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犒劳他, 趁着天晴,林桑晚带着他去了福仙楼。 许兰知是懂讨好的, 也最会撒娇的。 他放下筷子, 得意道:“我敢说现在的林宅, 即使陆先生来了也闯不进去。” 林桑晚轻笑一声, 想着夸他几句, 突然,一声醒木使得整个酒楼安静下来。 只见一位说书先生坐在大堂最中间, 他带了个都昙鼓, 边敲边唱, 一曲终了, 他收了鼓槌,略带神秘地看着众人,道:“各位, 小老儿今日就给大家讲一讲最新的坊间轶事。” 下面有人起哄,道:“不会是前两日在东城郊外发现的两具无名女尸案吧。” “正是。各位客官想不想知道为何两具籍籍无名尸体会闹得比普通刑事案更加震动?” “据说闲云野鹤般的安王萧润一大早就跑大理寺发了好大一通火 。”刚刚回答之人又回道,与说书人一唱一和。 听此,在坐之人来了兴趣,七嘴八舌道:“这个安王乃先帝的第十一子, 平日里只知风花雪月, 难不成跟死去的两人有干系?” “据说安王三月前就一直在找一名燕春楼的清倌, 难不成这两人里真有一个是安王要找的人?” “正是安王要找的人, 安王一怒之下要求大理寺在十日内就得给出个结果。” “想不到安王竟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说书人将胡子一捋,待人群安静后, 道:“只怕大理寺现在是忙得焦头烂额。昨日在城北曲山下一颗大槐树上又发现一名上吊自杀的女尸,经查是城北药铺李家的小女。她爹今日一早跪在大理寺门口阳侯二公子蒋辰豪所为,要求逮捕蒋辰豪,结果反被抓入大牢。” 底下有人问道:“那名女子是不是前不久在此酒楼前被蒋辰豪调戏的乔桐月?” “正是此女子。” 说书人叹了一口气道:“只看大理寺如何断案,会不会又让他逍遥法外。” 外间纷纷攘攘,林桑晚坐在透露雕花的隔间内,只慢慢地吃饭,神色平静。 许兰知倒是听得起劲,奇道:“一月余前我刚到永都时便碰上蒋辰豪在街上调戏乔桐月,非要带回去做小妾,可没成功,被路过的沈辞拦下了。怎么好端端的自杀了?” 林桑晚温声道:“确实得查一下。” 在安王时刻鞭策下,大约三四天后,查访的结果出来,与安王有干系的姑娘叫姜禾,十二岁被卖入燕春楼,才刚及笄不久,另一人叫王雪,年十四,两人皆卖艺不卖身。 姜禾以琵琶闻名永都,安王将其视为红颜知己,时不时便会去燕春楼唤她来王府中弹一两首琵琶解解闷。不料三月前安王再次去燕春楼请人时,王妈妈道:“姜禾姑娘在三日前被一个凌州商人赎走了。” 为确保姜禾属实遇上良人,安王偷偷派人打听,才发现凌州的经商人的身份根本就是假的,查无此人。于是他私下寻了三个月,结果一直没有寻到人。而王雪也是以同样理由在同一天消失了。 大理寺左少卿齐乘渊根据这条线索,立即派人将燕春楼封锁起来,逐一审问,又对王妈妈拿捕入狱。这时,有一个自称王妈妈心腹的二把手李茂前来投案,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想要杀他灭口,请求官府的庇护。齐乘渊先是确认了他的身份,而后连夜审问,才知其中缘由。 就在齐乘渊连夜审问时,户部尚书府书房的灯火也是亮到天明。 “李茂逃走了。”一位身材中等偏上,体态略显丰满的中年男子沈千三不断在屋内踱步,眼神中满是焦虑。 沈千三原是石坦州卖香料出身,机缘巧合下碰上还未入朝为官的楼之序,两人一见如故,成为挚友。在楼之序平困撂倒时,沈千三对他施以援手,于是两人的关系便愈发紧密。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在楼之序仕途起来后,便将盐业、铁业等经营权交予他。日积月累,沈千三成了南顺国最大的富商,沈家产业遍布全国,燕春楼的真正东家其实是沈千三。 “除了每次安排他护送这些姑娘之外还有安排他其他事情给他?”户部尚书楼之序已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说话声音虽然平淡,但眼中流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三千停下脚步,沉吟片刻,道:“李茂手上有一份名册,详细记录了我们送了那些姑娘到哪些官员府上。” 为了官运亨通以及财运畅通,户部尚书楼之序会牵桥搭线,将各位官员的生平、喜好详细记录下来,而后针对他们的喜好,送专门的厚礼。 燕春楼明面上是个青楼,但私下养着许多清白姑娘。有些朝臣碍于国法,不敢明着出入风月场所,便由楼之序搭线,沈千三私下安排。其中有些朝臣玩得花,下手失了轻重,会弄死送去的姑娘,于是便有了这档子事情,只是没想到有人处理尸体如此草率,让人发现了,更没想到那个李茂居然自己写了一个册子。 楼之序突然眯起眼来,眸光深沉,盯着沈千三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份名册落入安王手中,更不能上达天听。” 名册上都有哪些大臣他可太清楚不过了。 沈千三道:“眼下只怕来不及了。李茂现下肯定在大理寺。而负责此案的齐乘渊更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根本没那么轻易被收买。” 楼之序拧眉,盯着手中的茶盏良久,直到茶凉了都未曾发觉。 屋内静默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楼之序淡淡道:“死人不会说话。” 沈千三突然神色紧张道:“楼兄的意思可是连着齐乘渊一起除了?” 