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沈辞为何突然提起齐渊往事,只是轻嗯一声,等他继续说。 “他在朝中无党无派,即使我是他上司,他的大舅子,他也没有偏私丁点,依旧是就事论事。他虽耿直,但绝无私仇直接取他性命,这次城东郊区埋尸案他应该是查出了什么,才招致杀祸。” 林桑晚疑道:“他没同你汇报吗?” “我这几日一直在忙白鹿州水患一事,已有数日未去大理寺。”沈辞眉宇微露凝重,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道:“阿晚,你可知道什么?” 沈辞将目光移回她的身上,目光灼灼似火。 林桑晚侧过脸,不疾不徐地将整件事情讲述一遍。在这件事上,她没想过瞒着他。这事是她有意爆出来的,说到最后,她道:“李茂手上的名单我这里有个备份,想必齐大人是因此才招致杀祸。” 听到最后,沈辞眼中的火光更亮了,轻叹一声,道:“阿晚,你还能信我真好。” 林桑晚笑而不语,心道:“我只不过是想借你手除去沈千三和楼之序。” 石堰一战,朝廷拨派的军粮足足晚了一月余,北漠铁浮军剖开我军战士的肚子时,皆是枯枝野草。当时由定阳侯负责运送粮草,可等她查出经手运粮的名单再去寻这些人,不是意外离世,就是直接被杀。 林永的密信中则说定阳侯假借发放军粮的名义,将仅剩的四千余士兵聚一起,然后全部处死。五万神勇军饿着肚子与北漠国交战,硬生生撑到粮草到来,却在最后看到希望时被送入绝望。 沈辞见她神色有异,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林桑晚先是一怔,再是仔细瞧了瞧他,还是那个端正严肃的沈辞,可心里又觉得他好似哪里变了。 两人干瞪眼许久,沈司遥醒来时见到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两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她尴尬地咳嗽几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而后满是忧色。 桌边两人回神看她,同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司遥强撑着笑了笑,道:“我想回家。” 林桑晚看着沈司遥惨白的脸,心里一片慌凉。太子一党到底比她要狠上许多,说杀就杀,而她却见不得有人因此丧命。 望着马车越行越远,林桑晚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齐乘渊重伤,安王直接上书奏请皇帝彻查此案。皇上看了奏疏后,雷霆大怒,要求十日内破案。 夤夜,林宅书房里,沈辞盯着名册瞧了许久,脸色愈发深沉。 许久,沈辞开口道:“你可知沈千三的下落?” 林桑晚思忖片刻道:“出事后,他便不见了人影,关停了都城中的产业,我安插在各地的暗桩也都没有发现人影。” 南顺对出城入城管得极严,没有文书文牒,是寸步难行,即便冒用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况且各州各县都有浮云阁的人盯着,不会连个人都找不出来。 沈辞沉声道:“极有可能还在都城,想不想早点引他出来?” “你有办法?” 沈辞右手在案桌上轻敲,一双眸盯着林桑晚炯炯有神,又低又磁道:“嗯,你过来些,我讲与你听。” 没有多想,林桑晚将蒲团往他旁边挪了挪。 许是觉得距离有些远,沈辞微微倾身,薄唇有意地掠过她的左耳,却在即将触碰时刹住了,只留下似有似无的痒意。 淡淡的雪松香钻入鼻尖,林桑晚耳垂登时红了,面上仍装作波澜不惊,心道:“林桑晚,你什么男人没见过。” 沈辞若无其事得在她耳边低语,胸膛却起伏得特快。林桑晚要是再细心些,定能发现他的不一样,可她在这方面有些大意。 话尾,沈辞问道:“抓到沈千三,他要是咬死不认同楼之序的干系,你该如何?” 林桑晚起身,走到书架旁,手伸到放有棋盒的墙壁上轻轻一按,只见书架开始移动,其后出现了一间密室。 在她示意下,沈辞随后跟上,密室不大,其中一角放有各类分门别类好的书信和账簿。 林桑晚拿出其中一封信交给沈辞,淡淡道:“这几年,云梦楼收罗了各类罪证,沈首辅只需要秉公办理。” 至于这些证据哪里来的,只需找个由头,她的暗桩还不能轻易暴露。 望着满室的证据,沈辞没接,只是盯着她,只觉得这些年,她应该过得很辛苦…… 一人撑起一个门派,一人背着滔天冤屈,在无数个黑夜中,在群狼环伺下,过的该是怎样的日子,又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痛苦...... 只要一想,便觉脏腑如炙,烈焰焚身,恨不能替她。 他垂下眸光,朝林桑晚走了两步,拦肩抱住,低声道:“往后都有我陪你。” 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林桑晚身子一僵,她看不清沈辞的脸,分辨不了他为何会说这句话,只觉得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太过用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皱眉道:“你......” 沈辞慢慢闭上眼,喉结一阵滚动,像是在强压什么,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缓缓放手,道:“刚刚是我唐突了。” 