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雨与沈怀旭说完话,一转头发现小月儿在堂中踢那位面色骇人的谢三爷,吓得赶忙跑过来将小月儿抱走。 谢三爷年纪大,自是不会与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待谢晏川从内室中走出来,他便板起脸教训侄儿:“没出息的东西,被一个女人迷的神魂颠倒,连家也不要了么?跟我回去!” 谢晏川此时心还是慌的,垂着的手在袖下微微发颤。 他看着眼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谢家长辈,眸中一丝敬畏也无,口中冷冷发问:“三叔方才为何对绾娘恶语相向?” 他来得迟,前面三叔说了什么他没听到,只听到他骂薛绾妤不贞,骂她耽误他的前程…… 不贞? 三叔为何会说这两个字? 谢三爷摆手让堂中的人都退下,晴雨也抱着小月儿去了内间,看望昏厥的薛绾妤。 “若不是你被她迷了心窍,我是吃饱了撑的来这里为难一个妇人?”谢三爷被自己的侄儿这般质问,本就因千里奔波而燥怒的心情愈发恶劣,“五年前你就被她迷惑过一回,没想到同样的坑你还能掉进去两次,你可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绾娘是什么样的人侄儿心里清楚,”谢晏川压抑着满腔怒火,之所以此时还对三叔言语克制,是因为他想从对方口中窥探五年前侯府与薛绾妤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三叔方才说绾娘不贞,是为何故?” 谢三爷冷哼一声:“侯府丑闻,实在难以启齿,不过你若实在想听,我便同你说说,免得你识人不清,受人蒙骗……” 谢晏川面上还算冷静:“请三叔告知。” 谢三爷提起当年之事,仍是一脸嫌恶:“家门不幸,当年你犯浑执意要娶薛氏进府,你可知她是个杨花水性的,在你离家之后,她不安于室,竟做下伤风败俗之事,恰被你母亲撞见……” 谢晏川眸深近墨:“她做了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你离家的第三个月,赶上仲秋佳节,府中办起家宴,她称病不出,你母亲好心去探望,竟撞见她竟……”谢三爷疾首蹙额了好一会儿,才道,“她蓄意勾引晏淮,亏得你母亲去的早,事情还不至于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大哥?”谢晏川脸色骤寒,“你说她蓄意勾引大哥,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大哥是侯府世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多少女人打他的主意?况且那会儿你嫂嫂那会儿回了娘家,刚好被被薛氏钻了空子……” 谢晏川袖中的手,青筋浮现,攥握成拳:“后来呢?” “她做下这等丑事,自然不能外扬,只能开了祠堂秘密处置,没想到她竟在府中的水井里下药,药倒了府里的人,半夜逃了……” 谢晏川怒气填胸,神情森然:“倘若她没逃,你们打算如何处置她?” “不守妇道,寡廉鲜耻之人,自是要沉塘才能以正家风!”谢三爷怒气填胸地说完这件事,又语重心长地劝起面前的侄儿来,“你当初年纪小,没经历过什么女人,遇到这么个道行深的祸水,一时犯浑倒也能理解。如今你既得知她的真面目,万不能再受她蛊惑了,这便随三叔回京去……” “我知道了。”谢晏川终于窥得当年之事,他闭眸,狠狠地吐出一口气,再睁开时,漆黑的眸中已然充血,遮天蔽日的怒气将他的眼尾也逼的发红。 “原来,你们当年就是这么欺负她的……” 谢三爷一愣:“你说什么?” “你方才说她不守妇道,寡廉鲜耻,”谢晏川双目赤红,一字一顿道,“我一个字也不信!” “你、你……”谢三爷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是你三叔,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若实在不信,大可以回去问你母亲!” “母亲当年不愿意我娶绾娘,她定然不会站在绾娘这边。大哥风流成性,偷香窃玉之事也不是没干过,我竟没想到他连自己的弟媳都要觊觎?简直行同狗彘!” 他想起夜闯冯员外府的那一晚,薛绾妤在马车中与他说,她之所以敢喝那被掺了药的酒,是因为她以前曾中过一次。 她对他微微敞开心怀的那一日,也曾垂着眼睫问他:“倘若是你的家中出了事,你的父母,兄弟姊妹,甚至家中的丫鬟小厮都指认错在你的妻子,你会相信你的妻子是无辜的吗?” 所以五年前的真相,是那时她被人下了药,险些被大哥染指,母亲撞见了此事,却颠倒黑白,庇护大哥,将脏水尽数泼到她的身上。 谢三爷听到自家侄儿不仅不信他的话,甚至还骂自己的大哥是畜生,不由拍桌而起:“我看你是昏了头了!那是你一母同胞的大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辱骂自己的大哥?” “绾娘是我的夫人,不是外人!” “狗屁,你们早就和离了!” “和离书不是我写的,我不认,她现在还是我明媒正娶的妻!” 谢三爷被气得两眼昏花:“我不想跟你这混账东西吵了,你今日且给我一句准话,跟不跟我回京城?” “我是要回去的,”双眉沉沉压着一双几近泣血的红眸,透出骇人的冷意来,“五年前我的夫人被人这么欺负,我远在边关没能替她做主,五年后我总要替她讨回公道……” “好好好……”谢三爷胸膛剧烈起伏,指着他,“你翅膀硬了,连侯府也不放在眼里了,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不肖子为了一个女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后阴沉着脸,大步走出了草堂,叫上自己的人离开了。 