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朝门外喊:“进来。” 四个丫鬟早就在门外等着了。端水的端水,端衣的端衣,端新被褥的新被褥,这几日,沈澜中午都行房事,她们都提早准备好换洗衣物和床铺。 冬青悄悄瞧了眼纱帐里的姜姜,开门开窗,进了风,纱帐轻微飘荡,她正盯着进来飞进来的一只蝴蝶。 她倒也是这么顺从就接受了。 沈澜自己穿戴好衣服,洗完脸洗手,他走到床铺边坐下,弯姜姜耳侧的发:“我晚上就回来。”说完低头亲了亲。 冬青悄悄抬眼讶异。 沈澜之前给人感觉极为冷肃,然而在姜姜面前,竟是一种极为臣服热切的姿态。 等他起身转头,那股压迫感再次袭来,他冷冷扫视她们一眼:“照顾好夫人。” 四个丫鬟连忙福身:“是。” 姜姜不起来她们就要这么等着,好在姜姜起来了。 两个丫鬟们手脚麻利地给她洗漱、穿衣,另一个丫鬟换床铺去洗,冬青负责捧着新被子。 她仔细观察了下,姜姜身上没什么青紫,显然沈澜不是对女子残虐的类型,刚刚在门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看到这,冬青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她以为沈澜这种凶残之人房事会很粗暴,甚至虐打。 相反沈澜不仅残虐,这段时间观察,他对姜姜极为重视似的。 前些日子姜姜未来之时准备的衣物都是普通身型,来了之后,就让绸缎庄掌柜过来,量身定衣。 现下,姜姜都无法自己穿衣服。因衣物繁复,她自己穿不好了。传完衣丫鬟们又扶她镜前梳妆,这些都是从别的府邸找来的梳妆巧手。 冬青站在旁边,见梳妆匣又多了一批。 之前金银翡翠玛瑙诸多,如今又添加了许多珍珠和步摇,仿佛京城里时兴的,一股脑都找来了。什么好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最显眼的还是专门令人打造的两对金银蝴蝶耳环,晶莹剔透,眼睛翅膀都用了点翠工艺,质地轻薄又精细。 丫鬟们一个个拿给她瞧:“夫人,这支玉钗好看,质地清透呢,也不重,不压头。” 姜姜点头。 冬青见她坐在镜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倒跟之前差不多。 不知道为什么在太傅府五公子喜欢她,居然沈澜也喜欢她。 姜姜成了将军夫人,没有奚落、对付自己,这是好事,可冬青总觉得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穿戴完毕后,姜姜道:“我想出去走走。” 她刚起身走到门口两步,便觉身后很重,回头一看,长裙逶地,还得两个丫鬟牵着才能走。 冬青也跟着后面。 沈澜吩咐了,她们这些丫鬟都得围着姜姜团团转。 前面两个引路的,身侧两个捧瓜果茶水的,后面两个牵裙子,身后跟着的,还有前方几个候着的。 沈澜压根都不需要人服侍,自己穿衣洗漱,反倒是找了二十个丫鬟专门来服侍姜姜,所有金银珠宝也往她房里送,这一路简直比太傅府的大夫人排场还大。 姜姜在回廊里绕了一圈。 将军府没有太傅府邸大园子多,也不知道太傅府是不是后续扩建了。 前厅她没去,后院除了几个主屋便是厨房柴房厢房。太小了,不方便藏匿,丫鬟们也就这些人,互相都熟悉的面孔,其余五步一站岗,全是士兵。 花开艳丽,蝴蝶飞满了整个空旷的院落, 姜姜抬头屋顶瓦台之上,飞向碧蓝天空的彩蝶。除非她变成一只蝴蝶,否则不可能出去。 - 送完小桃回去,率迟去打探了两天消息回来禀报。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银子,无用。”率迟道,“沈澜官拜大将军前,就有不少人给他送礼,可他统统没有给好脸色。就算是万两黄金也不看在眼里。” 若是对方贪钱,他们拿银子也能换出来,无非多出些而已。 “美妾,也应该无用。”率迟又说,要是只是喜欢美人,他们也可以用钱财买些青楼花魁送过去。他初听问沈澜对姜姜穷追不舍,还以为他会是好美色的类型,“他从不去青楼娼馆,府中也没有通房小妾,在营中更是清心寡欲,酒色不沾。军中人都知道他找了一个女子两年,听起来还真得只对姜姜一人有兴致。” “另外。”率迟道,“近日他府中确实多了一个女子,从农庄里带回来的。就是画像中的人。府内丫鬟都称呼她为夫人。十有八九就是姜姜。” “嗯。”徐慕白饮茶,淡淡应了一声,像是在思忖。 钱色无用,恐怕难以和平解决了。 率迟道:“我从府内过来,府内今晨又发生一件事。大夫人本来在照料六公子,夜深人静在床边瞌睡,夜深人静,不知有谁进来,把她的脸给划花了。” 先是六公子出事,接着是大夫人,显而易见是他们母子得罪了什么人,这人胆大包天连对方是太傅府内的妻眷子孙都不在意,堂而皇之下手。 府内侍卫也有率迟相熟的,对方是好几个黑衣人,挺胸直背,动作利落,翻窗出去身形来看,已不像是江湖流寇,反倒是军中人。 这件事严格来说,跟姜姜的事没什么关系。 可率迟有不好的预感。 因这两个人都欺辱过姜姜。 一个是欲对姜姜不轨,另一个是打了姜姜两巴掌,按照如今姜姜在沈澜府内,这不得不让人有一个猜测…… 此时此刻,也许该担心的不是营救姜姜的事情,而是—— 如果真的是沈澜做的,这个人性情偏激如此。 