他一放手,林桑晚条件反射地跳到墙边,与他隔开些距离,她总觉得现在的沈辞比以往危险了太多。 看见她的动作,沈辞呼吸微顿。 林桑晚再抬眸时,对上的依旧是那如霜似雪的眼眸,似乎刚刚的失态,失控都是她的错觉。 以前都是她调戏他,走近些他都能红个耳朵,如今他在这方面倒是变得宽容大度多了,也不知跟谁学的。 沈辞道:“你不必躲我。” “呵。” 怎么能不躲,他以前克己复礼,一板一眼,碰一下都不行,可洁身自好了。现如今喝醉了会硬,动不动就咬人,呵呵呵呵呵呵呵…… 为了缓和气氛,林桑晚笑嘻嘻道:“我们刚说到哪了?楼之序是不是?” 沈辞道:“嗯。” 林桑晚走到案几边盘腿坐下,正经道:“户部收缴百姓赋税,可真正进国库的只有五成,二成进了定阳侯府,二成进了太子私库,一成进他自己口袋。而那五成的也时常被工部和军官盯着,蒋礼长子蒋辰烨坐镇西中部总兵,他贪墨了各卫所的军饷用于养私兵,以至于他所管辖的卫所中士兵愈发稀少。” 沈辞听得很是专注,林桑晚见状,忍不住想起以前刚爬沈府的日子。 自打解决了沈司遥的婚事,沈怀青对她就宽容多了,沈府随便爬。可三月后就要秋闱了,是以沈辞整日待在书房,一待就是半日,无论她怎么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都是站如松,坐如钟,认真且专注地看着他的书。 她凑到他跟前,也拿了本书看着,看了片刻眼睛就在打转,磕到桌上,痛得她陡然抬头,结果下一秒又磕到沈辞的下巴。沈辞吸了一口气,忍道:“林桑晚。” 林桑晚赔笑几声,正想伸手帮他揉揉下巴,却被他死死攥住。 她道:“乖,揉一揉就不痛了。” 沈辞沉着脸道:“你......” 她急忙道:“不知羞是不是?想说就说出来,也别憋着,容易受内伤。”末尾还给了他一个你放心,我不会生气的神情。 那时的沈辞很容易动怒,三言两语就能怒的满脸通红,见他誓死守着端正有礼不能对自己如何的样子,她就特来劲,特喜欢。 忍到最后,玉尘剑出鞘,两人又打到一块去了。 她笑道:“沈大公子,有话好好说,动手可不是君子之风。” 沈辞:“......” 他嘴笨,在伶牙俐齿方面不及她,心绪恢复后便又埋首苦读起来。 “怎么不继续讲了?”沈辞见她思绪缥缈,好奇地道。 林桑晚回过神来,干咳两声继续道:“现在他所管辖的卫所已经由嘉辰王接手,各州卫所的账目极其好看,而内里早已腐败不堪。这段时日,蒋礼以及太子一党的人对嘉辰王有礼有敬,不管萧逾白做什么,他们都极力满足,这太反常了。” 听到嘉辰王三字,沈辞眼中闪过一丝不悦,面无表情道:“异乎寻常必有诡。” 见他接话,林桑晚道:“现在出了楼之序这档子事情,即便不能把他拉下马,也能让他掉成皮,太子和蒋礼也就没心思顾及嘉辰王会做什么,而我也多了些时间可以琢磨清楚,蒋礼接下来想做什么。” 看她如此关心嘉辰王,沈辞终是忍不住沉下脸来,冷冷道:“我不会让楼之序有翻身的机会。” 林桑晚对他态度的转变没有多想,他曾励志做个纯臣,听到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心情会变差也是情理之中,温声道:“有一事还需要你帮忙,可否向皇上推荐,让嘉辰王负责此事?他刚回都,若能将此事办好,他在朝中的威望也能有所提升,还能彰显才干,笼络民心。” 因为四年前一事,他被贬为郡王,即便在西南打了无数胜仗,皇帝也不曾想过给他封赏,能回永都还得沈辞提出来。 “你就不怕过早把他推出来,对他来说反而更危险?” 林桑晚闭上眼,缓了缓道:“他迟早要踏出这一步。”南顺没人比他更适合那个位置,他没得选。 “嗯。” “谢谢。” 听到这两字,沈辞愣了片刻,沉吟片刻,道:“不必。” 像是咬着牙齿很不愿说,也不愿再听她说些让自己不悦的话,沈辞慢慢扭过头,先走出密室。
第27章 【27】 燕春楼被查抄, 沈千三被通缉,其下产业纷纷关停,朝中官员人心惶惶。太子一天内收到了数十封密信, 皆是来求保护的。 明德殿内,太子握着信用力一拍桌子, 努力克制怒气, 道:“一个个自视甚高, 以为解决了齐乘渊就万事大吉了, 真是自作聪明, 现在反倒给了嘉辰王机会,如今嘉辰王携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一同审理此案, 只怕想保也保不了, 说不定连本宫都要被连累进去。” 偌大的宫殿中央, 站着一男一女, 皆是太子谋士。自打石堰之变后,景仁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一些小事都交由太子审理。日子一长, 太子的权利也就愈发大了些。其下谋士数多,朝内倒向他的官员也是一大片。然而最让他重视的谋士也就殿中的这两位。 “为今之计是我们要在嘉辰王找到沈千三之前找到他。贩卖人口,贿赂官员,私下圈养少女等罪行都是他自发的,涉事官员不过是受他胁迫, 且名单中除了定阳侯二公子、工部尚书和严阁老之外, 其他都是些小鱼小虾。” 先开口的是其中那名男自, 名叫宋钧, 今日三十有七,官职是翰林院大学士, 负责典籍编撰。平他的脸小小的,不像大多数男子那般粗犷宽大,脸上的一双眼睛也小小的,始终眯着,可小小的缝里却能发现里头的眼眸闪烁智慧的光芒,如鹰隼般犀利而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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