谢晏川怒火攻心,身子趔趄了一下,扶着桌子才堪堪站稳。 他垂着头,任由怒火烧遍四肢百骸,与之一起焚烧的,还有无尽的愧疚与自责。 当年他思虑不周,只顾着想方设法将她迎娶进门,不曾料到他会出征五年不回,更不曾想到血肉相连的血亲不会善待他的新妇,五年来如出一辙的家书从来只说一切安好,他没见过她的笔迹,不知道那些家书从未有过一封出自她手…… 她在侯府被欺负,被诬陷,没有人相信她,没有长辈为她做主,她的夫君远在千里,丝毫不知道自己新婚的妻子身陷囹圄,即将被家人沉塘。 她那时该有多么无助。 她逃离侯府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一定很恨吧,恨侯府,也恨……那个把她带到侯府的那个人。 “娘亲!娘亲你醒啦!” 内室里传来小月儿欢喜的声音,谢晏川猛地抬起头,往内室走去。 可走到房门处,推门的手却悬滞在半空中:她此时……一定很不想见到他。 他迟疑着,害怕着,久久不敢推开眼前那扇门。 直到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晴雨从里面出来,见到他站在门外,愣了一下,随即气愤地瞪了他一眼:“郎君让一下,我去给娘子端杯水来……” 谢晏川让开身子,在晴雨自他身边走过后,也瞧见了里面的光景。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情空荡荡的,白得刺眼的阳光透过纸窗照射在她的脸上,面白如雪的皮肤变得透明,好似一碰就要碎了。 小月儿伏在床边,一声接一声地唤着“娘亲”,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终于将她唤回了神思。 她轻轻转过脸来,唇角牵起一个勉力的弧度:“不哭,娘亲没事……”纵使发生天大的事情,在女儿面前,她总要撑住。 小月儿不仅没被哄好,反而“哇”的一声,大哭着投进了薛绾妤的怀抱。 薛绾妤抬手抚着女儿哭得一抽一抽的身子,视线不可避免地滑过房外站着的那个人。 只一瞬的目光相撞,房外的那人便如获大赦一般,抬脚走了进来。 “绾娘……”他立在床边,无措地看着她。 薛绾妤垂着眼眸不说话,直到晴雨端了一杯水进来,扶她坐起,她喝下之后,方启唇:“晴雨,你先带小月儿去院子里玩一会儿……” 她不想当着女儿的面与人吵架。 晴雨将哭泣的小月儿抱走,房中便只剩她和一脸愧色的男人。 “我方才,听到你们在吵……”她昏迷得不深,尚还有几分微弱的意识。房外的争吵声很大,她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虽不多,也醒来之后略一回想,便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我已知当年之事,绝非你的过错,”谢晏川急切道,“绾娘,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方才所有的气力都已耗尽,此时的薛绾妤已经不复先前的激动,她凝视着他,淡淡道:“那是你的事,对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淡漠的,了无余情的话语,谢晏川宁愿她恨,她骂,她打他,至少他还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 而不是现在这般,她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分明近得抬手间就能碰触到的距离,他却觉得她离他那样的远。 他走过去,半跪在床前,仰望着她的脸:“绾娘,千错万错,皆是我与侯府的错,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薛绾妤移开目光,并不看他:“我说过,你别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好的补偿。” “那我不做谢晏川,还做燕郎君,”他捉住她置于被上的手,贴在脸侧,“你不知我身份之前,我们分明相处得很好……” 薛绾妤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对方握得紧,她没有力气,抽不出,便放弃了。 她望着窗外,目光毫无神采,许久,才道:“谢晏川,当日在大街上,小月儿选你做她的爹爹,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认出你吗?” “五年前我与你见得少,时隔多年,你不认识我也在情理之中……” “可你一眼就认出了我,不是么?” 同样的五年,同样他们只在婚前见过一次,新婚也只相处了一夜,可是五年之后,他一眼就认出了她,而她早就不记得他的模样。 “因为我不想记得你,我一想起你,就会想到你们侯府的人,就会让我觉得无比的恶心……”纵然听起来刻薄的话,她的神情依旧淡的像水,语调一丝起伏也无,“谢晏川,你走吧,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了。” 谢晏川愕然,面色在一瞬间灰败下来:“绾娘,你又要……赶我走?”
第26章 赶他走 是她不要你了 “绾娘,你又要……赶我走?” 薛绾妤仿若未闻,目光空洞地望着雕花窗棂,澈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谢晏川先前想过,有朝一日她总会知道他的身份,届时若她不肯接受他,他该以什么理由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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