沈千三富可敌国,养的死士不计其数,在一夜之间要取一个人的性命不是不可能。 楼之序不说话。 沈千三道:“齐乘渊毕竟是朝堂官员,若他死了,到时候交由沈首辅亲自来查,岂不是更难?沈阁首辅可是大理寺卿。” 他们私下敢做些违法乱纪之事,只因为有太子庇护。可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招惹沈辞,招惹上他,丢了性命是小,只怕会连累九族。 楼之序叹了口气,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眨眼间苍老了十岁,再过个两年,他便可以告老还乡,可偏偏这个档口上出了这等事情,幽幽道:“沈兄先回吧。待我见了定阳侯再商讨此事。” 此时已三更天,楼之序换上官府,连夜坐上马车,往定阳侯府赶去。 ...... 灯火下,齐乘渊盯着名册静默了许久。五更天将至,他眉头紧锁,眼圈乌黑,愁容满面。 沈千三的在都城中的宅院已经人去楼空,而城东郊外的两具女尸是由蒋辰豪杀害。 今日早朝,他要参的不只一人。 鸡鸣声起,他疲惫的换上官服,将册子收起,放在袖中。 走出大门,一个容颜娇嫩的姑娘刚好走下马车,笑道:“公务再繁忙也别忘了用早膳。” 他看着她,满脸的疲惫瞬间消失,快步走去抱着她,道:“阿遥。” 沈司遥愣了愣,娇声道:“夫君,怎么了?” 齐乘渊抱了片刻,放开手,神情黯然道:“无事。有劳夫人了,今日为何起的如此早。” 沈司遥不是一个要强的人,也不是一个正儿八经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来的人,齐家只有齐乘渊一人,她也无需处理各种琐事,因此平日里的生活也算惬意,无事也就不会少早起。 “今日要去林宅,林姑娘回京后还未见过。” 齐乘渊摸了摸她的脸,道:“嗯。别玩贪了。” 目送齐乘渊后,沈司遥直接往林宅去。
第26章 【26】 许兰知见到沈司遥时, 差点眼珠子都掉了下来,心道:“都城中竟然真有这般浑然天成的贵女。” 还未等林桑晚介绍,许兰知便笑着迎上去, 领她到主院,一路上细心的告诉她哪里别踩, 哪里别碰, 生怕伤着她。 林桑晚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许兰知鞍前马后, 他这人最是怕麻烦, 能不能动就不动, 能让他当苦力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林桑晚打趣道:“你和齐大人在一起两年多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听此, 许兰知捂住眼睛, 黯然神伤地走了。 沈司遥登时脸红了大半, 手放在肚子轻抚了一下, 娇滴滴道:“哎呀,这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问的嘛。” 见此,林桑晚秒懂地笑道:“齐大人知道吗?” 沈司遥道:“准备等他下朝后再告诉他。”顿了顿, 她脸上没有了幸福的笑容,转为严肃,认真问道:“桑晚,你以后还会离开吗?” 看着她这幅样子,倒是和沈辞更像了。林桑晚愣了愣, 她不明白, 为何沈司遥突然会有此一问, 许是当年之事自己做的确实不地道, 可能让他们都心有戚戚。她安抚道:“不会了。” 未来之事,犹如晨雾迷蒙, 难以预知,活在当下便好。 沈司遥眉宇间的忧色渐消,脸上也重现笑容,道:“如此甚好。” 林桑晚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可想要抓起什么时,又难以捕捉。 还未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沈司遥的小厮急匆匆进院,还未走到跟前就放声大喊道:“夫人,齐大人半路遇害了,生死未卜。” 沈司遥脸色煞白,不敢置信的再听了一遍,然后便晕了过去。 待沈辞来接沈司遥时,她还未醒。 林桑晚给他沏了杯茶,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沈辞接过茶盏,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一口,舌尖轻轻滚动,咽下后齿喉由甘转甜。半晌无语,她瞧了他一眼,心道:“他倒不像是来接人,而是来品茶一般。” 他不说话,林桑晚也不开言,捧杯陪饮。热茶蒸晕下之下,她的眉宇间也变得柔和起来,少了些英气,多了些闲淡静雅。沈辞凝视了她半晌,道:“李茂两时辰前在大理寺自尽了。” 云梦楼虽收集了无数情报、秘辛,可在片刻间发生的事情还是当事人来讲会更快。李茂是一个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为了活下去,被她的暗桩一挑唆就去自首了,进去之前还备了一份名单。他怎么会自尽? 林桑晚握着茶盏的手抖了一抖,将目光落回沈辞身上,道:“齐大人如何了?” 四年前她在朝堂上见过一眼,是一个正人君子。 沈辞眸色一暗,淡道:“性命保住了,人还昏迷着。”顿了顿,他放下茶盏,望了床上沈司遥一眼,道:“齐乘渊本是举人出身,可年轻时家境贫寒,又不愿结党营私,以至于当了六年的寺副,后连破大案才升至右寺丞,就是你在宫中被罚的那年刚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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