了别的?” 当然是为了别的。 陆回有自己的私兵,并不需要他多此一举留人保护,谢晏川将北鸣等人留下,一是为了暗中保护薛绾妤母女的安全,二来也是担心他走后,小月儿又去大街上挑爹爹,亦或是薛绾妤主动给小月儿寻个爹爹,若真有那种事情发生,他也能及时得到消息,赶来清州阻止…… 这些想法陆回显然也看出来了,谢晏川也不在意,拱手与他道别:“殿下保重。” 陆回目送他离开,心里总算能短暂地松了一口气。 实则陆回之所以选择在三个月后回京,并非是要等什么契机,而是因为他与薛绾妤的三年之约还剩下三个月。 说好的三年就是三年,少一日他都舍不得。 * 谢晏川走后,薛绾妤身边地人都默契地不再提他,就连小月儿也不闹着要爹爹了,只是郁郁寡欢了许多天,时常坐在院子里发呆,一动不动的,像一颗忧郁的小土豆。 蝉鸣渐噪,庄子里的荔枝已经熟过了一轮,小月儿吃足了荔枝,牵着谢晏川送给她的那匹小马驹,跟着娘亲一起回到了城中的家里,又过上了每天早起上学堂的日子。 只不过送她去学堂的人不是爹爹,有时候是晴雨,有时候是陆回,后来娘亲病好后,便都用娘亲接送她来了。 学堂的小伙伴们一开始总是问她:“你爹爹呢?怎么不见你爹爹送你上学呀?” 小月儿不会撒谎,只能如实回答:“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那你好可怜啊……” “我才不可怜!”小月儿倔强道,“我有娘亲疼,还有陆叔叔和晴雨姐姐也疼我,我一点都不可怜!”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心里还是会羡慕小伙伴们都有爹爹。 她也想再去大街上找一个新爹爹,可是瞧来瞧去,总瞧不见喜欢的。 再也没有比燕爹爹更符合她心意的爹爹了。 * 这一日,蕈州老家那里来了信,晴雨欢喜地捧着信去找娘子。 这些时日娘子消瘦了好多,虽然她的病早就好了,但是晴雨看得出来,娘子和小小姐一样都过得不开心。 如今蕈州来信,定是娘子的兄长要来了,总算有一桩能让娘子开心的事情了。 “娘子,蕈州来信啦!”晴雨将信奉上,一脸期盼地看着薛绾妤。 薛绾妤将信接过,迫不及待地打开。 先前兄长就曾来信说过,待他这次出海回来,便带着嫂嫂来清州定居。如今写信来,定是已经要动身了。 薛绾妤早早地就帮兄嫂置办好了宅院,早就盼着他们过来了。 揭开封口的火漆,薛绾妤将信取了出来,打开来看,娟秀的字便入了眼眸。 嗯?不是兄长的字。 在看罢信上所写的内容时,薛绾妤唇角愉悦的笑便凝住了。 晴雨不识字,见她脸色有变,关切地问:“娘子,怎么了?大郎君在信上说什么了?” “信不是哥哥写的,”薛绾妤捏着信的手微微颤抖,“是嫂嫂写的,嫂嫂说哥哥这次出海回来后便生了病,不能如约来清州了。” “大郎君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嫂嫂说在蕈州瞧了请了许多郎中来瞧,都瞧不出什么,还问我清州有没有医术高明的郎中可以引荐?” 晴雨听着也跟着着急起来:信上既然这样说,那必然是很严重的病了…… “晴雨,咱们得回蕈州一趟。” 她没有立即出发,先去找了陆回,问他可知道清州哪位郎中医术出众? 陆回对清州的了解颇深,很快便引荐了一位,薛绾妤花重金聘下,要带着这位郎中一起回蕈州。 陆回亦主动提出陪她们一起回去:“家中琐事与铺子田庄的事宜,沈管家都能上手了,留他在这里看顾着,我陪你们走一趟……” “也好。”除了带上陆回,小月儿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现在不知兄长究竟病情如何,说不好要在那里逗留多久,薛绾妤索性同夫告了长假,带着小月儿一起踏上了回蕈州的路程。 蕈州离清州不算近,他们在马车上颠簸了三日才赶到。 重新回到这片故土,薛绾妤百感交集。 若非是因为兄长一家还在这里,她也会像厌恶京城那般,厌恶蕈州。 幼时母亲病故,父亲很快续弦,继母掌家后,他们兄妹二人在继母手底下吃了不少的暗亏。幸而兄长在经商上颇有天赋,长大后逐渐接手了家中一半的生意,后又与蛮贾蕃商做起了生意,时常带着船队远行海外,挣下了不少家业,薛家才有了他们兄妹二人的立足之地。 后来她远嫁京城,三个月后又狼狈逃了回来。 那时兄长出海不在家,父亲与继母担心她的私逃会给家里带来灾祸,执意不让她进家门。 嫂嫂虽有心帮她却无能为力,便给她指了路,让她去清州暂住。 清州是嫂嫂的娘家,薛绾妤在清州落脚时也得了嫂嫂娘家的不少帮助。 后来兄长回家,得知此事后与父亲和继母大吵一架,从此父子离心,继母顺水推舟分了家,将兄长赶出了薛家。 所以兄长才会在信中一直提及,要带嫂嫂来清州定居。 没想到眼看他们兄妹二人就要团聚,兄长却在此时突发怪病。 