要是他知道,姜姜跟公子那件事,说不定会真的把公子大卸八块。 “公子,听闻沈澜年初时,打胜仗回宫,正要等见圣上,有个太监对他傲慢无礼,还叱责他在宫内没有规矩,没多久,那个太监就被人勒死投井了。那太监还是候公公的干儿子。” 率迟道:“沈澜这个人最可怕的并不是不受钱色,许多清官也这种,而是他无所顾忌,不尊礼法尊卑,乃至连天理伦常都没有。他曾当众说过要杀掉他的亲生父亲平南王。但凡想在朝中长久下去,总要留后路,也要给子孙庇荫,总要重视纲常。可他却是一丝后路都不给自己留。正因为他如此,圣上才会重用他,掣肘平南王,但圣上也怕拿捏不住他。” 顿了顿,率迟又道:“公子,卑职知道您喜欢姜姜,姜姜也是个好姑娘,可,您是圣上最喜欢的儿子,也该知道,圣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您铺路。之所以故意冷落您,也只是为了让您暂时没有危险。现如今,朝堂内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争权夺势,错综复杂,沈澜身份微妙,行事不定,各方也都在窥探拉拢他。咱们韬光养晦了这么久,您的腿也快好了……还是不宜出头招惹为好。” 坠马以前的徐慕白也是肆意的少年郎,只不顾坠马后才更知人心险恶,虎狼环伺。此后他闭门不出,旁人都以为他消沉不振,实则不过是学会了忍耐和等待。 平日里率迟率性,经常不等徐慕白吩咐直接坐在他面前,以朋友相对,而这回他直直站在徐慕白面前,低头,是以一个属下身份劝诫。 “而且卑职打听过了,沈澜对姜姜一切照应良好,并没有苛待她。卑职的意思是……”率迟握紧了刀鞘,“沈澜这个人刚愎自用,睚眦必报,估计是姜姜以前拒绝他,才令他对姜姜念念不忘,等他得到了,过两年也许就失去兴趣了,介时我们再把姜姜救回来。” 徐慕白对着那副万壑松风图,许久后他半偏头,只淡淡回了一个字:“不。”
第27章 究竟是为什么? #丫鬟(26) 白日里是晴天, 入夜后下起了淅沥的大雨。 徐慕白躺在床上,听屋檐落下的雨声。 中秋那夜,姜姜略带伤感地说“天阶夜色凉如水”。 天阶夜色凉如水, 卧看牵牛织女星。 那时他便觉得跟姜姜有心灵相通之感。 姜姜亦有一种孤独。 这种孤独不是没有亲人, 没有陪伴,而是无人理解,无人知道他们心中真正想要的。 就算小桃不嫁人, 姜姜亦是孤独的。 姜姜出生于药堂,然而她没多少真切的行医问药的经验。 这世上, 女子有诸多不便。 她父亲恐怕也没有把她当大夫培养, 才没让她真正的问诊。 然而姜姜又懂那么多药材和药方。 徐慕白都能想象得到, 别的女子恐怕都在房内绣嫁衣,姜姜会自己一个人在房内博览医书。 她父母应该又是宠爱她的, 没有制止,这个年龄, 也一直未与她说亲,她性子也不像受过苦的样子。 以前姜姜还没成为他贴身丫鬟那会儿, 总是半夜在那捣药。 嘟嘟嘟嘟嘟。听久了会像寺院里的木鱼声。 沉稳安心。 凌晨又起来照料那棵槐树。 有时他想,她这样晚上不睡觉的么?后来才发现,她确实经常晚上起来, 好像晚上没有人会打扰她。 剪草捣药救树,耐心做自己的事。 白天她其实会偷懒, 不过不像别人那样躲在被窝里睡觉, 而是趴在阳光能照进来的桌子上, 或者干脆靠墙阖眼睡去, 每次都在阳光下,像株懒呆呆的植物。 这就是姜姜的好处, 她不被懂得,无人可以分享她真正喜欢的东西。可是她从不奢求别人的理解,只要别人不阻挡,就已经足够满足了。 如果姜姜是“天阶夜色凉如水”,那么此时此刻的徐慕白便是“夜阑卧听风吹雨”。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徐慕白自初懂人事。他的父母便已分开,或者说,是父亲一间屋子,母亲一间屋子,徐慕白一间屋子,离得很远,互不相见。 因自小就这样,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在隐约中听旁人提及,他母亲似乎很不喜欢他,自从出生后从未看过。 八岁那年,夜里,他的房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自称是他的生身父亲,专门过来给他祝寿的,送了一只白兔玉灯笼。 最后他说,他是皇帝,而长公主是徐慕白的生母。 然而名义上,他们是堂姐弟。 这自然不是□□,而是又牵扯到一桩宫闱秘闻。 长公主的母亲跟其他男人有染,被发现后为了皇族颜面,私下处死,长公主留了下来。 徐慕白很快就接受了。 原来那个爹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漠。而眼前这个爹,比以前那个爹对他好很多。 这之后,每逢生辰,他的亲爹就会悄悄地过来给他贺寿,等到徐慕白大了一些,他曾拍着徐慕白的肩,双眸微沉,更直白地问过“想不想当皇帝”。 那刻,徐慕白没有回答出来。不过不久后,许是他的亲爹经常来的行踪泄露,徐慕白骑马时,马突然发狂,将他坠下,他双腿尽断,那匹马连带马夫,乃至马夫全家也很快被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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