嫂嫂见她来,拉着她的手还未说话便忍不住哭了起来:“你大哥他是上个月回来的,这次出海的时间长,原是打算做完这桩生意就去找清州找你的,谁知……” 薛绾妤一边安慰着嫂嫂,一边带着清州的郎中去看望兄长。 上一次见到兄长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那时候兄长精神抖擞,目炯曙星,时隔半年多再次相见,床上的兄长身形瘦削,脸上笼着一层病容,却故作无事地冲她笑:“怎的突然跑回来了?我没什么事,你带着孩子赶这么远的路,也不怕累着小月儿……” “我知道哥哥定然不会有事,就是想你和嫂嫂了,所以带着小月儿来看看你们……” 薛绾妤牵着小月儿的手上前,小月儿懂事地喊了一声“舅舅”,然后学着大人的语气关心他:“舅舅你生病了吗?我之前也生病了,但是我吃了药很快就好了,你也要乖乖吃药,知道吗?” 薛云时摸了摸小外甥的头:“嗯,舅舅会听小月儿的话,乖乖吃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郎中上前替他诊脉,又盘问起他这些时日去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吃过的食物,用过的东西。 得知他最近有三个月都在海上,吃过一些海里不知名的鱼,便推测:“应是误食了海中的有毒之物,但是此毒我从未见过,无法对症用药,实在爱莫能助……” 嫂嫂听罢,拭了拭眼泪,同薛绾妤道:“先前有位郎中也是这么说的,说是中毒,不是病,亦不知该如何解毒?” “嫂嫂莫急,既是中毒,总能找到法子解的。”薛绾妤宽慰道。 有些话不好当着兄嫂的面说,薛绾妤便趁着送郎中出门的机会,问对方:“先生,这毒……可会致人性命?” 郎中一脸严肃:“你兄长脉息势弱,此毒若不能及时祛除,日后说不好……唉。” 薛绾妤心底一凉:“先生,求您想想办法。” “我医术有限,实在有心无力,所幸你兄长现在性命暂时无忧,你们可以带他去京城试试。据我所闻,宫里有一位赵太医,深谙医术,你们若有门路请他出诊,或许可保你兄长性命。” “多谢先生提点……” 将郎中送走后,薛绾妤折回兄嫂的院子里,并未往房中去,而是站在院子里怔怔地发起呆来。 陆回一直在院子里等她,由着她一个人安静地待了会儿,才上前问:“郎中又说什么了么?” 薛绾妤的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身上:“郎中说,京中或有人能解哥哥身上的毒……” 陆回倒是对此话并不意外。 他在京城中待过,自然晓得天底下医术不凡的郎中,确实有很多都在京城。 “那我们便去京城,我可以帮忙寻访名医。”他原本就是要回京城的,如今只是比他预想的早一点回去罢了。 “可是……”可是薛绾妤有勇气回蕈州,却不代表她有勇气去京城。 她不仅厌恶京城,也……害怕京城。 镇远侯府的人若是知道她还敢回京城,不晓得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 她和兄长虽有钱,却无权无势,一旦侯府发难,他们根本无力应对。 可是若她不去,只让哥哥嫂嫂去,他们没有门路,定然无法请动那位宫里的太医。 唯一的门路在于她。 因为她可以去找谢晏川帮忙。 谢晏川对她有愧,届时定然会尽力帮她。 想到这里,薛绾妤苦笑了一下:真是造化弄人,前些日子她才把他赶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有求于他。 真的要去求他帮忙吗?薛绾妤垂着眼睫叹息,她委实不想再与他有所牵扯了…… 烈日熔金,陆回见面前的人儿愁得要化成水了,略一思忖,便猜到她在担忧什么。 镇远侯府与谢晏川,都是她不肯踏足京城的缘由。 但是偏偏只有去京城,才有医治好薛云时的可能。 “当家的,我带你们去京城,”陆回替她做了决定,“我知你心中所忧,到时候你无需出面,寻医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其实即使她不去京城也没关系,他可以只带着她的兄嫂前去,届时定当也会尽力帮忙寻访名医。 只是他一旦回到京城,就不可能再回清州,他还没有做好就此与她诀别的准备,所以更希望她能同去,这样他也能与她多相处些时日。 薛绾妤知道他在清州有能力有人脉,但是到了京城,甚至于皇宫,他的能力与人脉还能派上用场吗? “郎中说,宫中有一位姓赵的太医,或许能医治兄长,”她叹了口气,并不抱希望,“你有门路能请到这位赵太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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